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湖站到了!”
地铁小姐姐清脆的报站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视野也从黑暗隧道变成了站内广告的灯箱霓虹。
从东安湖地铁站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家,一个人去了一家名叫桃花里的小酒馆。
不知道为什么,安顿完二丫,送走花花,在地铁里穿梭的那十几分钟,我突然感觉到无比的空虚和无聊。这要是以前,我就直接打电话给四戒,他会出来陪我喝酒,或者两个人开着车,拉上一箱啤酒去东安山上吹风。
桃花里是一家音乐酒吧,有一些唱歌很好的素人经常来唱歌。以前我要拉着四戒一起去,四戒都是拒绝的。他说,听什么明星唱歌咱办不到,要去那种犄角旮旯听毫无名声的人唱歌。
四戒的喜好总是走极端。要么就是在风尘味浓郁的酒吧让陪酒小妹灌得不省人事,要么就是躺到东安山上,席地而坐,对酒当歌。
我问四戒,咱就不能折中一下吗?去酒吧被灌醉会被二丫骂,去东安山喝酒,得让司机半夜来山上接人,还得多带一个司机才行。
就在东安城里,找一个安静的酒馆,喝点小酒,聊聊天不挺好吗?四戒说,你们文化人就是矫情。买醉就买醉,非要整得那么矫情,以为这是情调,实际就是装逼。
我要了一个靠角落的座位。
“两位。”我告诉服务生。
“先生,请问你们喝点什么。”服务员问我。
“最烈的酒。”
我没有等人,也没人可等。我说两位,另一位就是为四戒准备的。
我端起酒杯,跟对面的酒杯碰了一下。“四戒,干杯。”
活着的时候,我没有把四戒请到这样的音乐酒吧来矫情一下,四戒死后,还是被我强行带到酒吧来矫情了。
今天是四戒死后的第49天。在干柏当地,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祭奠日子。我不知道我和二丫还有花花离开后,当年那些跟着四戒吆五喝六的兄弟朋友会不会去看他。
但入夜之后,大抵是没人陪他的。
我虽文艺矫情,但生性胆小,我是没有勇气在黑夜去墓地陪他。我也知道,四戒好酒,尤其是夜里。
所以,今天我在桃花里,与四戒一杯敬过往,一杯敬明天。
“以前你总是对我说,二毛,我干了,你随意。”我自言自语,“今天,咱俩反过来。四戒,我干了,你随意!”
说着,我端起两只酒杯又碰了一下,然后先后干掉两杯酒。
从喉咙到胃里,一路灼热,一路痛苦。
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覆水难收!
我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我的好兄弟,我的好朋友,四戒,真正走了。无论我多么无聊,多么空虚,等待我的只是桌子对面空空的座位和一动不动的酒杯。
我不知道今晚有多少双眼睛奇怪地盯过我。或以为是失恋,或以为是失败。只有我自己清楚,是失去。
永远的失去。
……
大概到了酒馆关门的时间,服务生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
“先生,你的朋友还过来吗?我们要关门了。”
我抽起一张纸巾,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来不了了。买单吧。”
……
回到家里已是后半夜。我查看了一下手机,有微信未读消息。一条是二丫的,一条是花花的。
二丫问,“到家了吗?”
花花说,“我到家了。”
我给二丫回了一句,到了。给花花回了一句,晚安。然后把手机断网,充上电,倒到床上睡去。
夜里,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四戒还在,二丫也在笑,花花的胸还没有长大,甚至我还没有长高,我们四个人在欢乐的奔跑,不知道跑向何处,只知道,四个人脸上漾开了笑容。
……
深夜买醉的我第二天是在主编的夺命连环call中醒过来的。
“你人怎么不在办公室?”我一接起电话,就听到主编的咆哮,“还想不想干了!”
“我……”我支支吾吾,还没有想好借口,就又听到主编的怒吼,“昨天跟你说好的稿子呢?到现在为止我邮箱里什么也没有。”
“我马上发给你!”说完赶快挂断电话。
新一期的《东安湖畔》今天上午文字截稿,下午送美编出图排版。因为杂志出刊涉及文字截稿、美术设计、一校、二校、主编终审、一次发厂、改大样、二次发厂、正式开印等诸多环节,每一环节的调整和改动更是不计其数,每一步时间都是卡得很死,所以我理解主编的着急和愤怒。
我立即从床上跳起来,打开床边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然后进入邮箱。
结果发现,邮箱里并没有新邮件。
昨天从二丫家出来的时候,我跟本期约稿作者玉米乖乖发过微信,确认她晚上12点前会把稿子发到我邮箱。
但现在邮箱里空空如也。我给玉米乖乖拨去微信电话,她直接给我挂断了,然后用文字回复我,不好意思,我昨晚感冒生病住院了,现在还在打点滴。
我不确定玉米乖乖是不是真的病了,还是敷衍我,但交不出稿子是不争的事实。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关系到杂志能否及时出刊的问题。
时间允许的话,我们编辑是会临时自己写一篇顶上,或者改用不知名作者的投稿。今天这样的情况明显自己写肯定是不可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启用作者投稿。
要是因为我耽误出刊,主编能把我撕碎。
知名专栏作家拖稿,甚至食言是常有的事情,我们还不敢得罪。但一般会在文字截稿前两天就准备备用稿源,这一次我没有做任何准备完全是出于对玉米乖乖的信任。
她几乎不放人鸽子。
……
备用稿从哪里来?
谢小秋!
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三个字。自从我负责都市生活板块以来,我基本每个月都会收到一个名叫谢小秋的作者投稿。
对于这个叫谢小秋的作者印象深刻,除了他(她)坚持投稿之外,还在于他(她)的笔名或者真名叫小秋。
小秋,大春。
像一对反义词,又像是可以用来对对联的两个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