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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意想不到

张博文于元旦的前一天回到了彭州,在机场,迎接他的是手捧鲜花、满脸堆笑、激动到不能自已的申思慧。

“又是我妈告诉你的?”张博文一见到她就皱起了眉头。

“是啊,阿姨忙活了一个下午,就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她小心翼翼地兴奋着。

“不用了,你回去告诉他们我要先去看看女儿!”张博文的冷漠令申思慧的满腔热情如突遇冰水灌顶般无所适从,在她被水雾模糊的视线里是他渐渐远去的背影。

张博文来到马路上,把鲜花递给一位正在扫地的环卫大妈,她笑容里的皱纹堆积在黝黑的皮肤上映着灿烂的晚霞。她经常会从垃圾桶里捡回娇艳欲滴的鲜花,去装点她们简陋的宿舍,她不明白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轻而易举丢弃的昂贵浪漫,远没有一杯热水来得实在和温暖,为什么还要前仆后继乐此不疲呢?倒是成全了她过往岁月遥不可及甚至从未设想过的锦绣世界。遥想当年她也是如花似玉美艳动人的窈窕淑女,几十年来,她的心境如同每天扫过的街面一样一尘不染。

“张博文!张博文!”一阵凄厉的叫喊声令他停住了脚步。申思慧追到面前,她的桃花粉面已被委屈和愤怒撕扯得变了形。

“张博文,你太过分了,我朝思暮想了四个月,你就这样对我!”走得急加上积的气把她一贯表现出的贤淑摧残得支离破碎。

“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咱俩不可能!”张博文丝毫不为所动。

“怎么不可能?!不就是个女儿吗,我也会生,生几个都行!”她把自己彻底地粉碎了。

“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好不好?!”有人驻足观望,张博文只想快点离开。

“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人家已经和你离了,你还用热脸去贴冷屁股!”难以梳理的情绪涌在胸中太久,不是泪水能够洗刷的,不是愤怒能够排泄的,太多太浓了,她驾驭不住,脱口而出。

尽管与麦子芊之间有时会出现一些无能为力的节外生枝,但是他们依然那么友好,那么心有灵犀,从她的一举一动中张博文能够感受到她的深厚情谊,或许她是爱着自己的只是并不自知,张博文常常这样安慰自己。所以母亲的唠叨已经不胜其烦,作为外人的申思慧也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横加指责当然无法接受。一声声色俱厉的“走开!”像当头一拳砸得申思慧肝肠寸断,四个月的牵肠挂肚,四个月的翘首期盼,等来的却是这样冷若寒冰、如锥钻心的两个字!她痛苦、绝望、哭泣着向前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她要反向而行、背道而驰,她要离得远远地,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她要和他彻底地一刀两断!于是全然不顾正疾驰而来的出租车、准备横穿马路。张博文见状立刻丢下行李飞奔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拽,或许是跑得太急,或许是用力过猛,两个人一起摔在了马路边。出租车擦身而过,申思慧则重重地坐在了张博文的腿上,只听他“哎呦”一声,申思慧迅速爬起来急切地询问:“怎么样?受伤了没有?”只见他表情痛苦地摸着右脚。申思慧努力将他扶起来,可是他的脚根本不敢着地。申思慧拖着行李赶紧叫了辆车向医院急驶而去。

在车上,张博文电话告诉妈妈,自己走路不小心扭了脚,要到医院去一趟,可能晚点回家。为了避免担心和误会,这样的话他没有对麦子芊说,对她撒谎也不是他的习惯,在极度矛盾的心态下选择了暂时沉默。

吴秀敏与老伴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时,张博文正在CT室做检查,等在门外的申思慧告诉他们,值班医生看过了,说问题可能不大,等看到检查结果再做判断。夫妇俩惊魂未定地坐在椅子上,吴秀敏又是心疼又是抱怨,拍着大腿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时,电话铃从张博文的包里传来,申思慧打开一看,上面显示的是“芊芊”,她本不打算理睬,但灵机一动便走到拐弯处接了起来:“喂,你好!”

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传来令麦子芊吃惊不小,总不能一声不响地挂断吧,只好硬着头皮问:“张博文在吗?”

“在呢,”申思慧压低声音说,“刚回来,正在洗澡,你找他有事吗?”

“没事,没事,明天再说。”麦子芊慌乱了,她很后悔对张博文少有的关心换来这样一段无聊透顶的对话。她把手机狠狠地扔在沙发上,对着二姐大声说:“别等了,不来了!咱们吃饭!”二姐和心宝从没见过麦子芊发这么大脾气,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默默地坐到桌子旁。

这时张博文已被医生推了出来,吴秀敏赶紧上前询问,医生说:“还好没伤到骨头,只是软组织损伤,开点药回去喷一喷贴一贴,但要多休息少活动。”看着儿子脚面乌青,脚踝处肿得像馒头,她一阵唏嘘。

“博文,我想给室友打个电话,可我的手机没电了,借你的用用行吗?”申思慧显得很无奈。

张博文用指纹解开锁把手机递给了她,她又躲到一边先用自己的手机记下麦子芊的号码,删除了刚才的通话记录,然后拨通了周爽的电话,在编织谎言的同时她用彩信的方式把张博文此前隔着玻璃门洗澡的身影发给了麦子芊。可想而知麦子芊看到此种情形的心境该是多么凄凉,她与女儿眼巴巴等来的却是张博文与佳人共度良宵。

此时的申思慧正幸福满满地回味着张博文为了自己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舍命相救的浓情蜜意。看来他之前言不由衷的冷漠,身不由己的举动都是掩人耳目的假象,想到这她陶醉了,宁愿被这种由内心深处迸发出的爱情力量撞击得粉身碎骨,陪他到天涯海角,守他到天荒地老。

为了减少来回奔波,他们回到了张博文的住处,张存海又回家拿来做好的饭菜。每个人心里都或喜或忧有着明确的色彩,唯独张博文百感交集,相聚的向往曾令他归心似箭,意外的受伤又令他忐忑不安。麦子芊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二姐告诉他不仅发了脾气还摔了手机,她对自己失约的生气反而把对自己的感情暴露无疑,这种隐形的表达令张博文看到了无限生机,因为他对申思慧的一系列小动作浑然不知。苦于无法解释受伤的原因所以着急万分。

这顿饭似乎与他无关,他始终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饭后,尽管张博文再三反对,吴秀敏却一再坚持,张存海默然回避,申思慧终于以照顾张博文的名义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但是张博文并不允许她靠近。然而只要能与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同居一室她已心满意足了。张博文依旧板着一副僵硬如铁石的脸对她说:“你走吧,我不需要照顾!”而申思慧坚信张博文是嘴硬心软,所以装聋作哑不予理睬。

最难过的是麦子芊,她怨恨张博文违背了诺言,他应该给她足够的耐心和时间,可正值她在残酷的现实漩涡中翻了几个跟头之后,观念慢慢转变终于体会到张博文对她多么重要之时,却用一记重拳把她打倒在地,他已经恩断义绝地把她抛弃了,还有他们的孩子,虽然房间里开着暖气,麦子芊仍觉得寒冷彻骨,她把心宝紧紧地抱在怀里。

第二天,吴秀敏放心不下,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她看到的情形是:张博文的房门紧闭,申思慧则裹着毛毯像条毛毛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听到动静她一骨碌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向张博文的房间张望,没发现异常,便又倒头睡下,吴秀敏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房间里的张博文可没闲着,天还没亮就与二姐通了电话,从她的口中得知:不仅麦子芊对他不理不睬,而且坚决不让二姐带着心宝来与他相见。她的一反常态令张博文心生疑惑,尽管他没有说出失约的理由,但也不至于小题大做计较到这种地步,这不符合她宽宏大度的性格。无奈之下只能央求二姐仔细回想能够引发她生气的诸多细节,并帮他分析前因后果。于是二姐便把小姨曾经借着看心宝的由头,释放了申思慧要与他结婚生子的消息,以及后来又听麦子芊提起小姨在她生病期间又带那个女人来过一次,说是他们已经住在一起眼看就要有孩子……如此种种和盘托出,并特意强调麦子芊告诉她时眼里含着泪水。

“芊芊说申思慧与我妈一起去的?”张博文迫不及待地追问。

“是的,她是这样说的,还说你掩盖得真好,从没对她提起过这个人。”

“二姐,这些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是想对你说,可是又怕小姨怪罪。”

“回来之前我们每天都有联系,昨天晚上怎么连电话都不接了呢?”

“昨天她亲自下厨为你做了几个拿手的菜,一直开开心心地等你回来,后来打了电话知道你不来了才摔得手机,你倒时差倒哪去了?这么快就忘了?”二姐真的糊涂了。

“有这回事?”张博文也晕头转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织成了天罗地网把他彻底套牢了。

“二姐,我真的没有做过,你要帮我,一定要帮我!”张博文感觉自己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能够救他的好像只有二姐。

“你是病急乱投医,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你,既然没做过就好好解释解释,子芊对你有情有义,一定会接受你的。”

“好吧,二姐,以后有什么事包括我妈那边的也告诉我行吗?”

“行啊,端你的饭碗就得听你管!呵呵!”二姐知道了真相,长长地舒了口气,在她看来这样天造地设的一对谁都不应该从中阻拦。

张博文思前想后,大致明白了申思慧的所作所为,他无法忍受又不好指责,只想离得远远地再无瓜葛。所以当听见开门声时,先静等外面的反应,然后单脚走过去打开房门把妈妈叫了进来。

“儿子,你醒了?怎么样?夜里疼不疼?”她对张博文的关爱用倾心吐胆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令他瞬间把所有的埋怨都从嘴边拉了回来。

“别紧张,没事,皮外伤而已,让她回去!否则我宁愿憋死在屋里也不出去!”

“怎么啦,吵架了?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没生气……”

“没有,妈!我根本就不喜欢她,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生来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辈子非麦子芊不娶!”他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自然一字不落地砸进了申思慧的耳朵里,她低着头从吴秀敏身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那么大嗓门干什么?亏你还饿着肚子,要是吃饱了还不把整座楼震塌了!走吧,我扶你出去。”吴秀敏嗔怪道。

“快,我要去卫生间!”

“哎,我的儿呀。”吴秀敏叹了口气,拍拍张博文的肩膀又无奈又心疼。

张博文坐在桌边狼吞虎咽,吴秀敏犹在旁边不停地感叹:“多么温柔体贴的姑娘,打着灯笼又到哪找去,就那麦子芊什么时候这样没日没夜地照顾过你?对了,还有你说喝多了那次,如果做过什么,咱可不能干翻脸不认人的事!”

“哎呦,妈妈,你还要我声明几次,什么都没做!这么老掉牙的桥段你也信以为真?!”

看着张博文吃好饭,吴秀敏又忍不住问:“请假了没有?”

“哪能请假?!刚回来,太多的事等着做呢。”

“让你爸带你去。”

“省了吧,就他那小毛驴,就他那块头,自己骑着都勉强,哪还扛得住我这庞然大物。我和胡志刚联系好了,上下班由他负责,他不仅要出力还要奉献一副拐呢。”

“你呀,可别欺负他。”

张博文觉得经此一役申思慧定能幡然醒悟偃旗息鼓,他与麦子芊的关系也会拨云见日显露曙光,所以心情豁然开朗。

上班路上,张博文对胡志刚说:“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胡志刚惊讶地问:“我有多少过呀,还要补?”

“早着呢。我已经跟申思慧讲明白了,除了麦子芊我谁也不要,你再去火上浇点油,把我骂个狗血淋头都行,只要她断了念想,不再无中生有,咱们还是朋友。”

“别把人家说得那么糟糕,爱情本就没有对错。找不到词也别用这么恶心的,我的血可是纯正的很。放心,我一定把你描绘成一无是处、禽兽不如的坏家伙!”胡志刚咬牙切齿地说。

“就你会啃词!”两个人说说笑笑,各有各的心驰神往。

厂领导建议张博文休息几天,可他急于要把学到的内容尽快地运用到实践中,所以谢绝了。身体上的困难容易克服,但要想消除麦子芊对他的误解却非一日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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