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咣当!
更加清晰了,叶桐分辨得出哪个是火车与铁轨的交碰声哪个是小金属器具的碰撞声。没有脚步声,沉寂的黑夜绝对可以把普通人压抑到绝望……
但叶桐不是普通人。
缓缓地起身,因为是坐在硬座厢的里面,就算有人过来也不会被立即发现。
朝着声音的方向小心挪步,叶桐已经看到一丝光亮在左右摇晃,很明显是手机灯的照射。
“大,大哥?咱们这样搞能成不能成?我怎么总感觉心里毛毛的?”浓重地方口音的沙哑低声说道。
“管那多干甚?那黑心老板敢拿咱们的血汗钱偷偷跑路,以为离得远咱们就抓不住他了?这次非得给他整残咯不可?”对面的大哥邋遢着胡子,衣领黑油,眼冒凶光。
“可,可不是听说现在政府都专门设人帮咱们要债嘛?咱们这样……”
“你指望啥?那黑心老板的家产又不是在城市,专门倒腾着地方到处拉人给他挖煤挖矿,咱好不容易知道他就要上这趟火车,还不得好好抓住这次机会把账要回来。”
“我——”小弟一怔。
“你还准备不准备给你娘看病了?”大哥一语道破,本来阴冷的车厢更加沉闷了……
“诶……”身在暗处,叶桐听到两人的对话在心中感叹生活的不易。
原本以为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歹徒要上演打劫火车的套路,他暗中再一使坏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英雄,可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秦焱早都闷着被子睡了。现在早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叶桐也不禁打起了哈欠……
呜……
“已经到虢州市了。”秦焱托着下巴看着人来人往,眼神有些惆怅,对面的叶桐整理好着装正坐在一旁读书。这是叶锋留给他的《兵王》,记录了他的偶像洛择天的一生。
“你准备去哪?马上再有三站就要到终点站高阳市了,你都不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给你准备钱吗?”叶桐戏谑地看着她,惹得秦焱一阵心痒痒,真希望在最后下站的那一刻能亲手卸了叶桐的眼镜划下三道抓痕。
“哼!等到了封都就是我的地盘了,钱这玩意儿不是勾勾指头的事?”秦焱秀美的长腿直接搭在了叶桐的床铺处,挺了挺腰,却让叶桐感到不喜。
“喂!?”秦焱把他的表情映入眼底,嘴上露着惊讶。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大美女坐在对面不搭讪也就算了,给叶桐赏脸展示一下她傲人的身姿竟然被讨厌了!这还能用直男来形容吗?
“这么给你面子你竟然这表情!?我有那么讨厌吗?”
“没有。”叶桐啪地合住了书,一脸沉静:“我知道分手,哦不,被甩的你现在的内心很脆弱,尤其需要在一个男人身上找到优越感。但现在我只能对此深感同情,不能违背内心去说你很臭美。”
“去死——”秦焱抽出手边的枕头朝他砸了,但一听到外面的吵杂声便止住了动作。
“让你跑!你这贼狐狸可算被我给逮住了……”强烈的外地口音把人的注意力吸引。
“求求大家!快来救救我!这个人是个疯子!”
呼啦……
一扇扇卧铺的门被打开,好奇的人都露出了头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狭窄的过道处,一个破破烂烂的大衣汉子正压着一身貂皮大衣里西装革领眼镜中年身上,两手揪着中年男子的衣领不放,像是要把它撕破才算完事。
“这怎么回事?”
“谁知道?八成又是遇到恶民被讹上了……”
七嘴八舌的众人似乎已经定好了这场闹剧的格调,却堵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巷道,把工作人员都放不进来。
“这些人……”深有正义感的秦焱觉得这些吃瓜群众异常扎眼,刚想上前去把那汉子给拉开却被叶桐给拦住了。
“你干什么?”秦焱皱眉。
“再看看呀……人家明显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一个女孩子掺和个什么劲。”
“你……”本以为叶桐的本性还不坏,可秦焱没想到叶桐冰冷的眼神竟让她有些心寒。
“哼!”秦焱刚要上前就又被他抓住了胳膊,怎么甩也甩不开,一扭头就听到他说:“我来吧。”
……
“大哥,这玩意儿打不开呀!”小弟急得把中年人的手提包往车厢上撞都没有办法弄开上面的锁。
“你脑袋是叫猪拱了吗?我给你的扳手呢?”那大哥一分神,倒没有注意身下的人眼神一凌,像一条泥鳅一样抽出身子,小跑就要往人群中钻。
“快让让,让让!”
“奶奶个锤子!”大哥气得眼珠子高突,眼看那煤老板就要被人群保护——
“嗯?”高大的身躯阻挡在他的面前,好似永远也无法翻越的山峰。
“叶桐!你干什么?”秦焱现在是极其怀疑这个行踪可疑的叶桐和这些人是一伙的。
“你这就想要跑路了?”叶桐冷冷地把手臂放在老板肩头,一震便把他的身子给按倒在地上。
“这玩意儿……”
嘭!
小弟在另一头倒是使上了九牛二虎之力,“嘎嘣”一声终于打开了公文包,三摞的人民币整整齐齐叠放在里面。
这是……
“抢钱了!”
人群里有眼尖的人,尤其是响亮的女高音,一看到惹目的红钞票立马就发现事件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你!你们!”煤老板坐在地上泪光闪闪,指指叶桐又指指兄弟俩,不知是气得说不出话还是真的煞有其事。
“都让让!怎么回事!”
远处的乘务员已经朝这边挤来,人群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兄弟,好样的!我就从来没见过你下手这么利索的!”那大哥一看到一底倒是坦荡了,粗犷神经丝毫没有发现气氛的严峻。“那啥!反正都是咱们兄弟的钱,这些钱你拿着!我这就带着这鼠崽子去——”
还没等他把“公安局”说出口,站在一旁被忽视许久的秦焱突然大喊一声:“把他们都摁下!”
“这么嚣张!”
“真当我们不存在呀!”
群众总是这样,盲目地从众,一声起一齐上;没人吱声,沉默纵容就是金,责任心理被不断分散。
秦焱很得意地想到自己可以充分利用好这些东西,可她没有想到无知的力量同样可怕。
“诶呦!别挤!我的脸!谁踩了我的脸!”叶桐在人群中大叫,可惜在渐渐被挤压的稀薄空气中,连一个蚊子声都比不上。
待他们三人和那煤老板被大家齐涮涮地按在地上,场面一度混乱的时刻,乘务员的到来实在是有些晚了。
……
“所以?”
“所以!?”
此时的两人也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
一个弯着腰瞪向那古装少女,一个撅着脑袋恨不得把整个白眼翻出来,让他自己去品!细品!
“你难道不为自己的盲目行为感到难过和羞愧吗?”叶桐道,虽然没有什么意外伤亡,但他可是被平白无故地被众人压在了脚底下呀!
我的自尊心谁来负责?
“那谁让你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清原由?”秦焱可没有放过这个家伙因为想耍帅,从头到尾都没有向众人说明“煤老板”身份的重要因素。
“情况那么紧急,要是让那个家伙跑路了,农民工剩下的血汗钱怎么追?”
“你就是个人英雄主义!自以为可以代替执法,说到底却还是以暴制暴!”
“你好!你最好!你是以为一个小女子就能把他们给拉开让他们合理解释?都不看看自己的身板?”叶桐特意看了看某人的特殊部位。
嗯,好像个子低的小萝莉都……
“你滚!”秦焱一看到那家伙不善的眼神就来气:“好像自己有多么伟大一样?我和你一间房的时候装什么柳下惠,正人君子?”
完了……
林伊伊在两人中间耷拉着脸,左右阻拦着都不见效。话题完全被带偏,两人从一上火车的不对付念头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布于众。
“什么?秦学姐和叶桐曾经一个卧铺房?”
“听说好像那个时候她还分手了?”
“叶桐他不会趁机……”
走廊处的学生在地下小生议论,估计这个星期的热门话题就是秦焱和叶桐的“不伦”恋情了……
“够了!看看都像是什么样子!”
严厉的呵责声突然在走廊处回响,把身在吵架其中还没有感觉的叶桐两人猛地给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