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如心下跟着难受,她想起了原身的爷爷,当初也是逃亡到了这里,一个村里的人,剩下的竟然也不过几个人,这几个人分配的时候,还给错开了。
以至于许成安在小丘村没啥亲朋好友,整个小丘村的人都说许成安为人仗义好客,那是被逼出来的,许成安不这样做,根本就融入不了一个新的村子。
在这年头,宗族势力把持的村落,被村里人排挤,那将是一件生不如死的事,这是一个族规高于律法的朝代,同时也是朝廷默认的管理方式。
大商幅员辽阔,朝廷的管理不可能细分到村落来,采取的政策便是宗族和官衙互相配合,于是就有村长和里正。
村长是村民自行推选出来的,里正是官衙指定的,二人互相合作,看似倒也和乐融融,实际上,村长背靠宗族,里正背靠官衙,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清如叹气,“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这四个人能有一口饭吃,还算是幸运了。”
正说完,门役稻子跑了过来汇报,“太太,外面有自称是从小丘村过来的周宁成,要来寻找老爷。”
清如皱眉,“老爷不在,随便将他打发了就是。”
稻子一脸为难,“小的说了,他就说刚刚看到有骡车进了庄子,肯定是我在骗他的。”
清如一脸无语,人只要脸皮够厚,真的是能做到畅行无阻,这周宁成就是如此。
“行了,就带他过来这边,我倒要看看他来找老爷什么事。”
不一会儿,稻子就带着周宁成过来,对方先是看了一眼乌怏怏的一片空酒坛,这才朝清如拱了拱手,“萧娘子,我是来找萧猎户的,怎么就变成来见你了。”
清如冷笑道:“你以为想见就能见到,也太高看了自己。”
柯家兴第一次看到清如这么对待一个陌生人,有点好奇,他担心对方会恼羞成怒,做出对清如不好的事来,便有意挡在清如的前面。
没想到周宁成脸皮够厚,对这话不痛不痒,他反倒是问了柯家兴,“你们每次都是送这么多的酒坛过来?”
柯家兴不知道对方问话的目的,回得相当谨慎,“也就这一次比较多。”
“哦,”周宁成随意的吭了一声,“看来大家都在说萧娘子酿酒卖得很好,赚了很多,应该是真的。”
清如没有理会对方的酸言酸语,对着柯家兴说道:“柯叔这边就麻烦您了,等卸完货,清点完没问题的话,我就让庄头过来结账。”
“清如姑娘有事就忙去,这边有我就行了。”柯家兴拱了拱说道。
郝庄头看着清如带着丫鬟往客堂走去,而周宁成这个陌生男子竟然也跟了去,心里急得不行,连忙叫来青松在这边看着,自己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清如不知道郝庄头一颗老父亲的心思,她身边跟着春柳,对周宁成倒是还不那么忌讳。
边走就边问他,“你今天过来找萧郎,是什么事?”
就听周宁成痞痞的笑了,“我当然是来找萧娘子的,不过我要是说来找你,估计就进不了庄子,所以只能借用萧猎户的名义了。”
清如不懂,“来找我做什么,不要跟我说是来学酿酒的。”
周宁成嗤笑,“得了吧,我跟一个黄毛丫头学酿酒,还没落魄到这个地步。”
听到这话,清如猛的顿住了脚步,一脸古怪的看着周宁成,他似乎对自己刚刚说的话,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周宁成戏称张翠儿为黄毛丫头,大家听了虽然会觉得这人太过轻浮,倒也没有什么讶异感。但清如是一个已经嫁做他人的女子,用黄毛丫头来形容,实在是不妥。
然而周宁成还是一个读过书的人,他不会知道这词的用法和语境,所以他是察觉到了什么?
清如蹙眉转回头,盯着远方的小山,不再看对方,心下希望只是她自己想多了。
来到客堂,清如刚一坐下,郝庄头就带着青柏和夏杨过来奉茶,他让青柏在门外候着,一有什么事立马就通知村里巡逻的人过来。
自己则是厚着脸皮站在堂屋角落,只要主家不撵他走,他就能一直站到这个陌生男子离开。
周宁成眼神随意瞟了几眼,便不再关注底下人心思的弯弯绕绕,他直接提出了今天来的目的,“我听说了,你有向李家村的李家租了一条船,我来是想跟你的船南下。”
“啊?”不仅清如疑惑了,连郝庄头都震惊了。
清如反倒关注另一个问题,“你是哪里得知我向李家租了一条船?”
没道理李家还会帮她宣扬这事,那周宁成的门路消息就挺耐人寻味的了。
周宁成笑了笑,“你上月从李家码头拉了几大车的橘子,这事,整个李家村的人都传遍了。”
说得也是,清如叹了一口气,这年头,有个隐私实在是太难了。
“你想南下,周家的人知道了吗,不是我为难你,而是南下之路不太平,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周家肯定不会放过我。”
清如可不想因此而来得罪周家,况且即使周宁成平安回来,等周家知道了,这账肯定也要算在她的头上。
实在是不划算。
周宁成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端起身边的茶杯,喝了几口,这擦老神在在的说道:“我听说你店铺的掌柜,没有做过掌柜的经历,所以,他们会打算筹不?”
郝庄头一脸苦涩,这话真的拿捏到主家太太的痛楚。
清如会打算盘,但她打的是现代学珠心算时所学的口诀,葛东三人虽说会数数会写数字,但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培训,以清如打算盘的方式教给他们,三个人学的很吃力。
而她也意识到,现在的商人自有一套他们打算筹的方法,当然她也试着去书本上找,可理论上和实际还是相差挺大的,教会葛东三人学会打算筹,便成了她最为急切的事。
然而会打算筹也算是一门技艺,很难找到愿意教学的人。
清如讶异的是,这人竟然连这种事都打听清楚了,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