“你完蛋了”这四个字是冷月明对赵致远一成不变的操行评语,每次考试过后,赵致远都希望能从她提供的信息中看到些新内容,可年复一年,这句话几乎成了亘古不变的真理,这条真理被冷月明称之为“赵致远第一定律”。
不过,这次好像有些不同,嗯,确实不同,多了“彻底”俩字。
每年都要“完蛋”几次的赵致远,既习以为常又颇感无奈。这身“金钟罩铁布衫”就是在一次次“完蛋”之后被老爹锻造成功的。如今每逢期末,他老人家还是会觉得儿子欠些工夫,于是乎,抡圆膀子再给他淬一遍火。
好吧,随他便吧,再加工一下也无防,只要不把我回炉另造,就算大吉,赵致远这样想。
“我又完蛋了?”赵致远悄声问冷月明。
“你以为呢?”说着,冷月明在赵致远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啊……”
前排的许静云闻声转过头,见受刑人呲牙咧嘴的表情,对发生的事已然心知肚明,撇嘴一笑,又转了回去。
赵致远嘴里边“嘶哈”边揉:“轻点行不,你这手都能修自行车,拧螺丝、起钉子什么的,连钳子都省了,你看……”说着撸起袖子:“都是你干的,下次排节目,你就不要再演美人鱼了!”
“那我演啥?”
“演美人螃蟹,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看着赵致远胳膊上紫青烂靛的淤伤,冷月明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用一个“该”字回应了他。
“自从坐到你旁边,我回家都不敢光膀子,你妈还怕你在学校受人欺负,我一直没弄明白,到底谁敢欺负冷大小姐?令堂大人真是不知道‘苛政猛于虎’冷月明猛于苛政!”
“你再说!”冷月明姆指和食指又搭上赵致远胳膊。
“我错了!”巴甫洛夫学说的精髓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要不……下次换另一边?”冷月明让赵致远有选择受刑部位的权利。
“有啥不一样?”
“有啊!免得你偏坠。”说完,冷月明把头转向窗户,不再理他。
已是深冬,窗上的冰花郁郁葱葱,粉妆玉砌的世界里,两串长长的脚印,脚印尽头,是一个略瘦的男生和一个满脸俏皮的女生。男生轻咳一下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提醒女生注意,他试探着去牵她的手,却被触电似的躲开。
静静的白桦林,没有风,洁白的雾凇挂满枝头,这已是它第三件新衣。从翠绿到金黄再到洁白,如含羞的少女变为待嫁的新娘。女生侧过脸,看了看男生,又抬头看了看头上的雾凇,突然向身旁的小树踹了一脚,然后迅速逃开,男生来不及做出反应,被细细的寒沙泼得满头满脸。听着不远处清脆的笑声,他也跟着傻笑,女生颠颠颠地跑回来假意帮忙打扫,却乘其不备,在领口哈了口热气,一小撮雪末被暖浪聚成冰雨坠入衣领,男生随之激凌凌打了个寒颤……
班主任拿着榜单走进教室,不出所料,冷月明一如既往占据榜首。但更开心的却是赵致远。
“你笑啥?”冷月明低声问道。
“引以为荣呗!”赵致远低声回答。
“凭什么呀?你凭什么引以为荣啊?”
赵致远还是笑,然后得到一个白眼。
正月十五闹花灯,要好的几个同学相约逛街,大家三三两两,打打闹闹,赵致远和冷月明心照不宣地走在所有人最后面,突然,许静云窜到两人面前,用手比了个方框,给他们“照相”,冷月明一个雪球飞过去,许静云跑了。
一路上,嘻嘻哈哈声此起彼伏,只有赵致远笑不出来,因为出门前,老爹刚刚用笤帚跟他谈了一次人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有主题。
赵致远的心事,向来瞒不过冷月明,她早就看出不对劲,于是叉着腰挡到他身前:“你干嘛?我惹你生气啦?”
赵致远摇摇头,苦笑道:“没有,不是。”
“那你干嘛这副死德行?”然后关切地问道:“你爸又扮演灯塔,照耀你黎明前的航向?”
“你见过会开火的灯塔么?”赵致远用鼻子“哼”了一声:“我早晚被他击沉在港湾!”
“跑啊!他打你你跑啊!”
“他打我,我倒不是很在乎,但是这次他说……”
“说什么?”
“我爸说,不打算让我继续上学了。”
“不上学干什么?给你相亲?娶媳妇?是不是找了个满嘴大黄板牙,黄板牙上塞着绿韭菜,鼻子旁有黑痦子,裹小脚,抽大烟袋,乍一看还以为是媒婆,所以你不开心?”
赵致远用哭的表情笑出了声。
“说啊,是不是啊?”她晃他的袖子。
赵致远叹了口气:“我爸说,要是考不上高中,就送我去当兵,我不想去。”
“为啥不想去?”
“当兵,就得离开家,我走了,你咋办?”
“你滚,你走不走关我屁事!”冷月明挥拳头往赵致远身上捶过去,赵致远闪身躲过,冷月明捶了个空。
用东北话讲:赵致远确实挺扛揍。赵家的笤帚用得比别人家费,百分之九十消耗在他身上,老赵心疼笤帚,改用皮带,后来发现皮带成本比笤帚更高。
用棒子?容易把他打死!用别的非但不起作用还总得花钱买新的,所以,老赵始终没找到合手的兵刃。
千锤百炼的赵致远对冷月明的拳头根本不屑一顾,他常故意气她,招来一顿打,再气,再招来一顿,冷月明劝他出本书,叫《贱骨头是怎样练成的》。
终于有一天,“铁布衫”的解法,被冷月明洞悉,就是赵致远所说的变身美女螃蟹。可她突然不想再用这个办法了,以后也不想再用了!
她叹了口气:“知道老师怎么评价你么?”
“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评价。”
“你不能不在乎。”
“他们有我不多,没我不少……”
“但并非所有人都觉得有你不多、没你不少。”冷月明打断赵致远的话,“至少……我不这么觉得。”
“那……你说吧,他们怎么评价我。”赵致远说。
“龙尾鼠头!”
“什么意思?夸我还是骂我?”赵致远问。
“就是说,考上,你就是高中里最差的,考不上,你就是落榜生里成绩最好的。”又说,“加把劲,考上了哪怕去垫底呢!”
赵致远摊开手:“我也想啊,就怕……不行。”
“怎么就不行呢?你又不是蠢得不可就药,踢球,玩逻辑游戏,哪有你不行的?就连打架,每次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偏偏学习成绩弄成这副奶妈样!”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赵致远没主意的时候,几乎都是求教于冷大军师。
“办法还有一个。”
“别铺垫了,救人要紧。”赵致远央求道。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完完全全听我的,不可以偷奸耍滑,我帮你。”冷月明说。
“只有半年时间了,真的可以么?”
“嗯。”冷月明点了点头。
正月十六,宋大少爷过生日,“少爷”本名宋翰林,有这么个绰号,就是因为他是个不缺钱的主。“少爷”老爸在县城开了大大小小四家饭店,个个红火,在那个连“俄罗斯方块”都不曾普及的年代,腰间别“随身听”,骑平把变速车,怀揣掌中游戏机的,在小城,“少爷”是第一批人。这样家庭背景的宋大少爷,又有着难得的好脾气,所以真朋友假朋友都很多。
“少爷”生日,家里自带得天独厚的条件,摆一桌必不可少,元宵节晚上他就跟大伙讲好了:“哎,哥儿几个,明天正月十六,下午三点,北国风大酒楼,我跟我爸说了,不营业,本来大正月的,也没几个人出来吃饭,就在大厅,我过生日,瞧得起我的,都来啊,说好了,谁也不许带礼物,谁要带了,就是不把我当兄弟,咱班的几个美女我也请了,嘿嘿……”少爷挠挠脑袋:“人家来与不来,我就说了不算了。”
那还有不来的道理么?既不用送礼物,还能狂欢一场,还能“暴撮”一顿。这个年龄段的姑娘小子,有几个没事愿意窝在家里?哪还等得到下午三点,基本上都是吃完早饭就跑出来。
后灶两个大厨、两个帮工,从早上就开始按着列好的菜单备料,“少爷”特地嘱咐厨师长:“唐叔,你别让我掉链子,我那帮兄弟全都是狼,千万别不够吃!”
厨师长老唐大嘴一咧:“放心吧,唐叔啥时候差过事儿,昨天说好的二十个菜,全有,一个不差,怕不够啊?告诉你个实底儿,够你们这帮小子吃到二月二的。”
“真的假的,别忽悠我!”
老唐拍了拍大肚子:“嗨!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家每天不备出几十桌的料敢开张么?你这一桌人不叫问题,唐叔也从你们这么大过来的,明白,现在正是吃死老子的年纪,两个成年人也不见吃得过一个半大小子,都是撂下筷子十分钟就饿的主,好好玩去吧,交给唐叔了。”
大少爷从不失礼节:“谢谢唐叔。”
老唐一挥大巴掌:“好嘞!”
棕色皮夹克、圆领羊绒衫、黑西裤、三接头,“少爷”的行头自然不是赵致远等人棉袄棉裤棉乌拉所能比的。
“脱下来!”一个爱打扮却又条件不允许的同学上来就扒“少爷”衣服,“少爷”很自然地脱下夹克递给他,又接过他的棉袄套在自己身上。
“说实在的,你这玩应儿,真不如我的大棉袄暖和……那我也喜欢,镜子呢?”同学说道。
“这没镜子。”少爷说。
“有了。”他出门跑向街对面的家具店。
等他再回来,又有几个同学到了。
“大冷的天,来回跑一百多米就为看一眼你那损色?”赵致远说。
“你懂什么,这叫爱美之心。”
“也没看出你美啊!”
“上半身美了,下半身还没美呢!”
“夹克窄,棉裤肥,显得屁股更大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没句好话等着他。
“你们都给我滚,这不有女同学吗?要没女同学在场,连裤子我也给他抢过来,不是我吹,这套衣服穿我身上,比穿‘少爷’身上精神多了。”说完,又跑到大门玻璃前,左转一圈右转一圈。
“呀!这么说,合着我们耽误你了?来,女同学全体向后转,脸冲墙,给他五分钟换裤子。”静云也跟着起哄,并率先走到墙角,开始面壁。
冷月明过去把她拽回来,笑着说:“就会添乱!”
打扑克,打麻将,偷牌、诈和什么都有,叽叽嘎嘎的吵闹声几乎掀了屋顶。“少爷”则隔几分钟进一趟厨房,端出一盘,再隔几分钟,又端一盘……丸子、香肠、豆腐干……半成品屡遭扫荡。老唐一看,紧做不够慢吃的,总得返工这不成啊,于是心生一计:给你们来点不好消化的。煮汤圆,煮了大大一锅糯米汤圆,才抵挡住狼群的进攻。
宴会开席,杯盘罗列,赵致远自然而然坐到冷月明身旁,冷月明没理他,像根本没看见一样继续和别的女同学说笑,这是两人的默契,不管私下里怎样打闹,在人多的时候,基本都是互不理睬。看上去,反倒不如普通男女同学显得自然。许静云用眼睛斜着那两个装腔作势的,不住地撇嘴坏笑。
酒过三十七八旬,菜过二十五六味,大家劲头越来越足,讲笑话、猜迷、做游戏,输了的要么唱歌,要么喝酒。大门外,后灶的四个人也没闲着,把少爷事先准备的烟花拿出来应景,场面不亚于偷袭军火库。
疯闹了好一阵子,“少爷”示意大伙安静:“哎哎哎……聊点正经的吧,还有半年,咱就得散伙了,啥打算啊,都说来听听”半晌没人搭腔,“少爷”说:“从我左手边开始,小玲,你先来。”
小玲性格内向:“从你右边先开始吧。”
“得了,我自己先说,我啊,必上重点,我倒是真不想上,半斤八两自己心理最清楚,不是那块料,何苦遭那罪。我想跟我爸一起开饭店,奈何老爷子和老老爷子给我下了最后通谍,上学万事大吉,不想上,敲折一条腿,然后坐着轮椅还得上,嗨……我家狗都知道我作业本是用来卷烟抽的,听我爷说,家里从古至今就没几个识文断字的,所以特意交待下来,到我这辈,爬,也得爬完大学,自费也上,你们瞧瞧我这大号——宋翰林,我爷给取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宁可花钱送,也要把我送进翰林院。”
赵致远实打实羡慕“少爷”这一脑门子无奈。
“还有‘四眼’和月明,你们也是重点吧?”宋翰林问。
“四眼”不聪明,却是班里最刻苦的,从没考过第一,也从没掉出前五,此时,他用下巴顶着桌面,两肘拄着膝盖:“考着看呗,我妈说了,全凭我自己,考上重点(高中)最好,考不上,也没钱上自费,那就上普通(高中)呗。”
“月明是必保的了,对吧?你要是上不了重点(高中),咱班就全军覆没。”
冷月明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否认,却也没承认。
大少爷筷子一撂:“致远,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一说到考高中,赵致远的脑袋整个就是一大南瓜,尺寸也是,内容也是。
“总得有点愿望啥的吧?翰林刚才还说不上学想开饭店呢。”静云插嘴道。
“要说愿望啊……我就一个!”
“说出来听听。”
冷月明也把头侧过来,托腮瞧着他。
赵致远故意清了清嗓子:“就是……将来娶俩媳妇!啊……你干嘛?”
冷月明咬着牙眯着眼,手一直没离开赵致远胳膊:“你要不要个脸?娶俩媳妇!啊?”冷月明本不想再用必杀技,但“娶俩媳妇”这种事毋庸置疑触碰了她底限,虽是初犯,也不可原谅。
赵致远疼得呲牙咧嘴还带着笑:“放手啊,我娶几个媳妇关你什么事?”
满桌子人都笑翻了,女同学比男同学笑得还要欢,“少爷”马上带头起哄:“对呀,月明,人家致远娶几个媳妇关你什么事?你掐他干啥?”
冷月明意识到此举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感觉到脸上越来越烫,急忙收回手,白了赵致远一眼:“我……我看这套号的人来气!”
大家疯到很晚才散,冷月明回家自然由赵致远护送,一辆二八大破车,颤颤巍巍去载懵懂的初恋。
赵致远跨上自行车,冷月明看了看他:“手套呢?”
“忘戴了,没事儿。”
“给,戴我的。”冷月明递上自己的手套。
“不用,真没事儿。”赵致远说。
“快戴上,别冻着!”她拉过赵致远的腕。
“那你呢?”
冷月明侧身坐上车后架,把双手插进赵致远的两个衣兜里:“这样就好了。”
“坐好了?”
“嗯。”
“开车啦?”
“开车吧。”
“启动啦?”
“启动吧。”
“发射啦?”
“哎呀你少废话!”冷月明抽出手来,“咚”的一声,捶在赵致远后背上。
没有风,大片大片的雪花轻盈盈垂直飘落,在街灯和花灯的映照下,荧光闪闪。马路边,一个小男生正弓着腿、伸直胳膊、侧着脸小心翼翼用香火头去点立在地面上的花炮,正当要触到炮仗捻时,后面的小姑娘突然喊了声“乓”,吓得小男生骤然手抖,香火头随之一颤画了个椭圆的光圈,小姑娘开心地在原地蹉着两只脚“咯咯”笑个不停。远处近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从,冷月明把头慢慢靠到了赵致远后背上。
过了一会儿,冷月明发觉线路不对,她抬起头:“你这是骑哪儿来啦?”
“这几条横街、纵街都有花灯,咱们画龙,都走一遍,好不好?要不明天就撤了。”
冷月明把头又靠回去:“随你便,不嫌累你就蹬!”
短短一段路,他绕来绕去足足骑了一个钟头,到家门口,赵致远捏住车闸,左腿支到地上:“下来!”
冷月明带着蒙擦擦的眼神从车后架蹦到地上,看一眼四周:“还没到呢!”
“我到了啊!”赵致远说。
“那我呢?”
“你?再往前走一段路不就是了么?”赵志远假装不耐烦。
“你不送我?”
“不管!”
“赵致远……你……前面没有路灯啊!”
见冷月明急了,赵致远才说:“我把自行车停这,咱们走着去你家,好不?”
“滚远点儿。”冷月明转身便走,边走边揣测护花使者的阴谋。
赵致远锁好车,小跑着追上冷月明,把手套递给她:“唱个歌吧,我想听你唱歌!”
冷月明收住脚步,瞪了他一眼:“不会!”佯装赌气的步伐让帽子上两个绒球东一下西一下欢快地跳来跳去。
“真生气了?那我道歉。”
“我要吃糖葫芦!”冷月明指着街角的一个草靶子。
“在这等我。”他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大爷,糖葫芦多少钱一根?”
“五毛。”
赵致远翻遍身上所有衣兜,却只翻出四毛五分,任凭他再怎么折腾,也不见一个钢蹦儿出来救驾。大爷看出他钱不够,笑着说:“四毛五就四毛五,拿去吃吧!”
既不好意思占这五分钱便宜,又不想让冷月明失望,赵致远好生为难,他在原地憋了半天:“大爷,我家就在附近,一会儿我取来还给您。”
“不用,拿去吃吧!”老爷子很和蔼。
“要不,我替您吆喝五遍卖糖葫芦,算是补上这五分钱,行吗?”
“哈哈,成!”
赵致远从草靶子上拔了根大小匀称的,跑到冷月明面前递给她,嘱咐道:“我马上回来。”又转身跑回老大爷旁边:“糖葫芦、糖葫芦,冰糖山楂味,五毛钱一根儿,一块钱一对儿,爷爷吃了胃口好,小孩儿吃了会写字儿。”
冷月明左手攥着竹签儿,右手捧着左手,远远地看他吆喝。
五遍过后,赵致远重新回来,冷月明笑着把糖葫芦送到他嘴边:“你吃!”
“这是送给你的!”
“我吃不了一整串儿。”
“那你先吃,吃不了剩下的给我!”
冷月明点点头:“嗯。”
两人脚步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她只吃了一点点,把剩下的大半串交到赵致远手里,然后轻声唱起:“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眼见糖葫芦要变竹签儿,“留一颗,留一颗!”冷月明把它从赵致远手里夺下来,一阵小跑,跑到路边,插到雪人手上,又跑回赵致远身边拽着他袖口指着雪人说道:“你看!”
赵致远笑着看了看雪人,又把暖暖的目光挪回冷月明的脸庞:“等上了高中……每天放晚学我去接你。”
“好。”冷月明清浅的回答,埋藏着淡淡的忧郁。如果对他说,我不能等你来接我放学了,他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