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红莲气消停了,力气也花得差不离了,时间也到饭点儿了,于是俩美人现在就坐在苏城里最有门面的酒楼儿里头吃午饭,白红莲的心思好不容易从小王爷的身上重新回到了这个刚认识不久的黎美人身上,她就忍不住打从心底里感慨啊,人不可貌相这句古话真是说得一点也没错啊,这黎乐冰表面上是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但其实内里单纯直率,跟自己同样双十年纪,但却由于家境的原故,接人待物远不及自己的圆滑世故,相处久了,白红莲看出,黎乐冰的外表只是对陌生人的防备,而她的内里却只是个单纯的孩子,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后,白媒婆对这冰山美人反倒生起一份疼惜的心情来。
苏家大少奶奶的身份自是与众不同,清净独立的雅间用来吃午饭也是必须的。茶水小菜上齐,下人小二退避,少了一群跟班的注目,白红莲又自在了许多,加上和冰山美人的感情较之前热络了几分,白媒婆壮着胆子问出了一直徘徊在心头的疑问:“苏少奶奶,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会嫁给苏少爷的,你知道他在外面的那些……那些谣言吗?”
“知道,风流成性。”黎乐冰放下筷子,抿了口茶水,言简意赅地解答了白红莲的疑惑:“我嫁他是因为父辈的婚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虽然是当媒婆的白红莲所信奉的教条,但同样身为女人,白红莲非常能够理解每个女人对自己的婚姻所抱有过的希望,少女怀春嘛,谁还能没个青春年少。
“一纸婚约就把你嫁给了这么个色鬼,你甘心?”黎乐冰的直率导致的结果就是白红莲的口没遮拦,心里想着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白红莲有种想扇自己一嘴巴的冲动,人两口子再怎么不像夫妻,但当着人家的面儿就批评上人家的相公了,这样的行为实在失态!讪笑两声企图掩埋自己的失言,却见美人万年不变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似水温柔,虽然只是那么一丁点儿,但白红莲敢用自己挣来的所有媒金保证,那样的温柔表情,绝对不是自己眼花。
黎乐冰脸上的温情很淡也很短暂,但也足以惊艳白红莲一回了。美人到底是美人啊,尤其是温柔的美人更是百看不厌了。当白红莲从自己的感叹中回过神的时候,就见黎乐冰轻轻咬了下唇,淡淡道:“刚知道的时候确实不甘心的,不过……他那人……其实……其实并不如传言里所说的那般。”
黎乐冰的话虽说得断断续续、吞吞吐吐,但白红莲看在眼里早已经明白,那样温柔的表情,突然的扭捏言语,只因为那个人是所谓的“他”吧。看惯了花前月下的男男女女,白红莲又怎么会看不出黎乐冰对苏雅博的那点儿小情小意,只是……不知身在其中的人自己有几分自觉?
白红莲这厢感慨着自己对男女情事的通透,苏大少奶奶倒没有她那么多的小心思,她同龄的朋友甚少,闺中密友也没几个,和白红莲相处了大半天,感觉这个一身绯衣的女子和自己也颇为投缘,又见她刚才毫不避忌地问了自己的事情,便从心里把人家当了自己的朋友,于是说话的内容也没了什么顾忌:“白姐姐是怎么跟王爷认识的?”
“做……媒。”白红莲咽下一口酒楼的招牌菜,赞了声好吃后继续道:“皇上让我在三个月里给王爷找个王妃。”
“啊?我还以为白姑娘你是王爷的恋人。你千里迢迢跟着王爷从京城来苏城,我还以为是你不放心王爷来这里碰上什么江南美人呢。”刚才已经说过了,这冰山美人其实单纯且直率,面对自己不加戒备的朋友,这个优点尤其鲜明。
听了这话的白红莲既没有一口茶水喷出来也没有把菜吞了一半卡一半,因为她觉得这些举动实在过于庸俗,被震惊到了就一定要喷水或者被菜噎住吗?难道就不允许人家在心里默默地悲哀吗?
于是,白媒婆很隆重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然后把吃了一半的美食速度咽下,非常专心地在心里进行起她无言的悲伤:把我和那种无赖当成一对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我和他看着像一对儿吗?怎么看都不像嘛!我好歹也算是个有点名气的红娘啊,我至于和他凑成对儿嘛我?
白红莲的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但转眼看看身边的黎乐冰那双扑扇的大眼睛里散发出的疑惑的光芒,白红莲告诉自己:人家是深闺少妇,涉世不深,识人不清,才会把她和……和那个谁看错成……那个什么的。白红莲转过身,用十分真诚的眼神看向美人带着不解的双眸,解释道:“我真的只是王爷的媒婆,皇上只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给王爷选妃,可是王爷一时兴起要来游江南,我怕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皇上圣谕,所以才决定跟着王爷来苏城,好尽快帮他选到合心愿的王妃。”
“哦。”黎乐冰消化着白红莲的解释,但总觉得有些似是而非,就从昨天两人来到苏家之后的相处来看,怎么都不像媒婆和事主这么简单,白姑娘对王爷的不分尊卑,王爷对白姑娘的调戏纵容,怎么看都像一对儿吵吵闹闹的小情侣,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正当黎美人想再次发挥她坦白直率的优点,进一步提出自己的疑惑之时,雅间的门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强行推门的男人前脚刚踏进雅间的门槛儿,人就转过身去关上了门板儿,并且还猫着小腰偷瞧着门缝外的动静。
突发的情况让正在吃饭聊天的两个大小美人都是一懵,无言地看着仍猫在门口做偷窥状的闯入者几眼之后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都一脸无辜地摊手表示无知,最后还是白红莲为人老练,决定提醒提醒沉浸在自己偷瞄大业当中的男子他身后的情况。
白红莲喝了口茶顺顺气儿,气运丹田地发出了数声中气十足的“轻咳”,成功吸引了门口那个闯入者的注意。
闯入者听到自己背后的声音,猛然转身,速度之快就跟有人踩了他尾巴一般,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后背仍然不忘抵住雅间那扇不怎么大的门板。
就在书生打扮的闯入者不停蠕动自己的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的时候,白红莲却瞪大了眼睛,一脸好像见到了自己死去亲爹的表情,指着男人惊呼道:“张元哥!”
白红莲的叫唤再一次成功地唤醒了张元的注意,张元也终于放弃他当宝贝那么守着的门板,快步冲到白红莲面前,一脸恳求地道:“莲妹,是你?帮……帮帮我……躲……躲外面的女人。”
两个大小美人又是一脸无辜地对视了一次之后,白红莲重重叹了一口气,一把拽过张元塞到了桌子底下,理了理幸好够长的桌布之后不忘压低声音叮嘱窝在桌底的人:“我先帮你,有什么我们等会儿好好聊。”
虽然白红莲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桌布传到张元的耳朵里已经没有多少杀伤力,但作为做贼心虚的张公子来说,那两个被狠狠加重的“好好”二字还是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当两个美人假装镇定地挪回坐位抓起筷子的时候,雅间的门再次被毫无预警地推开了,确切地说,是被踢开。
这次进来的是个女人,一身墨黑劲装,手里一把长剑,脸上凶神恶煞,不过……是个美人无疑。
白红莲再次出于职业习惯开始评估起了眼前的黑衣美人,全然不顾美人浑身上下的杀气腾腾。嗯,眉目轻灵,唇艳如丹,肤如凝脂……就在白红莲沉醉在自己的评价当中浑然不知的时候,黑衣美人早已经把一目了然的雅间看了个遍,略显失望地看向坐在桌边盯着自己的两个美人问道:“喂,有没有一个书生来过这里?”
就在大小美人经历了第三次一脸无辜地对视之后,白红莲知道说谎蒙人这种事情是不适合单纯的深闺少妇的,所以毅然出声揽下了这项艰巨的任务,假装镇定兼纯真地答道:“有,刚才推门看了眼里面之后又马上走了。”
“混蛋!”黑衣美人小声骂了句之后提着剑就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经历了两次意外的闯入之后,小小的雅间终于恢复了太平,两个美人外加一个中途乱入的秀才,平静地坐在小圆桌旁开始填饱起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