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的腿伤,应是好了不少。
此时的灰狼,还在撞钟阁上,冲着满天的电闪雷鸣,一同嚎叫。
天上一声雷,阁上一声嚎。
乔木鱼听着,心有不忍。便上了撞钟阁,喝止了灰狼:“牲畜,你跟天谴镜较什么真?别嚎了,跟我下塔看戏去。”
灰狼呜呜两声,一步一回头,跟着乔木鱼,一同下了黑门塔梯,来到了黑门七层。
黑门层与灰门层,之间虽然隔着一堵墙,但是从黑门七层望灰门三层,依然一目了然。黑门天梯,三层,七层,九层,十四层,此四层,有暗户,可观望灰门层内景况。
乔木鱼从未动过这暗户。第一回因为宁轻山三人,动了三层暗户。这一回,因为张若素,动了七层暗户。
乔木鱼带着灰狼,从暗户望灰门三层,看到成百上千的蜘蛛,向着张若素涌去。灰狼呜呜,叫了两声。乔木鱼看着满目的蜘蛛,亦是一脸的嫌恶。
眼看着蜘蛛便要将张若素团团围住,张若素丝毫未动。
张若素并非无动于衷。张若素极度得紧张,心中也怕,不停的深呼吸,连双腿都在发颤,张若素并非百毒不侵之人,看着这么多的蜘蛛涌过来,张若素内心慌张至极,但是身体未敢有任何动作,张若素心中也明了,她只能等一个时机,一个稍纵即逝的时机。
便是现在!
所有蜘蛛聚拢在一起的此时!
张若素迅捷得甚至连乔木鱼都未曾看清,从箭囊抽出一把箭,许有六七支,紧紧捏在一起,箭头滑过脚上银靴,搭弓,拉满,射出,一气呵成。
一把箭,慢慢散开,箭头皆是火星四溅,此时乔木鱼终于看清,七支箭,最终形成一个圆,如同一个火圈,朝着蜘蛛群飞射而去。蜘蛛见了火,纷纷散开,未及散开的便落了地。
张若素毫无迟疑,一个纵身,单脚点地,跟着射出的箭,腾跃而上,全身离地,滞于空中,紧随着火圈,穿过了蜘蛛群,落在塔梯口,此时的张若素,左右手各执一支箭,绕着自己的周身,挥散蛛网,眨眼便奔上了塔梯,向四层冲去。
到了四层入口处,一张巨网拦住了去路,身后的蜘蛛此时反应过来,重新调转方向,向张若素再次涌过来。张若素来不及多想,纵身一跃,在空中转过身子,面对着蜘蛛群,跳上了蛛网。
张若素整个人,背身,被巨网粘住。张若素双手将手中箭支举起,反手用力插向蛛网。两支箭,插进了蛛网,张若素立即用上所有力量,从自己的头顶开始,沿着自己的身体一周,往下滑箭,将整个蛛网生生割裂出了一个人形,蛛网一断,张若素整个人仰面便向后倒下。
张若素终于跌进四层,庆幸的是,张若素背部着地时,背后甚是软乎,毫无痛感,反倒像是被人接住了似的。
张若素惊魂方定,看着三层入口处密密麻麻的蜘蛛群,心中尚有余悸。
终于缓过了神来,张若素回头看,瞬时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接住张若素的,是一头熟睡的灰熊。
灰熊被张若素砸中,虽不是痛,但终归被扰了清梦。一声闷哼,灰熊怒目相视,一掌便将张若素拍了开去。
张若素被拍出去,出于本能,落地时将箭头抵住了地面,才算减缓了降速,避免了自己受到更重的伤。
灰熊一掌,拍得是张若素的背。此时的张若素,背上衣着已然被拍烂了,露出了曼妙背部,虽极白皙,但已满是血痕。
张若素落地,强撑自己站直了身,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灰熊这一拍,着实拍得不轻。张若素心知自己已然无暇止血疗伤,此时,必须立即逃离四层,奔向五层,只能越快越好,才能躲过了灰熊的追击。
于张若素而言,并无闲暇可作观察。此时的张若素,全身心的注意力,皆集中于灰熊身上。一双眼充了血,直愣愣的盯住了灰熊的一举一动。见灰熊朝着自己扑过来,张若素一个纵身,跳到了另一边,灰熊双爪抓到了墙,转过身来,朝着张若素又扑了过去。张若素,反应极为机敏,又一个纵身,跳向了一旁。如此数个回合,张若素使出了浑身的本事,一直躲避着灰熊的生扑。
张若素心中明了,若是再被灰熊抓着,或是拍着,哪怕只是碰着,自己的命,便也交代于此了。
张若素数个纵身中,终归观察了整个四层的景况。
四层如同一片树林,又如一个洞穴,草木丛生,但又似有规律。墙根下墙根下铺着一垛干草,干草垛上,躺着四只小熊,应是这大灰熊刚诞下的小熊崽。
“牲畜,这灰熊生了一窝熊崽。挺能生啊。”乔木鱼对着身旁的灰狼打趣道。
灰狼自然懒得理乔木鱼,连呜呜两声回应一下,都懒得回应。
乔木鱼也不指望灰狼能给什么反应,只当是自言自语了。乔木鱼看着戏,心头却早已不是看戏的心了,乔木鱼感觉到自己便是这灰门四层中的张若素,此时也正面对着大灰熊的攻击。乔木鱼心中承认,如若是自己,绝不能如张若素这般躲避得如此迅捷。论身形,论移速,乔木鱼自叹不如。这张若素,当真是得了她父亲的真传,一身的猎人本事,令人叹为观止。纵是如此,张若素,依然还是受了伤,此时的张若素,整个背部已被鲜血印得通红。
张若素心中只是期许着,只求速战速决,赶紧逃离了这第四层,心中只愿,若是自己能活着进了第五层,但求莫再如此的凶险便好。
灰熊有个致命的地方,便是几乎一直守着塔梯口。无论如何向张若素生扑,均没有露出哪怕一丝破绽,完全没有给张若素任何逃向塔梯口的机会。
张若素此时虽能凭着轻巧得身形,暂时躲过灰熊的攻击,但终究体能有极限,再快的身形,也耐不住体能的消磨殆尽。而这灰熊,反倒像是从不会疲累,完全一如既往,热衷于对着张若素各种生扑。
乔木鱼心中惋惜,这女子,终究是越来越慢了下来,以此趋势,迟早便是灰熊的腹中食。
张若素心中盘算,箭囊内箭支已然不多,若是用箭不停射杀灰熊,如箭支足够,尚有可能,可仅凭区区几箭,想要射杀灰熊,只是自取其辱罢了。而若是凭着身形敏捷,不停躲避,只要这灰熊短时内不露破绽,自己也无可能避上塔梯,逃至五层。而且,在躲避之中,随时还要提防四只小熊崽万一出手。小熊崽虽然幼小,但别说是张若素,任谁也经不住小熊崽的拍打呀。更何况,张若素已然受了伤,背上的血尚未止住呢。
张若素脑中倒是闪过了一个念头,这念头,在乔木鱼脑中同时闪现:抽箭射熊崽,灰熊必会去保护熊崽,张若素便可寻着空当,趁机逃向塔梯口。
乔木鱼觉得此计甚妙!乔木鱼也认为张若素必能想得到。
然而,张若素依然只是闪躲。并无任何想向熊崽射箭的意思。张若素一来未敢惹得灰熊气盛,明知灰熊护崽,虽只是假意射崽,但若真的射杀了熊崽,灰熊怕是真的要与自己搏了命了。二来,张若素亦不敢确保,此计是否能如愿获得逃离良机,若是不能,必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境地。三来,祸不及幼儿,张若素自为猎人以来,其父便从来教导,猎人猎物,绝不可赶尽杀绝,亦不可祸及幼儿。张若素至今记着其父的教诲,不敢有违。
所以,张若素便一直只是躲避,并未出手射杀。
乔木鱼亦是看出了张若素的心思,不由得念叨了起来:“此等境地,尚有闲暇顾及熊崽。脑子许是捡的。”
“滚!”张若素大喊一声。
吓住了乔木鱼,乔木鱼甚至觉得,这张若素简直便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念叨似的,自己的念叨刚说完,张若素便紧跟着喊出了一句“滚”。此等机巧,太过于巧合了。
乔木鱼口中轻骂:“性子倒是躁。看你如何活命?”
“去死吧。”张若素又一句高喊。
乔木鱼这下是真真的愣住了。这么听起来,这张若素竟像是能听到自己心中的想法。乔木鱼着实觉得不可思议。
发愣间,乔木鱼未敢再多言多想。便静静的原处待着,等着。
张若素突然一个纵身,竟然跳到了灰熊背上。
灰熊始料未及,未曾想到张若素会跳到了自己的背上,发出了一声尖利的怒吼。然后,整个身子用力甩着。
张若素,揪住了灰熊颈部的毛,任由灰熊不停的转着圈,张若素一直等灰熊转到第三圈,才猛地一松手,一个纵身跳到了塔梯上,灰熊高大威猛,张若素借力打力,竟然直接跳到了塔梯中段,往上再行不到十步,便能进了五层了。
这意外的惊喜,让张若素喜出望外,用尽力气,向五层奔去。
身后的灰熊,转过身来,一掌向张若素拍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