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是硬生生被疼醒的,感觉身上哪儿哪儿都痛。但下意识的想起爹要休了娘,一扭头,看见的不是自家爹娘而是晏大夫。
“晏叔。”大春虚弱的喊着。
“醒了?先把这麻沸散喝了。血都渗进衣服里去了,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了,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些。”晏大夫一脸疼惜的看着大春。
“晏叔,我是不是做错了,我是不是个坏孩子。我爹娘要分开了!他们不要我了。”大春默默的留着眼泪,也不喊疼。
谁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大春这是被他们硬生生逼成了这个样子,连哭都只是默默流泪,不敢大声哭喊。朱家人都不怕祖宗怪罪吗?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舍得!
“傻孩子,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你爹娘怎么不会要你呢?他们是不会分开的,那就是吓唬你呢!”晏大夫安慰道。
“真的吗?他们真的不会分开吗?我也不会被他们丢掉。”大春激动的拉着晏大夫的手。
“唉,你这孩子,别乱动。不会的啊,你相信晏叔不会的。你现在只管好好养伤,养好了之后就可以回家了。”晏大夫柔声安慰。看着大春满眼的希望,内心一片凄凉。看来大春是不会离开朱家的,自己还是不要开口了。
晏大夫本来是想问大春愿不愿意离开朱家,做自己的孩子。现在,还是不要说了,以免大春情绪太过激动。
“那我爹娘为什么不来看我?若是我伤好不了,是不是就不能回家了?”大春情绪有些低落,不似刚才那般激动。
“你爹娘有些忙,等他们有时间了会来看你的。你现在伤太重了,都不能下床,等你伤好了,能下床了,自然就能回家了。”晏大夫一一的回答,摸着他的头,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真的吗?我好怕他们不要我了,那样我就没有家了。”
傻孩子啊,你现在的家比没有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晏大夫看着浑身是伤的大春,满心愧疚。自己非要让他学医,以为是对他好,可对他来说却是个灾难,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大春你没错,是晏叔错了。不该让你偷偷学医。如果不是我让你瞒着你娘,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晏大夫对大春充满了歉意。
看晏叔十分自责,大春赶忙说,“晏叔,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非要学的,不关你的事。”
“好孩子,不说这个了。把药喝了,我再给你上药。”
“嗯。”
大春也明白,爹娘这段时间是不会来看他了。自己都伤成这样,他们也没有关心自己,没有一个人在身边,晏叔是在安慰自己。若是自己这次好不了,或是残疾了,他们怕是不会再要自己了。
大春脸上不曾显露半分,可是心里却是一片凄凉。从小到大,自己总是村里最乖巧的哪一个,可为什么爹娘就是不喜欢自己,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但我已经尽力了,我只是想为你们治病,为你们减轻负担啊,怎么就被拦着了呢?你们怎么就要和离了呢?
这件事他们谁又错了?左不过一个想学,一个非要阻拦。若是能成就万事大吉,偏就拦着,只能双方都受伤。只是这件事情,伤了谁的心,谁又更无辜?
大春经此一事,更加沉默寡言,脸上再不见从前的笑容。对什么都淡淡的,再提不起兴趣,眼中不再充满光亮。
每每抬头看天,天是那么的遥远,就像自己的灰暗日子没有尽头。他很羡慕天空中的鸟儿,可以自由自在的飞翔,而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笼子中,不得自由。
晏大夫看着大春愈发孤寂,心里暗暗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想法子逗他开心。带他上山走走,认认常见药草,以后若自己一个人受伤的时候,也好自救。
就算他再心疼大春,那他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别人的家事,自己也不好多说,而且大春也并不想离开朱家。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晏叔,我以后怕是不能经常过来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药材一天磨不完就分两天磨,不要太累了。”
“好,晏叔知道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晏叔可不想你再血淋淋的过来了。”晏大夫嘱咐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徒儿不孝,请师父受徒儿一拜。”说着,大春跪下给晏大夫叩了三个头。
“好孩子,快起来。”晏大夫红着眼,扶起大春,想劝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大春面无表情的转身,泪如雨下。从此,自己只能听从父母安排,不再反抗。
想起之前的事情,朱大春虽然还是遗憾,但一点也不怨恨。爹娘养自己这么大,全当是自己的报答。只是,这么多年也该够了。
大春看着怀里的医术,感觉自己的心也热了起来,以后的生活他要自己做主。
晏叔今日把书交给自己,是想把他的衣钵也传给我吧。晏叔年纪也大了,家里的孩子也没有从医,只是懂得一些医理,却并不能给人诊治。自己既然收了,就不能辜负晏叔的一片苦心。
自于思菱,就这样吧。自己不能给她幸福,总不能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那个笨蛋怕是不知道,其实,他一直都记得的。
那天傍晚脏兮兮的小女孩儿,漂亮的晚霞,还有,他娘的威胁。
他一直都知道吴思菱在柴火垛后面躲着,那个小笨蛋不知道把衣角也藏起来,那么显眼,自己又怎么会看不到。
我记得自己的承诺,带你去看晚霞,只是我不能拿你的命去赌。自家娘亲是个疯的,她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会做。
思菱,既然钩没拉成,这一切就当是个美丽的错误。晚霞漂亮,却是短暂,就如我们那脆弱的情缘,让一切都消失在那个傍晚。
朱大春暗自叹了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医术,迈着坚定的步子,往家里走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被爹娘牵着走,一定护住晏叔最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