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行,始于足下,虽然小虎妖作为一头成精的妖怪,也架不住日夜奔跑八百里,中途免不得停停歇歇。
众人赶路途中,林知于清晨提出要往金山镇去,需要和杨妍等人兵分两路。
庄梦蝶自然不依,死死扯着师父,硬要跟着去。
于是乎小虎妖驮着杨妍,姚丹直往大佛寺而去,而林知则是带着小姑娘前赴金山镇,路程不算远,夜间时分,两人就已到达。
镇上人口众多,尤其恰好端午,家家户户都挂起艾草与菖蒲,大街小巷玩闹的孩童手腕上都栓着五色丝线,进镇的外乡人都会用雄黄颜料在脑门上点一点红印,或写个王字,这种风俗称作‘画额’,据说有驱毒辟邪之效。
已经夜深,日夜赶路颠簸,小姑娘这会也是昏昏欲睡,寻了间客栈就住了下来。
客栈主人是夫妻二人,男子名曰青昼,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女子名曰白贞,素衣飘飘,宛若谪仙。
林知没在二楼客房休息,反而一人独自下楼饮酒,留着庄梦蝶一人在客房里头。
客栈生意冷清,老板青昼在柜台算好账后,收拾好账簿后伸了个舒爽懒腰。
林知斜瞥一眼,喊道:“青老板,忙完了,坐下来陪我喝酒怎么样。”
身材纤细修长的青昼怔了怔,笑着应了声好,又提了壶酒和杯子下桌:“这酒钱可得算你的。”
“青老板,我看你眉间愁绪纠结。”
林知给他倒了杯酒:“酒钱给我免了,我来当你的知心人怎么样。”
青昼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愁?”
“当然是愁大限将至。”林知笑眯眯的说道:“你这蛇妖,内相皮干肉老的,就是寿元不长了呗。”
青昼收起脸上的一丝笑意,举起的酒杯悬在半空:“什么蛇妖,这位客官别开玩笑了。”
林知摇头晃脑一口喝尽杯中酒,突然起身一指戳在他的脑门:“开个玩笑嘛,别生气。”
他放下手指,笑眯眯说道:“青老板,喝酒喝酒,我可没有恶意。”
“你们身上尽是人间烟火味,想必于红尘俗世中待的时日也不短,不知你们这等妖心又是如何。”
林知双修一摆,负手身后,走出客栈,留下青昼独自一人发愣。
这时从厨房走出来的白贞缓步来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搭着他的肩膀:“不要妄动杀心。”
青昼喝下那杯酒,轻拍她的手,示意自己知道。
……
金山镇有一片湖,名曰西湖,湖上有桥,一端跨着北山路,另一端接通白堤,当地人称此桥为断桥,桥的东北有碑亭,内立“断桥残雪”碑。
桥身虽说历经风雨沧桑,但依然完好,断桥这名字的由来,取与原名段家桥的谐音而已,并非真是断桥。
林知在桥上看风景,湖面上飘满花灯,火光莹莹,煞是好看;亦有灯船形势在湖面上,五彩斑斓,许多女子凭栏饮酒笑唱,着穿彩衣,酥胸半露;才子风度翩翩,吟诗作对。
在西湖尽头,还有一座宝塔,塔中灯火长明,即便夜色之中,也不能掩其华光,那才是他此行的目的,燧火珠。
湖上撑船,饮酒作乐,吟诗作对的人不少,个个红光满面,衣裳华贵,然而这万紫千红的花船之中,有一个显得简陋孤独的竹筏漂浮在湖面上,竹筏上站着一个身有残疾的中年和尚。
桥下撑筏游湖的和尚抬头看桥上的林知,目光冷冽,他头戴毗卢帽,一身金红袈裟,左手手持竹杖,断指三根,脚穿木屐,左脚掌干净利落了,一根脚趾都不剩,
站在桥上的林知喊道:“和尚,你瞧啥呢。”
和尚轻轻跺脚,竹筏就静止在湖面上,一动不动:“贫僧悟法,施主身上邪气不小,故而知之不能忘。”
林知轻轻一跃,跳桥落在竹筏上,眯眼笑道:“那是不是想给我驱邪。”
和尚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念珠,双掌合什,轻声道:“既然施主诚心诚意求我渡你,那就斗胆了!”
他合什双掌一张,珠线断裂,颗颗粒粒念珠四散洒下,金光溢散流转,成了卍阵,将林知锁在其中。
林知被这珠子结成的佛阵束缚,也急于挣脱,更不恼怒,似笑非笑:“瞧你这阵势,是要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啊。”
名为悟法的中年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邪魔妖怪,注定为祸人间,贫僧遇到了,自然要永绝后患。”
“啧啧,大师不怕杀错?”
悟法握着锡杖的手一震:“你身上邪气深重,岂能有错。”那锡杖上九环铛铛作响,对着他当头砸下,却见金光一闪,一张金光护身符从衣襟里头飘出,挡下这当头一杖,缕缕黑烟从他眼耳口鼻流泻而出,魔气萦绕全身。
随之而出的,还有四缕毫光,这毫光乃是开天辟地,用以开辟鸿蒙,不受时间所有道法阵术约束,何况是这个简陋佛阵,轻而易举就将颗颗念珠刺得四分五裂。
念珠碎裂,坠入湖下,卍阵自然瓦解。
失去佛阵约束,浓墨似的魔气四下流窜而开,和那佛光相互抗衡摩擦发出嘶嘶刺耳声响。
悟法心头微惊,这邪魔先是道家金光符箴,后又以妖魔之气冲撞佛光,不过若是术法本事止步于此,那就休怪贫僧不给活路了。
他猛然挥动九环锡杖,将周身魔气驱逐一空,铛铛声中,这锡杖佛光环绕,凝成一条巨蟒撕咬而去。
林知踏前一步,拳意浩荡,脚下竹筏硬生生压下湖水三分,一拳将那巨蟒轰碎成点点佛光,继而又是一步向前,一记直拳。
拳头善未触及,那悟法急促碎念:“奄麒麟奄婆麟诸佛现全身。”
一跺脚,巨蟒崩碎散落的佛光渗入他的体内,肌肤面容,乃至身上袈裟尽成金色,那拳头落在胸膛,咚一声,如晨钟撞响,以竹筏为中心,水浪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花灯被湖水淹没,那一艘艘灯船于波浪中跌宕起伏,船上的人儿惊慌失措,叫声连连。
其中有两艘船撞在一起,发出巨响,浪涛滚滚而开,船身将要倾覆,
那头正与林知斗法的悟法皱了皱眉,正想着要不要去救,就见那一身邪气浓重的人跃出竹筏。
悟法以为这邪魔要逃,急忙抛出九环锡杖,那锡杖化作一道虹光,重重撞在那踏波而行的林知的后背,锡杖一撞即返,直立在竹筏上。
林知遭受锡杖一撞,只觉气血翻涌,喉咙一猩,强行将血吞了回去,借助锡杖一撞之力,去势更快,湖面起了一条绵长水线,重重的撞在将要倾倒的船身,将其摆正,船上的人惊惶未定,许多不识水性的人更是瘫坐在地。
悟法突然张嘴吐了一口血,身上金光退散,那原本品相不俗,流光溢彩的九环锡杖黯然失色。
和尚皱了皱眉,跃上桥头,迅速消失在西湖断桥之上。
救了一船人的林知笑容玩味,踩着四缕毫光,一步一步,毫光交替,在湖面上如履平地般走出西湖,回客栈路上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吃着,一串拿在手上:“坏了佛心,这可咋办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