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50年代初的那场战争,让中国人记住了三八线。
三八线,凝结着亿万中华儿女魂牵梦绕的殷殷情结;三八线,牵动着多少炎黄子孙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心境。
2005年的阳春3月,当我有机会前往韩国访问时,我的岳父——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战士叮嘱我:有机会一定去三八线看看。
还在襁褓之中,我学会的第一首歌是“嘿啦啦啦,嘿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呀,地上开红花呀”。稍大些,便是“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志愿军——三八线,是我接触最早的历史重大事件。
在汉城忙完公务,2005年4月2日一大早,我便匆匆登上了开往三八线的旅游巴士。
三八线的准确名称应当叫北纬38度线,原是日本投降后,由苏美两国商定的在朝鲜半岛接受日军投降的受降分界线。三八线以北为苏军受降区,三八线以南为美军受降区。1953年7月27日,抗美援朝战争中交战双方签署停战协定,大体上沿北纬38度线的走向划定一条临时军事分界线。为了避免军事冲突,双方从分界线各后退2公里,形成了一个宽4公里的非军事地带作为缓冲区。我们要去的旅游景点,全称就叫北纬38度线非武装地带。
车出汉城,一路朝着北方疾驰。沿途草青树绿,花蕾初绽,春意盎然。
车缓缓地驶上了一座桥头,眼前,一道蜿蜒绵长的铁丝网蓦然展现在我们眼前。车过大桥,不时可见到经过伪装的地堡和全副武装的韩国士兵守卫着哨所。虽然我们知道战争不会立即打响,但是,军人、哨所、地堡、铁丝网,这些与战争紧密相关的因素如此高密度的出现,还是让我们真真切切地感到,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们此行的第一站是一个叫做临津阁的地方。这里是1971年朝鲜半岛南北双方发表共同声明后,由韩国开发的具有代表性的观光地。一道铁路桥静静地通向北方。与一般铁路桥不同的是,这座桥上已经有半个世纪没有列车通过了。锈迹斑斑的铁轨、道钉默默地展示着战争的残酷,铁路边上高高竖立的铁丝网无言地诉说着分离的痛楚。铁丝网上,挂满了韩国百姓寄托思念的白布条,上面写满了企盼统一的心愿。还有的上面张贴着亲人的照片,张张布满惆怅的脸上写满了祝福与期冀。这里还有一座望拜坛,每年的过年和中秋,这里成为思乡心切的韩国百姓给远在北方的父母和长辈祭拜行礼的地方。这里还有一座为迎接新千年而建造的大钟,名叫和平钟,它的重量是21吨,由地面到钟台是21级台阶,寄托着人们期盼21世纪和平统一的心愿。离和平钟不远,是一处名叫和平的游乐场,与铁丝网、和平钟、望拜坛这些地方的凝重不同,和平游乐场的过山车、缓冲车、和平列车用另一种方式诠释着韩国人民企盼和平的迫切心情。
离开临津阁,我们来到了都罗瞭望台。这里是距离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近的瞭望台。走进阶梯式的大厅,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前,一位身着戎装的韩国军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向游客们介绍非武装地带的情况。我听不懂英语,但是那界限分明、南北对垒的沙盘模型我看得清清楚楚。这条西起西海末岛,东至东海的滨江亭村,全长241公里的分界线,截断了12条河流、75条小溪、6条南北铁路、8条高级公路、15条道际全天候公路、104条乡村公路、181条山间小路……本来是山相依、水相连的统一的土地,却被人为地分割成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个敌对的国家。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悲剧!
走出阶梯式大厅,我们来到瞭望台,这里一字排开的是十几架高倍望远镜,透过这些高倍望远镜,我看到了韩国最北端的“自由村”,看到了朝鲜最南端的“和平村”,看到了4公里宽的非武装地带。长达半个世纪的人为分割,50多年的人迹罕至,使这条长达241公里、宽4公里的非武装地带成了一条横跨朝鲜半岛的独特的风景线。曾经硝烟弥漫的上空,曾经被弹片犁透的土地,如今是植物们自由生长的乐园,山花烂漫,绿树葳蕤,物种繁衍,生生不息;地上的动物自由迁徙,天上的鸟儿们自由飞翔。此情此景,令人感慨万千。如果这情景向南向北延伸,直至朝鲜半岛全境,那将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如果朝鲜半岛统一后,我建议一定要保留下这条独特的风景线,并申请世界自然与文化遗产。这个当今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非武装地带将向全人类述说战争的可恶,和平的可贵。
在非武装地带韩国一侧,我还见到一座寓意深刻的雕塑。这是一座仿铜雕塑,一个一分为二的球体,半球的内切面上,是朝鲜半岛目前分离的两个国家的图形,六个人在奋力地推动着分裂的球体,体现了南北双方为国家统一而努力奋斗的形象。整个雕塑形象逼真,耐人寻味。坐在雕塑前小息,翻着手中的几份画册,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这些景点中,有许多是以自由、和平、统一来命名的。这让我深切地感到,正如没有谁比海峡两岸的中国人更渴望中国统一一样,没有谁比南北双方更渴望朝鲜半岛的统一。
非武装地带之行的最后一站是都罗山火车站。这座离非武装地带南方界线仅700米的火车站是韩国最北端的国际列车站,是战争留下的产物,也是统一后南北交流的大门。这是一座非常漂亮的现代化火车站。车站建筑的外墙上,用韩文、中文、英文书写着“都罗山”字样,栏杆内的不锈钢站牌上,写着距平壤205公里,距汉城56公里。人们期待着南北的铁轨永远联结在一起,不再分开。
离开都罗山车站,结束了非武装地带的游览,踏上了返回汉城的路程。坐在车上,有些疲劳的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我又梦见了刚才在望远镜里见到的景象:鸟儿在自由飞翔,植物在蓬勃生长,非武装地带的画面向南、向北延伸至半岛全境,南北双方没有了分界线……
一阵颠簸将我惊醒,原来刚才是梦境。我多么希望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