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去洗澡。”
周菁菁慢慢走到浴室门口，扭过头看了高大尚一眼。
高大尚有些坐立难安，拿过一瓶水猛灌了一口。
听着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年近四十的高大尚似乎找到了一丝年轻时候的感觉，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早就熄灭的激情复燃。
时间仿佛一瞬间回到二十年前，高考前一夜的那个幽暗小旅馆。
高大尚也像今天一样，惴惴不安的坐着，心脏狂跳口干舌燥，紧张到差点抽筋。
只是第二天高大尚醒来的时候周菁菁已经不在身边，而他也错过了高考，周菁菁发挥不错，考上了重点大学。
两个时空相互交错，酒精刺激着高大尚的神经，让他分不清看到的感受到的是不是真实的。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把神游的高大尚拽了回来。
是林慧打来的，想来是质问他为什么还没回家的电话。
高大尚直接挂掉，放在了一边，站起身准备脱衣服。
这时一条短信进来了。
“小杰病危，速来医院。”
高大尚一惊，头脑顿时清明，顾不得重新系上衬衫的扣子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浴室门打开，周菁菁围着条浴巾风情万种的走出来，四下看了一圈不见了高大尚的影子。
“大尚？”
周菁菁还以为高大尚在跟他捉迷藏，呼唤了一声，等了半晌却还听不到回应。
“高大尚！”
周菁菁用力的趴在床上，恼羞成怒把枕头扔了出去。
------
“楚盛啊，那个目击者什么时候能带过来。”
谭啸看了眼手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虽然中位格局天人无法带着凡人闪现，但就算是背着他跑也该到了吧。”
“我问问。”
楚盛也感觉有些奇怪，他手下行动科长牛斗负责将那个目击者带过来，牛斗是第六规则掌握者可御空飞行，按理说不会这么慢。
难道是迷路了？
楚盛拨了牛斗的电话，过了半天也没人接听。
“出问题了。”
楚盛的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感觉，再次颔首：“各位领导稍等，我去看看。”
“去吧。”
甄钮碧摘下眼镜慢条斯理的擦了起来。
“还是太年轻，做事一点都不周到。”
谭啸瞄了秋黄一眼。
期间秋黄一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说任何话，这时突然睁开眼睛，纯白色的眼球也不知道再看谁。
“秋助理要发表什么看法吗？”
甄钮碧重新戴上眼睛。
“没有。”
秋黄微微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轮回管理司司长，第四规则首条细则，感知死亡。
距离临时办公点一公里外的路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而楚盛却站在这里，眼睛看向路边排水沟里的一个黑色物件。
他走了过去捡起来，是牛斗的手机，点开屏幕还显示着未接来电，当然是楚盛打来的。
轮回接收发送局下属包括牛斗在内一共有七名第六规则掌握者，刚刚就是他们六个带那个幸存者到临时办公点。
而此刻，那七个天人全部凭空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了牛斗的手机。
“他们都死了。”
这时楚盛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影闪现出来，皮肤被月光映的惨白，颧骨突起廉价凹陷，没有一丁点肉。
“司长。”
楚盛一惊说道：“他们可都是第六规则掌握者啊，就算是司长您也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就把他们全杀了，并且抹掉所有痕迹吧。”
“上位格局者。”
秋黄说道。
“什么？难道那个天人盲流还在这里没有离开？”
楚盛吓了一跳：“那得马上去禀报甄厅长啊。”
“你回司里。”
秋黄抽动几下鼻子：“别死了。”
楚盛听懂了秋黄的意思，如果方才他也和牛斗他们在一起的话，估计也一并被那个天人盲流抹杀了。
如此看来，这里的情况非常危险，况且楚盛这一组也只剩下他自己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可是这里？”
楚盛问道。
“我去说。”
秋黄又抽动了几下鼻子，扭过头，纯白色的眼珠似乎看向了一个方向，接着消失在原地。
楚盛没有办法，只好先闪现回轮回管理司。
顺着秋黄看的方向望过去，百里之外一座树林茂密的高山，密林中有一个小木屋。
“这么干净，看来你经常来啊。”
灵芙蓉用手指刮过桌子，一尘不染。
“之前诡弧在这里修行。”
宝弃双手插在袖子里，身体依靠在门框上。
“诡弧是谁？”
灵芙蓉感兴趣的问道。
“小强的儿子。”
宝弃答道。
“小强都有儿子了。”
灵芙蓉感慨道：“也对，我在第二空间终年白光，无法感觉时间流逝，来到凡人世界这一趟，才发现还真是物是人非了。”
“那个所谓的天人盲流就是诡弧。”
宝弃说道：“所以我方才求你出手把轮回管理司的那几个小孩抹杀掉。”
“看来我还来对了。”
灵芙蓉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按了按床垫：“要是换做是方良投来，那你的曾孙子可就危险了。”
“诡弧是我这一脉天赋最高的，不到百岁就已经打破格局。”
宝弃说道：“我不想他死，也不想他进委员会。”
“就那么憎恶委员会？”
灵芙蓉笑着看向宝弃。
“当然，当年你就是破局之后没法继续在凡人世界停留。”
宝弃缓缓的说道：“把我们两个隔离开在两个空间之中。”
“唉，我其实也后悔了。”
灵芙蓉的眼神当中流露出一丝幽怨：“当时也差一点想要学着巡察使强行剥离自己的天人格，回到凡人世界和你厮守。”
“可你终究还是贪恋委员的权位，没有那么做。”
宝弃摇摇头。
“是你当初犹犹豫豫，不肯在我和老女人之间选择一个的！”
灵芙蓉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你的那个老婆可真是厉害呢，如果我没有破局可真就要被她给杀了。”
“你们两个都是我最爱的女人，让我如何取舍。”
宝弃露出痛苦的神色。
“呵呵，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那个老女人现在在哪？”
灵芙蓉站起来，浓烈的气势从她身上向四周拨散开。
以木屋为中心，整座山上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全都变成木屑，慢慢的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你还想杀了她啊？”
宝弃摇摇头：“二十年前就死了。”
“算她运气好。”
灵芙蓉冷哼一声，又坐下来，拍了拍床：“来啊，久别胜新婚。”
“你可饶了我吧，我都三百多岁了。”
宝弃摊开两手：“这把老骨头可不够你折腾的。”
------
医院抢救室外，林慧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面如止水。
“小杰怎么了？”
高大尚跑过来，气喘吁吁：“不是才打完吊针稳定下来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
林慧转过头冷冷的说道：“要不然小杰也不会偷偷溜出去，下楼的时候摔倒。”
“小杰出门你不跟着？你不知道他的病摔跤了会有生命危险吗！”
高大尚大声质问道。
“是你一直不回来，小杰趁我睡着溜出去想要去找你。”
林慧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泪水已经从眼角滑落下来：“你去和别人喝酒害了自己的儿子，你倒是有脸质问我？”
“你！”
高大尚颓然无语，蹲下身体双手抱住头。
林慧没有看他，身体靠在墙上，仰着头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打开，胡功走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疲态。
“胡主任，小杰他怎么样了！”
高大尚冲过去用力的抓住胡功的胳膊。
“对不起，我尽力了。”
胡功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丝情绪，掰开了高大尚的手又拍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说完径自离开。
高大尚呆立当场，目光无神的看着抢救室的大门。
护士推出了覆盖着白布的手术床，高大尚步履踉跄走过去，扶着床边伸手抓住白布，可是却迟迟无法掀开。
“小杰啊！”
林慧张开嘴，巨大的哭嚎声音响起，在走廊里面回荡。
不是应该感到解脱吗？不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高大尚的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问，这孩子的降生带给这个家庭巨大的灾难，让他过了六年压抑的生活，此刻应该感到轻松才是。
到底是什么一直在锤高大尚的心肝脾肺肾，敲的他头晕目眩，敲的他牙呲欲裂。
高大尚木然的看着林慧抽泣着跟着小杰被推走，坐在椅子上摸摸口袋，烟还剩下一根，放在嘴里点燃，把烟盒搓成一团扔了出去。
还有后面的事要处理，开死亡证明，找殡仪馆，去医保报销小杰之前的医药费，得清醒一点啊。
“喂，医院不能抽烟。”
一个经过的护士训斥道。
“哦，对不起对不起。”
高大尚忙不迭的道歉，把抽了两口的烟掐灭踹在口袋里，站起身拿出手机给父母打去电话，还有岳父岳母亲朋好友。
早晨殡仪馆的车来到医院，办好一应手续之后接走了小杰。
两边父母和亲朋好友们也都到了殡仪馆，一场简单的葬礼过后小杰被火化。
送出来的骨灰只有很少一点点，还装不满一个骨灰盒。
全程高大尚和林慧都没有说话，麻木的应对着亲友，捧着骨灰盒回到家。
进门后，林慧第一句话就是：“离婚吧。”
“好。”
高大尚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