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楚天尉并未回答,只让她耐心等待。
或许打死苏酥都想不到,她见到的凌八会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对,没错,就是少年。
他瘦得有点脱形,双颊凹陷进去,一双幽暗得没有一星半点光芒的眼睛,就像是一个没了多少求生本能的人在挣扎着活着一般。
苏酥看着他身上白得耀眼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不由张了张嘴,显得有点意外。
楚天尉神色如常,看着凌八道:“你看上去还挺精神,没想到你竟然没死成。”
凌八不客气地白了楚天尉一眼,冷哼一声,刚想高冷地摆摆谱,又是一连串的咳嗽,直接憋红了脸,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一直观察着他的苏酥。
“看你的样子,你有胃病?”苏酥恶整过苏婷那么多次,折腾到最狠的时候,苏婷因为常年的胃病就是这般孱弱苍白的样子,无数次装白莲花害苏酥。
想想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苏酥收回心绪,一把抓过凌八的手腕,把了脉后摇头,痛心疾首地说:“小小年纪,身体怎么就亏空成这样了?无洲盟的盟主?你这样的盟主能活多久?”
凌八的眼中满是漠然,压低了的眉眼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他望着苏酥说:“那又怎样,反正我也不在乎,也没人在乎。”
楚天尉伸腿就踹他一脚:“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态度好点。”
苏酥一下子反应过来,既然楚天尉是认识凌七的,那么当初跟凌八自然也是认识的,况且若是不熟,怎么会喊这样接地气的小名?
这两个孩子之间,可能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凌八回头看了看跟着他过来的帮众,虎着一张苍白的脸命令道:“你们自己找地方凉快去,别在这愣着。”
待房间里只剩下三人时,楚天尉按下了一处不显眼的开关,整间屋子顿时暗下来,四面天花板的隔层里有闸门落下,成为了真正的“密室”。
凌八顿时松懈下来,自来熟地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风哥,我想报仇。”
楚天尉登时乐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去报仇,凌家当年做下的孽,你非但没有逆转,反倒继续作孽,你还以为你是我下面的小毛头?”
空气中似乎有微小粒子一点点扩散开来,一股寒意和黑暗似的的悲伤充斥了这间房子。凌八抬起头,毫无波动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渴望,他不安又倔强的握了握拳。
“这些事也不是我想放手就能放手的,我只是为了完成我父亲的遗愿,这件事我非做不可,但是如果风哥你节奏快点,说不定我能早点解脱。”凌八笑起来,露出右侧上颚的一颗小虎牙,添了两分少年气。
他实在是太瘦了,那消瘦的身躯和凌七相比,都显得单薄,可凌七也并不算什么魁梧的大汉。
苏酥这么想着,魂游天外一样盯着凌八看了许久,忽而听到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苏酥”,立马从自己的世界里跳出来,茫然无措地问:“怎么了?”
楚天尉有点生气,酸溜溜地说:“这么一个小毛孩子,值得你看这么久?”
苏酥按着眉心,无奈地绕着凌八走了一圈:“我还真的只能把他当小辈看,没想到和我们斗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是这么一个小孩子。”
凌八不悦挑眉:“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快成年了。”
未成年还不是小孩子?
苏酥心里满是疑惑,但对凌八,真的有种恨不起来的感觉,她问道:“你为什么不好好调养身体?如果你好好养一养,你还是可以恢复的。”
“恢复了又有什么用?我知道你这里有一套针法,能够让我撑一段时间,我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凌八说到这沉默了一下,“你要保证我能够恢复精神,这就够了,至于完全治愈什么的,我不奢望,能保我多活一段时间就行。”
苏酥一眼望进他眼中的深潭,似乎很不理解这么一个未成年人为何会有如此想法,但她转念一想,这人可不是一般人,是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洲盟盟主凌暮夕。
如此一想,倒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了。
“好,那你要配合,我会给你做一个全面检查。”
这一项检查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在凌八不耐烦的眼神之下,苏酥怡然不惧,愣是凭着过人的体魄,将凌八整个人压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查了个明明白白。
此时凌八被四肢被绑在床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完全就是气急了又不敢说的怂货模样。
楚天尉走到窗前,啧啧出声,“你这样让我想起了苏酥的萧叔叔,当初萧熵多么一个儒雅风光的成功人物,被她绑在床上灌药,比你还惨。”
凌八心头巨石轰然落地,整个人颤了颤:“风哥,你放开我!我不看病了!我回去!我有医生,我不看病了,你老婆太恐怖了!”
苏酥听到这话,不悦地挑起了眉,平日里还算温和的眼眸里射出一道精光:“黄连我要多加点。”
凌八:“……”
苏酥:“这虫窍也要多加点,我跟你说,这虫窍就是地上爬的那种虫子蜕皮的产物,都是从地里捡回来,可珍贵了,只可惜没臭虫,不然我都想给你加几只。”
凌八这次是真不行了,他想吐,又不敢。
他偷眯着忘了楚天尉一眼,突然觉得有点佩服,风哥到底是风哥,面对这样的苏酥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苏酥出去配药,楚天尉紧随其后,至于凌八,当然是要绑着关在房子里,毕竟也是个危险分子。
一出屋子,不等苏酥询问,楚天尉就道:“你一定很奇怪,他为什么一口一个风哥,还与我如此亲昵。”
“对,是很奇怪,你不是一个容易跟你建立亲密关系的人。”
“你知道我之前在千灯帮里管的是风堂,当时用的名字就是楚风,和楚云、楚霜二人的地位是一样的,也就是那时候,我遇到了年仅12岁的两兄弟,他们只告诉我凌七、凌八这名字,我将他们带回千灯帮训练,时不时关照一下。”
“这两个孩子,跟了我两年多时间,在某一天被人劫走了,千灯帮也有不少兄弟因此受伤,纤毫差点被流弹射中,是凌八扑上去帮他挡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