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此人!”殳瞐神色微变,还未曾忘记,就是早几个时辰,被此人一剑断尾。
他一时惊怒交加,咬牙嘶声,但很快又冷静了心神,眼珠一转,向田春航装傻充楞道:“你是谁人?拦住本将军作甚?”
殳瞐自忖未必能拿下此人,更怕人道另有埋伏在侧,觉得此时万不可动起手来,否则吃亏的必是自己,故而指望唬过此人,先逃得性命。
什么捉拿句容,什么逼问人道图谋,也顾不得了!
没想到这妖精还是个滑头,田春航闻言轻蔑一笑,反手拔出金剑,直指殳瞐,道:“你不认得我,那可认得我背上这两柄宝剑么?”
说罢,扬手一掷,剑光当空划出一条长线,朝殳瞐劈斩而去。
哪知田春航说动手就动手,殳瞐见金剑刺来,心中着实一紧,因之前被此剑斩过,知道厉害,所以不敢生受这一剑。
他张口一吐,片缕火丝喷出,拥着一粒赤华潋滟的丹珠,迎头往剑光撞去。
只听咣当一声,金剑好似击上极硬之物,劈斩之势顿止,弹回在空中翻旋,红珠也是一碰而回,被殳瞐吞入回嘴内,含在舌下。
田春航神色不动,捏动法诀,指挥金剑端正剑身,金剑凌空一盘旋,重又指向殳瞐,与此同时,他取下银剑,将之轻轻扔到一旁,银剑霜冷如水,泛动光华,融入清白月光之中,隐藏无影。
殳瞐使出的这粒红珠,乃是一块万年火铜打磨,出自地底炎河,由地火之精蕴养而成,往往地火躁动之时,才会随岩浆涌出地表,这么一块,至少在炎河存养万载才有,再大一些,便会沉坠而下,难以现世。
其质地坚硬,又内蕴地火精华,乃是极少见的珍贵宝材,若是落到修道人手里,定会炼成不俗法宝,而不是像殳瞐一般粗暴,直接御动撞击。
殳瞐见铜珠击退金剑,而珠体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
他也是第一次使用此宝,原本此宝是王庭下拨,交予他九叔,用以赏赐有功之臣的,被他暗中讨要借来,因尚未祭炼纯熟,所以一直未用。
殳瞐见识了此珠威力,能轻易接住一柄飞剑,便放心起来,胆气一壮,还别动心思:“有这宝贝,不如与之周旋一番,万一此人也不是那么厉害……”
随之心头一凛,扫见四方幽暗,原先所在之景半点也觉之不着,这给他一种危险之感,如入彀中,又想:“此人就算是个银样镴枪头,我也不捡这个便宜,还是逃之为妙。”
想定主意,那金剑已是再次劈来,而且来势与方才不同,斜切出一道匹练,刃光似湍流漫地,横斩如割,势要将他拦腰分为两段。
殳瞐忙吐出红珠,将之抵在身外,不料近侧,忽然一抹霜色银华亮起,一柄银剑闪现,突刺而来,他眼角瞥见,不由大惊,忙起足一蹬,身外云光凝厚数倍,裹着他瞬间横移十数丈,将将躲过。
殳瞐受此一惊,不由破口大骂,道:“小贼子,尔只会玩这些阴损伎俩么!”
田春航闻言,眉目现出恼意,被一个畜生詈骂,叫他倍觉羞辱,当即冷哼一声,不说什么,双剑齐发,一前一后朝殳瞐劈去。
殳瞐已是看出来了,此人是认定了自己,当下很难脱开此人,必得拿出一些本事来,不叫其人小看了自己。
他当即运转一门神通,名唤“金刚煞”,只见黄澄澄的晕光在他身上亮起,每一处皮膜与肌肉都在发光,光华相互勾连,凝成一块玉质软甲覆在体表。
不止如此,在他四肢、脊椎和头颅之处,各有一节骨块绽放五色异彩,恍如氤氲琉璃,映透而出,像是镶在殳瞐体内的宝石。
一时之间,殳瞐豹身之上霞气围绕,单看这幅仪容,若不是眼神恶煞,倒不失之为一瑞兽了。
他将红珠吞回,注入一道精煞,便御使着打向飞来双剑,因他心底有一战之意,想要压下田春航,故而红珠上的劲力更大三分。
那金剑飞在前头,先与红珠一撞,一缕黄浊精煞便染上剑身,剑身受精煞一磨,剑光当即熄暗了一些。
这是殳瞐的天生神通,名唤“吞金煞”,能够发出伤人,最善销磨金铁,而且能够吞纳金精,壮养自身。
田春航有感,眉头一皱,知道中了某种克制飞剑的神通,却也不有什么忧虑,金剑暂时无恙,事后再行养护也是来得及的。
他将金剑攻伐之势一变,改成纠缠之法,一剑一剑连连点上红珠,反将红珠困在一地,不得为殳瞐另用。
银剑依然是照势劈来,仿若天降星火,殳瞐心有惧意,虽然他一身裹了金刚煞,寻常刀兵皆能抵挡,但人道飞剑最是犀利无筹,尤其是他已被此人用飞剑斩去一截尾巴。
他口中蓄了一道吞金煞,见银剑接近,硬顶着丝毫不闪避,而且主动往前撞了上去。
便见一抹银光与一片黄晕对冲,银光刺入黄晕,将之穿透,触到殳瞐脊背,划开一道细短伤口,就要切入殳瞐体内。
此时,殳瞐脊椎上那一节发光的骨块忽然大绽亮芒,流转出一片晶华,照在银剑上,使得即将切入的银剑忽然刺之不动,而且一点点被排阻出去。
趁着这时候,殳瞐一口咬在银剑上,死死箍住,含着的一道吞金煞当即扑了上去,将整柄银剑包裹。
银剑光辉几是立即暗淡,田春航神色陡变,感觉到剑灵传来的哀痛,忙一掐诀,试图将银剑唤回。
殳瞐见嘴中银剑挣动,知是田春航作法,他的目的已达成,也不多加压制,松开嘴,任由银剑飞走,并且趁着田春航不注意,将红珠收回口中。
银剑飞回身前,田春航一观,见剑身上黏有一片浊泥似的黄气,剑上灵光灰暗,知是不宜再用这柄宝剑了,便将之收归入鞘。
“这畜生,却是小看他了。”
田春航暗感自己大意,望向殳瞐,发现这只豹妖身形忽然一闪,出现在了数百丈外,驾动云光飞快朝远处窜去,却是极力在逃遁。
他小小惊讶了一下,正以为这妖精有几分本事,伤了他一柄宝剑,会与自己斗上一斗呢,原来还是不敢。
眼见豹妖走得越来越远,田春航神色却一片轻松,丝毫不怕殳瞐逃走的样子,而且眼中尽是戏谑之色。
殳瞐原本打的便是逃跑的主意,在一口吞金煞喷在银剑上时,认为此剑不毁即伤,能让田春航暂不注意于他,从而逃走,顺带显显自己的威风。
他判断这里被田春航施下幻术,所以才会是这样幽暗的景象,为的是迷惑于他,或许也能配合其人的手段,方便将他擒住,所以殳他决定先向一方奔去,只要跑得足够远,便能出了幻术的范围。
“小贼子,要拿你爷爷,还早得很呢!”
殳瞐自以为看破田春航手段,心中愈加得意,只是遁行约半刻后,发现不对起来。
他一开始回头,见田春航浮在那没有什么动作,以为其人怕了他,或是觉得拿不住他,所以没有追上来。
但他再回头之际,却发现他与田春航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预料中的那么远,开始以为是田春航在追他,但其人一派姿态定在那里,根本不像遁行的样子。
数次回头,皆是如此,此时他已经是用尽速度遁逃,却觉得与田春航之间相隔几乎没有拉远了。
殳瞐干脆停了下来,脸色阴沉,他意识到身外的这片幽暗并非幻术,而是某种阵势,心中涌起一股极为不安不爽的情绪,像是一开始已困在田春航的掌中无法逃脱了。
田春航则姿态悠悠,在殳瞐逃跑之时,动也不动,他将受损银剑重又取下,以法力洗炼污浊,只见整柄银剑包裹在一团清澈灵光之中,丝丝黄浊之气散逸而出。
“时候差不多了,嘿嘿。”
田春航将银剑背好,洗练干净此剑至少需半日之功,只是他觉得那豹妖应该已经发现了异常,没的耽搁时间,先擒住此妖到宁师兄那里交差才是。
他仰看空中那轮明月,赞道:“天辰镜呵,不愧是上等玄器!”
他初赶来此地,便见妖猿与一个春霖祭司相斗,但却不见殳瞐在哪里,寻觅了一圈,才找到殳瞐三人。
便毫不犹豫,将此镜高悬空中,布下这一座“阴空寒域”,罩进殳瞐还有另两个祭司,这轮明月便是天辰镜所化的月相。
在这阴空寒域之内,除了他这御使之人,诸物皆要受到月相汐力,殳瞐看似在不断远离,实则是绕月相在兜圈子。
若想走出阴空寒域,一味外逃是不行的,要么仗着法力高深,不受汐力作用,可以强行冲出,要么接近月相,想方设法将之击破才行。
实则此宝还有许多妙用,他只要稍稍发动一二,以配合自身飞剑之术,便能轻易制伏殳瞐,他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但他一贯相信自家飞剑,所以更愿意凭借自身之术。
田春航法诀一掐,上空明月当即一束清辉照向某处,便知那里是殳瞐所在,毫不犹豫,驾起遁光,朝那里飞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