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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5扶摇

自从三千年前那次惨烈的人妖大战结束之后,道门重新划分了天下的修仙宗门,除了在神州七大洞天设立了道门七宗之外,还将神州大陆上灵气最为充沛的大山划分给在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四十三位大能修士。这四十三位修士带领着的弟子,在这四十三座大山中创立了各自的宗门,三千年来,这四十三家宗门不断发展,便形成了现今道门的中坚力量——二等宗门“四十三山“。

作为“四十三山“之一的坤梧山脉,横跨楚、越、吴、钟离等国,是神州大陆东南数得上号的大山。但即便是坤梧山这样绵延万里、灵气充裕的大型山脉,尚璟门祖师自创派以来,经过几代掌门三千余年不间断探索,总共也只探索出了十三处灵眼。依托这十三处灵眼,几代尚璟门弟子筚路蓝缕,修建成了尚璟门的主体——坤梧十三观。而在这十三道观中,只有建在灵山的这一座极真观,最是特别。与其他十二观潜藏于坤梧山脉深处的各个险峰不同,极真观建在位于坤梧山脉最南端山势平缓的灵山上。这灵山地处楚国的领地之中,因此极真观自建成之时起,就担负起了尚璟门与俗世间交流联络的任务。再加上灵山上的那一处灵眼不甚活跃,灵气的醇厚程度并不适合结丹期以上的修士修行,因此,这极真观在联络俗世之外,还承担着整个尚璟门选徒与培养低阶弟子的任务。

极真观的观主净诚子是尚璟门第九代弟子,其俗家姓吕,本是隐于楚国的一门中等规模的修仙世家,幼时被发现身具灵根后,十四岁被家族送来尚璟门,一转眼已经过去二百六十年了。净诚子天赋并不出众,仅是乙等上品的土灵根,但好在其修炼极为刻苦,其为人处世也和善大方,八面玲珑,在众师兄弟中人缘极好,被后来的尚璟掌门玄霄道人看中,选为了入室弟子。净诚子也没有辜负其师尊对他的期望,刻苦修炼,终于在二百三十岁时险之又险的踏入了结丹境。结丹之后的净诚子因为资质所限,修为再难寸进,但因其处世能力出众,又是出身掌门一脉,资历深厚,尚璟门的众位长老便决定将这极真观交给了净诚子打理。玄霄掌门身边从此少了一位侍奉左右的净诚子,而这极真观里,多了一位矮矮胖胖的吕观主。

吕观主执掌极真观四十余年,无论是联络吴楚等国,处理供奉、降妖之类的凡间事,还是选徒招贤、培养弟子、协调依附于尚璟门的修仙世家间利益冲突之类的山上事,吕观主都能做得井然有序、滴水不漏。四十年多年来,极真观不仅为尚璟门选拔培养了一大批根基扎实、修行刻苦的开灵、气府境年轻弟子,更在之前一届选徒大会中,接连选中三名甲等中品以上灵根的天才弟子,吕观主因此得到了掌门师尊和门中众位金丹长老的大力褒奖。

按说取得了如此出众的成绩,是谁都应当沾沾自喜才对,但是最近这些日子,吕观主的心里却有点虚。

心虚的原因,还得从三个多月前的那次选徒大会开始说起。

在五年前的上一届选徒大会上,极真观一连选中了三名甲等灵根的弟子,为尚璟门立下了汗马功劳。吕观主在风光之余,心里也是清楚的很,这天下间身具灵根的人就只有那么多,这其中甲等灵根更是少之又少,而让三位甲等灵根的少男少女同时出现,又恰好在尚璟门选徒大会时来到这灵山极真观,怕不是已经耗尽了自己或说是整个极真观的运气,以后几届选徒大会应该都不会再有天赋特别出众的弟子了。因此,三个月前的这一次选徒大会,一向行事严谨的吕观主罕见的没有亲临现场,而是将一应事宜交由观中另一位九代弟子全权主持。吕观主自己倒是放飞了自我,下山找楚国郢都的几位公侯品酒论道去了。等到吕观主在山下游玩了一个多月回到观里,才知道这次选徒大会居然选中了一位,拥有比甲等灵根更为罕见的变异灵根的弟子!

原本各家修仙门派选徒,无论是早就知道自己身具灵根的修仙世家子弟,还是现场被意外发现身具灵根的凡人少年,无不对修仙一道渴望异常,一旦入门,俱都努力修炼,生怕错过这来之不易的长生大道。但这一次,这位被选中的身具变异灵根的弟子,却是一点也没有成为修仙者的自觉,说什么也不想要这长生大道,一心只想要下山去找自己那位不能修炼的小少爷,这让吕观主万分头疼。

原本遇到这种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先把那位变异灵根的弟子圈在山上,慢慢开导他也就是了,毕竟在只要在山上呆久了,哪有少年能经受得住道法长生的诱惑,迟早都会回心转意的。可偏偏自己在山下浪了一个多月,断了和观内的联系,那位暂领极真观的执事便将消息直接报给了宗门高层。这一下可不得了,直接惊动了尚璟门的一位传奇人物——扶摇子!

即便入门二百六十年,在门中已是辈分颇高的吕观主,在提起这位扶摇子真人时,也得恭恭敬敬的尊一声师叔祖。传说是上代掌门空凌子的师弟、当今掌门玄霄道子的小师叔、尚璟门中仅存的第七代弟子,传说他丹符阵器无所不精、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本门包括掌门玄霄在内的、被神州修行界尊称为尚璟门“十大金丹”的十位金丹境修士,年轻时都曾受到他的点拨;他是四十三山二等宗门中,仅有的七名有资格参加悬空山议事的道门元老之一;他是尚璟门弟子在外与其他门派共同执行道门任务时,可以无视道门定下的官方排名而自居“四十三山”之首的信心源泉;最重要的是,他是现今二等宗门“四十三山”中,唯一的元婴境修士!

现在,那位一直活在尚璟门传说中的扶摇子师叔祖,要到他的极真观来,亲自收这位正满脑子想下山回家的身怀变异灵根的弟子做入室弟子,这让吕观主的心里如何能不紧张。

甚至不用扶摇子师叔祖亲至,便是现在只面对着代表师叔祖前来考察那位变异灵根弟子的两位年轻人,吕观主心里也慌得一批。

当先一人看上去二十许岁,身躯高挺,面若玉盘,双眉如剑,皓齿丹唇,气宇轩昂。虽然头束道观,但却不是道家装束,只穿着一身青白相间的儒衫,整个人便显得十分的儒雅。只是那一双眼睛却伴着唇角的微笑,微微眯起,给这青年清朗俊逸的气质中,平添了几分闲适慵懒。

站在这英俊青年身后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方面大眼,剑眉星目,虽称不上俊美,但比之身前的青年更具阳刚正气。少年身穿一件寻常修仙之人绝不会穿的短打武服,双手抱臂夹着一把长剑,剑柄斜指向天。似是在学江湖传说中的行侠仗义的剑客造型,这少年不仅口中嚼着一截草茎,侧着脸小脸,斜眼用余光看着面前的青年和吕观主。只不过一来这少年个头尚不足五尺,却抱着一柄三尺四寸的长剑,比例太不协调,显的极是滑稽;二来这少年学人家侠客口咬草茎耍帅是没错,可这少年偏偏咬的是一根狗尾巴草,还在口中大嚼其茎,顿时面前狗尾翻飞,好不滑稽。

只不过无论这青年看起来有多么的闲适慵懒、少年的造型多么的无厘头,吕观主都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毕竟,这二人可是那位扶摇子师叔祖的弟子!

“东方师叔、荆师叔,这便是那名新入门的弟子的出身情况了。本观发动了凡间官府的势力,已查清其根底,确定百年以来,其家族中并未有过身具灵根的修士。我与元贞观净虚子师兄遍查典籍,且经过我二人反复验证,确定其为火属性变异灵根,且为甲等上品火灵根变异时才会出现的纯阳道体,极其罕见。”吕观主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恭敬的向那儒雅青年递上一只卷轴。这两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但辈分却是极高,便是吕观主这样已三百多岁的结单修士,也得恭敬的叫一声师叔。

那青年接过卷轴,只是打开扫视了一眼,便将卷轴放在一旁,微笑着说道:“吕观主客气了,关于这名弟子的资料,此前观主发往崇远观的飞书传讯已经写的详细,师尊也已经和我说过了,只是师尊前几日接到了太辰宫的传讯,便先去了悬空山,让我师兄弟二人先来极真观考察一下这位师弟的心德品行,并在此等候家师前来,若是半月之后师尊仍未到此,便将这位师弟直接带回扶摇山,等候师尊。“

吕观主听这青年虽然嘴上说着还要考察考察心德品行,可张口闭口已经叫上了师弟,可见那位扶摇子师叔祖对这身具罕见纯阳道体的新晋弟子也是志在必得。这可让吕观主心里打起了鼓——那位纯阳道体的主儿,这会儿正在闹着下山生着闷气呢,若是一会在这两位小师叔面前吵闹起来……别的不说,让自己在那位师叔祖面前数了个不好的印象,那可大大的不妙啊。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那青年紧接着就问道:“吕观主,我师兄弟刚才听说,师尊他老人家看中的那位师弟,似乎不是很喜欢极真观,想要下山,这是为何?“

听这青年如此问,吕观主第一反应便是:完了,被人打了小报告了。也难怪,他这些年主持极真观,相当于总揽尚璟门对山下的世家、王朝的一切事务,权力极大,处事之时,难免会对自己出身的晶湖吕家颇多照顾,不免得罪过一些人。而且,虽然醉心大道的师兄弟们不会看得上极真观观主这种俗物缠身的职务,但依然有一些在修道上前途渺茫的师兄弟对这个职位相当的眼热。吕观主本人还有些眷恋红尘,虽然境界早已结丹,却依然沉迷口腹之欲,结果是身材矮胖、形象不佳。若不是他吕观主出身掌门弟子,怕不是早就被人告到门内高层了。

但既然师叔有问,吕观主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回东方师叔,这位……这位……樊茂小友,本是楚国一户徐姓人家的仆役出身,那徐家对樊小友一家甚好,这樊小友对那徐家人也甚是情深。那樊小友本是陪着那徐家的少爷来极真观参加选徒大会的,樊小友被选中之后,那徐家少爷却没有通过灵根测试。为了让樊小友能在我观中安心修道,贫道已命观中弟子已将那徐家少爷妥善安置在了山下的灵山镇上,只是不想樊茂小友对这徐家少爷感情极深,坚决要下山与那徐家少爷一起回家,确实很是伤人脑筋。“

吕观主本想说新晋弟子,又觉得不妥,毕竟是即将拜入扶摇子师叔祖的门下,成为自己小师叔的人;又觉得现在就喊师叔有些掉了架子,便只能称其小友了。

那位复姓东方的儒衫青年听吕观主如此说,不由得眉头一皱,出声问道:“这樊师弟对徐家少爷如此深情,情愿断了这长生大道也要全主仆之情,必是心性忠义纯善之人,加上他天资如此之好,若拜入师尊门下,必能光耀我尚璟一门。既如此,观主何不将那徐家少爷一并带上山来?据我所知,我派选徒所用感应灵根的法器,只对乙等中品以上的灵根有反应,观主何不放得宽些,哪怕是乙等下品乃至丙等的灵根,便破例招入我尚璟门又有何妨?“

听得东方小师叔如此一问,颇为无奈的说道:“师叔所言,贫道又何尝不知。不要说丙等灵根,哪怕是更次的丁等伪灵根,便是终生无法开辟气府,贫道原也准备将其带上山来。为此贫道曾在两月之前,下山去往灵山镇一趟,趁这位徐家少爷熟睡之际,亲自测试了他的灵根,只是不想……唉……“

见那吕观主又是叹气又是摇头,那青年还沉的住气,静等他的下文;倒是那坐在青年身侧、一身侠客打扮的荆姓少年沉不住气了,开口问道:“怎么,莫非他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体?“

吕观主一边摇头,一边慢悠悠的说道:“若是他只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体,贫道便也将其带上山来了,大不了只当我极真观养了他一个闲人,便是不能修炼,贫道也会着人也多传他些修身养性、易筋健体之法。待得将来成年之后,将其送去山下楚国,凭着贫道的几分薄面,让他出任靖妖司,谋个富贵长寿也是不难。只是不曾想,这徐家少爷在灵山镇才一月有余,光只靠听那清字辈的弟子十日一讲的《气行经脉论》,便自行掌握了入定与内视,且周身窍穴,居然已开合无碍了!“

那少年之前坐在青年身后,就仿佛屁股长钉一般,动个不停,此番听吕观主说得兴起,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奇道:“不对!不足一月就能练到周身窍穴开合无碍,其心念天赋如此之强,怎会是灵根品质不高之人?吕胖子,不要再断断续续的卖关子了,你还是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棘!怎可对观主如此无理!“儒衫青年脸一冷,训斥起自己的师弟来。俗话说骂人不揭短,这少年竟直接喊吕观主为吕胖子,实在是大大的失礼。少年似乎很是怕自己的师兄,一见师兄黑了脸,便即乖乖的坐回了椅子上去,不过却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说。

吕观主也不敢真叫这位小师叔赔礼,只继续说道:“不怪荆师叔生气,便是贫道,当时也是极为吃惊。本以为那樊茂小友的纯阳道体已是世所罕见,却不想,与这位樊小友一起前来的徐家少爷,竟是三千年亦难得一见的……天残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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