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福踉跄着被推了进来,身子还没站稳,就听“哐”的一声,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了,紧接着“咔嚓”一声,门又被反锁上了,听得杨明福是心惊肉跳。
有人过来取下罩在头上的黑塑料袋,杨明福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又把口中的棉纱掏出来狠狠摔在地上,待双眼完全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这才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乒乓球桌,球桌上铺着几张彩塑纸,上面还有几瓶没用完的各色颜料。看到这,杨明福顿时就知道,这里是朱大宝的美工室了。
朱大宝此刻正坐在球桌旁,手里捏着一把锋利的美工刀,正专心致志地修理着自己的指甲,看都没看杨明福一眼。
四下看了看,杨明福赫然发现自己正被冯中秋、李志钢和韩小明三人团团围在中间,个个是目光不善,而肖凡则是抱着膀子斜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一切。
杨明福定了定心神,将有些歪斜的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又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这才强自镇定的道:“诸位,这是何意啊?”
没人搭理他,只有一股肃杀的寒意扑面而来,杨明福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杨明福心中发慌,色厉内荏的叫嚷道:“你们想干什么?啊!我警告你们啊,不要乱来,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私设公堂,已经触犯了法律,我要控告你们,控告你们……”
冯中秋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杨明福的衣领,将他往上提了提,狞笑道:“你喊啊,继续喊!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此刻下班时间已过去了很久,透过窗帘的缝隙也能发现天色已黑了下来,俱乐部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车间还有隆隆的机器声隐约传来,除此之外就再无其它声响了。
果然是月黑风高夜,杨明福的脸“刷”的一下子就变得煞白,头上冷汗直冒,忙连连作揖哀求道:“各位英雄、饶命、饶命啊!”
“啪”的一声,朱大宝将美工刀往桌上重重一扔,站起身手指颤抖的指着杨明福怒斥到:“杨明福啊杨明福,枉我朱某人一向器重你,还让你当了个副队长,可你却……,唉!你说你这样能对得起谁?是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还是能对得起朱哥我?你的良心就不会痛么?”
说到这里,朱大宝已是痛心疾首、声泪俱下了。
杨明福显然被朱大宝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语给打动了,也跟着痛哭流涕的道:“朱哥,对不起,我错了,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我老婆说了,如果我敢和你们一起走就和我离婚。朱哥,我是被逼无奈啊!”
说到这里,杨明福是放声大哭:“我上有八十多岁白发苍苍的老母,下有三岁嗷嗷待哺的幼子,还请各位爷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一旁的冯中秋给气乐了,揶揄道:“我勒个去!怎么还是这一套陈词滥调。姓杨的,你说你刚刚三十出头,家里的老母都八十多岁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了。还有,你哪来的三岁嗷嗷待哺的幼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到现在连个蛋都没给你下下来,还他喵的嗷嗷待哺呢。”
杨明福老脸一红,嘟囔道:“电影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你他妈的找抽是不是?”冯中秋勃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好了。”朱大宝抬手制止了冯中秋的粗暴行为,看向众人到,“别扯那些有的无的,都说说看吧,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冯中秋咬牙切齿的指着杨明福狠狠的到,“此等背信弃义的败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必须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对对对,杀无赦、斩立决!”李志钢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韩小明又开始结结巴巴的词不达意了。
肖凡没说话,见朱大宝看向自己,也轻轻点了点头。
朱大宝见众人意见一致,便看向杨明福语气沉重的道:“老杨啊,你也看到了,不是做哥哥的无情,实在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大错既已铸成,做哥哥的也办法枉法啊,你且安心上路吧。”
说到这里,朱大宝拭了拭眼角,心有不忍的转过身,背朝众人挥了挥手,哽咽道:“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韩小明和李志钢从两边一人架住杨明福的一条胳膊就往后拖。
杨明福顿时就慌了,浑身剧烈的挣扎着,双脚乱踢乱蹬声嘶力竭的大叫道:“不!你们不能这样啊,我为党国立过功,我为组织出过钱,我是功臣啊……”
没有人理他,韩小明和李志钢二人还在用力的将其往外拖。
快到门口时,挣扎中的杨明福看到了斜靠在门框上的肖凡,这才想到刚才好像只有肖凡没吭声,于是像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突然暴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下子就挣脱了韩李二人的拖曳,猛得扑到肖凡的面前,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肖凡一怔,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杨明福急切的道:“兄弟、好兄弟,帮忙说句话啊!哥哥我平时待你可不薄啊,你忘了,就在上周,我还请你吃过半根油条呢……”
“闭嘴!”肖凡厉声打断了杨明福的话,同时心中暗叹,果然是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看来这小便宜不好沾啊。
无奈之下,肖凡只好抬手阻止住正欲扑过来拿人的韩李二人,口中大喝道:“且慢,刀下留人!”
众人全都怔住了,一起不解的看向肖凡,冯中秋的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怒意,只有坐在地上还抱着肖凡大腿的杨明福鼻涕泡直冒,脸上露出了感激之色。
肖凡厌恶的将腿从杨明福怀中用力拔出,叹了口气道:“诸位,稍安勿燥,且容我说句公道话。”
“怎么?姓杨的半根油条就把你收卖了。”冯中秋斜着眼睛不忿的到。
肖凡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苦笑道:“诸位,别误会!只是在下认为,老杨虽有过,但还罪不至死,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再说了,临阵斩将乃兵家之大忌,不可不慎啊。当然了,对于杨明福同志所犯下的错误还是要严肃处理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阵沉默,杨明福则是看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之后,朱大宝才点了点头道:“有点道理,那说说看该如何处理?”
肖凡见朱大宝松了口,赶紧接话道:“依小弟之见,咱不如以罚代过吧,让杨明福交出全部药品,如何?”
众人闻言全都恍然,原来为防不测,之前商讨好了此次南下一定要备足一些常用的药品,以备不时之需。特别是现在甲肝盛行,像板兰根之类的药品早已是有价无市了,据说目前有的地方一包板兰根就能换一包不错的进口外烟。
杨明福的老婆在厂职工医院上班,因此筹集药品一事就一直由杨明福负责。现在杨明福既然选择了半路退出,那就必须要无条件的交出所有药品。
于是,一行五人押着杨明福气势汹汹的直奔他家而去。
出了俱乐部大门,肖凡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过六点,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路上的行人也很稀少,家家户户大概都在准备吃晚饭了吧。
从厂区到职工家属区并不远,走十来分钟就到了。
来到杨明福家门口,杨明福在众人的威逼下掏出钥匙,哆嗦了半天也没将钥匙插入锁孔中,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了。
杨明福的老婆周医生一边开门一边还在骂骂咧咧的抱怨:“死哪儿去了,洗个澡要洗这么长时间么?莫不是又被哪个狐狸精给勾住了……呃!”正唠叨着,不经意的一抬头,就发现自家老公身后站着一群戴黑镜的黑衣人,个个冷冰冰的板着脸,一付来者不善的样子,顿时吓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周医生下意识的就想将门给关上,却被冯中秋伸腿将门给别住了,一群人簇拥着杨明福是鱼贯而入。
刚一进屋,韩小明赶紧把门关好,并顺手给反锁上,然后和李志钢一起抱着膀子守在门的两侧。
“你们想干什么?”周医生惊恐的叫到。
冯中秋一把揪过杨明福,往周医生怀中一推,厉声警告道:“老实点!都不许乱说乱动。”
眼见着这伙煞星个个目露凶光,满脸的杀气,周医生头脑一时没转过弯来,真以为家里闯进了劫匪,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搜!”朱大宝一摆头,便带着冯中秋和肖凡开始了翻箱倒柜。
经过一番地毯式的搜索,还别说,真搜出了不少好东西。光是板兰根就搜出了一大包,其它诸如什么云南白药、感冒灵、泻立停、创口贴,止痛片等等,零零总总的一大堆,看得肖凡直咂舌。
妈的,这俩口子看来平时没少沾公家的便宜啊!
所有的药品全都被打包带走,连人丹、十滴水之类的也没放过,甚至连桌上的半瓶白洒也被朱大宝认定为医用酒精给揣怀里了。
缴获如此多的战利品,众人心情大好,拎着大包小包出了杨明福家,得意洋洋的哼着《打靶归来》的小调走在楼道中。
还没走到楼下,就见周医生挥舞着菜刀,披头散发的从家中冲了出来,哭嚎道:“朱大宝,你个杀千刀的,竟敢抄老娘的家,老娘我跟你拼了……”
朱大宝见势不妙,二话不说拎着包撒腿就跑,众人也跟着一起狂奔,身后还隐约传来周医生哭天抢地的嚎叫:“这日子没法过了!姓杨的,你不得好死,竟敢勾结匪类引狼入室,我要和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