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乡试开启的原因,县令王太常跟在一群文官笔吏后面阿谀奉承,忙活了一早上,感觉自己心力憔悴。
又被古三通拉着一通汇报,虽然讲的是好事,但是耐不住八月天的下午想睡觉啊。
好不容易挨过去,开了票让古三通去领银子给什么燕少侠。
正要休息的时候,县里的登闻鼓被敲响,把他给吓清醒了,心里不太高兴。
“县尊大人到,升堂~”
随堂书吏,瞧着王太常终于打着哈欠从暖阁东门出来,便唱堂道。
这一唱又把王太常吓了一跳,脸色都变黑了。
“威~武~”
皂班的衙役听到唱堂声,也纷纷有节奏的敲响自己手里的水火棍,王太常坐在了‘明镜高悬’之下,用手扶了下官帽。
此时距离登闻鼓被敲响已经有一会了,县衙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燕樊也在其中。
王太常见是个妇人怀抱婴儿,还带着个半大的孩子,心里的不高兴稍微收起来了点。
“堂下所跪何人,击响登闻鼓,是有何冤情?”王太常问道。
“民女穆乔氏,为平川镇孟生独子孟乌头鸣冤,状告平川镇高某、刘某、卢某等人强取豪夺之罪,望大人明察。”乔阿丑抬头回道。
这一抬头,顿时吓得王太常一个激灵,差点没坐稳。
又稍一细想,觉得乔阿丑所言,牛唇不对马嘴,半天没整明白。
“你是穆乔氏,与孟家有何关系?非亲非故,何以鸣冤?莫以为公堂报案可以儿戏,若真有冤情,喊孟氏亲族来报。”王太常见乔阿丑面貌骇人,只想早些退堂,回去睡觉,故而呵斥道。
“大人是一县尊主,断案凭借的是一个理字;如果我是诬告,就是他的亲族也逃脱不了罪责,可如果是实情,只是过路人说的您应该一查究竟才对。”乔阿丑挺着胸大声回应,全然不惧。
“大胆,当众咆哮公堂,眼里可还有王法。”王太常被驳了面子,当堂震怒。
“民女见识浅薄,但也知道王法是用来分对错的,既然如此,民女眼里就有王法!”
王太常见自己竟然辩论不过一个民妇,心里是又羞又怒。
手里惊堂木一拍,定了乔阿丑藐视公堂之罪,责打十个大板,以儆效尤。
两旁的皂班衙役自然听令,一人抱走了熟睡的婴儿,一人拉开了哭闹的孩子,又两人将水火棍叉在乔阿丑腰间,剩两人左右打板。
乔阿丑被按倒在地,心里虽然害怕,但是自小经历的苦难让她心性坚韧不拔,咬着牙关,锁紧身后皮肉,是要硬抗也不求饶。
这板子可以挨,但不能白挨,冤情她还是要述,想退堂撤诉绝无可能!
燕樊在外头,看着这荒唐的一幕,不禁摇了摇头,也不急出头帮忙,有心看那县令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只是暗自中思索有什么可以挡棍的法术,想要悄悄施加在乔阿丑身上。
念头一起,脑海中出现一个匍匐在地的道人,边上有一只老龟,那道人学着老龟爬行,好久也没有爬出多远,忽而天上飞来一只长喙鸟盘旋在老龟顶上,老龟吓得缩回了龟壳,那道人也学着缩了四肢,紧成一团,不知过了多久没有了呼吸,身上竟然浮现出一道龟壳虚影,有坚不可摧的能力。
“此念既咒语,神甲护周全。”
燕樊已然领悟,口中无声念咒,手上现出一道指甲盖大的透明龟壳,那龟壳‘呲溜’地飞到乔阿丑身上,瞬息变大紧紧覆盖全身,旁人不能见到。
这个时候板子已经落下,可是乔阿丑却有点疑惑,仅觉得是被轻拍了一下,以为是衙役手下留情,稍稍装个样子嘶了下嘴。
反而是打板子的衙役手掌被震得生疼,原本稍稍留情的力道,不由重了一些。
但越是用劲,反而自己越疼,直到最后两板子下去,左右的衙役被大力反推,将水火棍撑在地上才站稳。
两人不可置信地相互对视,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你疼?
你也疼?
又见乔阿丑和个没事人一样爬了起来,继续跪好,脸上震惊的神色难以遮掩。
“民女穆乔氏,为平川镇孟生独子孟乌头鸣冤,状告平川镇高某、刘某、卢某等人强取豪夺之罪,望大人明察。”
王太常见乔阿丑又如此气定神闲的说话,分明是与他作对,气得不行,吩咐左右衙役继续施刑。
那负责行刑的衙役一听,哪里还敢打,赶忙跑到王太常身边俯身细语了一番,王太常闻言,顿时发怒。
“胡说!一群吃里扒外的贱籍,怕不是与这穆乔氏有什么干系,不愿施刑,那就由本官亲自执杖,以正衙堂风气!”
说完,真的就走下堂去,命左右衙役制好乔阿丑,亲手拿着水火棍,用力拍去。
这一拍用尽全力,怎料没有拍在肉上的感觉,反而像拍到石板一样,将王太常震得跌坐在地,十分狼狈。
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全都鼓起掌来,笑声一浪盖过一浪。
王太常听着笑声,自知颜面无存,急得汗如雨下,此时方才惊醒,自己因为一时贪睡,做了一件蠢事,不知如何是好。
古三通是捕班的班头,升堂问案的皂班和他没有关系,因而只是在堂外观看。
俗话说旁观者清,古三通这时是看出来有高人在帮乔阿丑,不由得往门外望去,正好瞧见燕樊咧着嘴冷笑,面色不屑。
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知晓其中厉害,连忙跑过去将燕樊拉到一边求情。
燕樊制止了古三通说话,顺势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到内堂,古三通扶着发懵的王太常回到正位,又在其耳边言语了几句,随后道。
“行刑打板应该是我们这些粗人做的,县尊大人用金玉之躯行这等粗鄙之事,当然不会成功,那穆乔氏亦得到了惩戒,所言之事也颇为可怜,何不将被告抓来与她对峙,即见分晓。”
王太常已经完全清醒,见有台阶可下,只好连连称是。
古三通得到回复,立马要去点齐捕手,将乔阿丑所言的被告捉来。
燕樊见状,拦下古三通,朝着王太常拱手道。
“小民燕樊,有事向县尊大人禀报。”
“燕少侠不必多礼,还请直言。”王太常显然从古三通处知道了燕樊,不敢得罪。
“小民于县衙南面巷子见数名贼人褪光衣物,欲对穆乔氏行不轨之事,当时气急出手驱之,那些贼人慌忙之下,竟然裸身逃往南门,实在有伤风化,亦有行人可以佐证,现在想来他们必定就是那些巧取豪夺的贼人。”燕樊以手捂眼,表达着不忍直视的心情,做足了戏份。
“今日南门修葺,那些贼人不知城门紧闭,竟然还往那里逃窜,待属下点齐捕手,即刻将他们捉拿回来,由县尊大人定夺。”
古三通说完,朝着王太常拱手,带着人出了衙门。
一时间衙堂里落针可闻,气氛颇为尴尬。
不多时,古三通真的将那几人尽数缉拿,倒也没有裸身,一个个都拿着树叶破布等物遮挡前后,背后还都被人写了字,好不狼狈。
王太常见了这些人,精神头立马来了,看他们未着片缕,还真以为他们对乔阿丑不轨,暗自佩服他们的品味。
又想着自己今天出了这样的丑,必然要找个更大的事情来遮掩才行。
审问起来格外用心,即使有一两个嫌犯招供,还在用刑,希望他们深刻认识错误。
可惜这些人才刚有点鼻青股肿的意思,立马全都磕头认罪,王太常觉着不太够,还得拖一拖才能显示他的威严。
随意找了个罪名,说什么龙阳之癖,有伤风化,不着衣物,藐视公堂,更意图不轨穆乔氏,需要当堂刑罚,将这几人折磨得只有半口气才将将停手。
期间案情明朗的时候,觉得之前因为相貌的问题,对乔阿丑太过鲁莽,口头赞许了她的贞洁和义举,令人笔书嘉奖,略微补偿。
最后命案犯尽数归还侵占的财物,游街示背一轮,震慑宵小,判了两年的徭役服刑,才退了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