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
傅擎川寒眸微眯,小小的人儿“报仇”二字脱口而出,想来已经是酝酿已久。
“找谁?”他又问。
“杀死我妈妈的人!”李锐没有隐瞒,说得果断而狠决。
这男孩留不得!傅擎川当即做出决定。
“当你有一天,长成我这样,再说。”他又拍拍李锐的肩头,错身走去厨房,要李妈做些好吃的给李锐补身体。
窗外阳光灿烂。
招待所本是供友情单位的同事过来暂住,一般的商务简约风格,屋子仅有一扇窗,对出去是城市的繁华景色,喧哗阵阵,一切都诉说着外面的世界有多热闹。
伊浔站在窗前,木然地看着外面的一切,她出不去。
正在这时,门上响了两声,随后被人从外推开。
伊浔看过去,正是老爷子手杵着黄金龙头拐杖,在局长的亲自带领下,过来。
伊浔眼微眯,不动声色。
“去吧……”老爷子摆手,打发走众人。
只剩两个人的屋子,老爷子才走去沙发里坐下。
“苏小姐,之前倒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挺有能耐,都玩到警局来了。”他声音阴恻恻的,充满讥诮。
伊浔没有怯懦,只说,“没什么能耐不能耐的,我只知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欺负到我头上的人,我跳起脚也要把他拽下来痛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这话,够狠,够绝!
老爷子又冷笑,“你此刻还能这么狂,不外乎靠着擎川的面子,免去了应受的痛苦,若不然,这会儿你早已经戴上镣铐躺在阴暗潮湿的关押室苟延残喘,哪里还有在我面前逞舌之快的机会!”
伊浔哼了哼,“之前你派人到岛上杀我,然而你万万想不到,死的反而是你的人,所以我也清楚,现在有这个机会,你不弄死我,你不会甘心!”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也要说,杀你的人,不是我派去的!”老头子的拐杖在地上重重顿了几下,像在强调他话里的真实性。
“不是你,又是谁要我的命?”伊浔质问。
“那就要问你自己,在外面都结了哪些仇家了!”老爷子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但更不喜欢蒙受不白之冤。
伊浔敛声,细细端详他脸上的每记神情。一点不心虚,是掩饰得极好?还是真不是他所为?
伊浔糊涂了!
老爷子眸光不闪,瞳底讳莫如深。
他从孙山嘴里了解一些有关伊浔和死者,还有母亲之前的瓜葛。
对她,老爷子是越来越欣赏,他就喜欢这种有狠劲的女人!他又想起之前傅艾双嘴里的伊浔,仗义,果断,有担当,桀骜轻狂,这一切的性格都很对老爷子的胃口。
不过老爷子不着急表态,说起来,伊浔对他的不敬,老爷子也不可能不介怀,他说,“这次我倒要看看,擎川有何办法保你出去!”
言罢,老爷子丢一记意味深长的笑意,离去。
夜里,傅擎川过来。
伊浔说起今天老爷过来的事,“因为早上爷爷收到风声,说我要保释你。这是分开你我的绝好机会,爷爷不可能放弃。不管他过来说些什么,你只当没听过。”
傅擎川想得到,爷爷的话,不会动听。
“嗯……”伊浔应着,心情不可能好得起来。
“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保你出去。爷爷也没办法追究!”傅擎川突然说。
“你想到什么点子?”伊浔问。
“只要这里争点气,一切就有可能。”他的手,覆上伊浔的肚子。
伊浔秒懂,“你是说怀孕生子?”
“只要有了孩子,你可以名正言顺离开这里,爷爷看在傅家血脉份上,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这种事,谁能说得准?”伊浔还是有担忧。
傅擎川淡淡一笑,揽她入怀,“多做做,不就准了。”
其实今天,他也命人查了周恩渝和李玲之前的事,有重大发现。只要甩出那些东西,那两人死一百次也不够!
这一夜,激情缠绵。
伊浔被关押,按流程,提起诉讼还要隔段时间。这段时间对伊浔来说,除了失去自由,不能离开屋子外,生活中也没太大改变。
一大早,在傅擎川要离开的时候,伊浔说,“今天你去鉴定所,帮我拿份报告。”
“什么?”傅擎川问。
事到如今,对他这个人,伊浔没什么可隐瞒的,“周恩渝那天去公司找我麻烦,被我打脸后,他说我不是妈的女儿。我做了比对,今天出结果。”
傅擎川眉心紧锁,点头。
不一会儿, 他车子停在鉴定所前。
取完报告,傅擎川就僵着脸。他回到招待所,报告递给伊浔。
见傅擎川脸色凝重,伊浔的心凉凉了,她拼命的稳住手指,不准自己哆嗦。
白纸黑字跃入眼帘——
鉴定意见:样本提供者苏慧与苏伊浔之间,不存在亲子关系。
不、存、在!
又一个残酷的现实把伊浔打懵。
她陡然无力的跌坐在床上,好半天脑子都一片空白。
她僵僵地拿着报告书,目光无神看着傅擎川。
他跟着坐下去,单手拥住伊浔。
好半天后,伊浔才笑,“你说为什么老天爷就爱开我的玩笑?我不是我妈亲生的?呵……这个笑话真的好好笑,好笑到我想哭,但是流不出眼泪……”
“至少,我还在你身边。”傅擎川说着,脸颊摩挲着她的发顶。
伊浔回抱住这个男人,就好像抱住这个世界仅剩的温暖。
下午,傅擎川离开。
为了尽快弄伊浔出去,傅擎川已经命人彻查周恩渝和李玲生前的事。下面的人顺藤摸瓜,再把消息发布给警方,结果警方顺利捣毁了一个贩卖孩童的犯罪集团。
李玲,死时34岁,无业。
暗地里,她是这个集团的高层。她从下线那里接到货源,再联系买方,从中抽成获利。
傅擎川的人是在调查李玲的通话记录时,发现可疑,再经过技术人员的数据修复,找出之前他们传送的文件图片。
傅擎川骗李锐去医院做身体检查,拿到血液,再提取了一部分李玲的骨灰,经过鉴定,证实两人无血源关系。
如此说来,李锐是被李玲截下来的一个男婴,可能由于事发时李锐尚小,所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傅擎川也将李锐的血样传入DNA库,如果他的亲生父母有在寻找他,那么一家人会团圆。只是很可惜,李锐的血样信息一直孤零零地躺在数据库里,没有一条来自寻找方的血样能比对上。
至于周恩渝,虽不说恶贯满盈,但也不干净。他在男女之事上很混乱,更集资诈骗。就因为窟窿眼大了,这才回来想把伊浔挤走,将盛丽占为已有好填他另一只手上的漏洞。
傅擎川把查到的东西交给老爷子,“爷爷,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死是罪有应得!”
老爷子看完,放下资料,精锐的目光看向傅擎川,“你这会儿拿这些来,无外乎是告诉我,那两人死有余辜,但一码事归一码事,那丫头烧死两条命,这是摆在眼前的,难道你把这些东西交给法官,法官就不会判那丫头的刑?”
“爷爷,我给你这些,只是想请你别插手这件事。我当然知道伊浔做出的事,在法律上无法抵消她犯下的罪。然而这两个人,一个拐卖儿童,一个集资诈骗,无数家庭因为他们的私欲而支离破碎,爷爷,你看看这个……”
傅擎川又拿出一份今日报纸,上面是警方营救之前被李玲等人控制的一名男孩。
老爷子不接手,摆明不看。
傅擎川也不着急,他把报纸放下,又说,“昨天警方救出这个男孩时,舌头已经被割掉,双手双脚被他们打断,目的就是要这个男孩每天卧在一张滑行车上,被他所谓的‘母亲’拉到人流密集的地方乞讨。
他不过才八岁,犯了什么错要被他们如此残暴的虐待?
当男孩的父母从外地赶到医院,看到男孩生不如死的模样,她母亲当即就哭晕在地上,除了一句‘我对不起他’,其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若不是被警方的人拦着,这会儿那位母亲已经因为自责而跳楼。
爷爷,如今的法律对于这群人,量刑上是宽恕的,而他们犯下的罪孽,远远是用死也无法弥补的!
伊浔歪打正着,她做出的事,比法律更得人心!”
老爷子一怒,呵道,“所以你要说什么?傅擎川我告诉你,人恶自有天收,天不收也轮不到那丫头收!”
傅擎川握着拳,不想跟爷爷爆发冲突,他将报纸放下,说,“爷爷,东西我留下,若有兴趣你可以看看。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傅擎川刚离开,老爷子就要孙山戴上老花镜把报纸上的内容读给他听。那上面细数周恩渝和李玲的滔天罪行,害无数家庭家破人亡。
“该死!”听到后面,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严重抑郁,数度自杀未遂,最后精神崩溃,从此下落不明,老爷子忍不住,狠狠掐着桌角,就好像在掐那群坏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