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大凌河,平静像一面镜子。
出了广德门,萧冲他们看到,一队骑兵静静停在桥前,最少有200人。
慕容坚上前,向最前面的人施礼,叫道:“叔父。”此人即是慕容文,身材消瘦,脸色微白,但面容俊俏,十足的美男子。
慕容文”唔“了一声,抬起头,扫视了一眼太学师生,目前落到身材健硕、目光锐利的韩龙身上,问:“你就是韩龙?”
韩龙点点头,施礼道:“见过场主。”
慕容文问:“小妮她还好?”
韩龙说:“前不久见过,我觉得还好。”
“你——你们……”慕容文想说什么,又想问什么,停顿后没再说下去,一拨马头,“走吧,龙城马场得跑一天呢。”
慕容坚说:“叔父,您的身体受得了吗?”
“放心吧,这点路,你叔父还吃得消,我还没老,像你这么大时,我最长在马上呆过三天三夜。”慕容文说。
慕容坚赶紧说:“那是,我最佩服的就是您了,我骑马都是您亲手教的。”
“这些学生的骑马,你可教好了,别砸了慕容家和我的牌子。”慕容文笑着说。马群启动,一只雄鹰从人群中飞起,冲向天上。
秋天天空湛蓝,头顶不时飞过一行大雁,萧冲等人再没有弯弓打猎的心思,耳边慕容坚一阵阵的吼声,夹杂在鼓点般的马蹄声里,每个人把全部心思放在坐下的马上,一会儿急冲,一会儿快停,根本记不住跑过几座山、越过几条河,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颠散架了,手里的缰绳越来越沉。
慕容文半合着眼,不即不离地跑到学生们的侧面。中午时分,他让学生们换了匹马,说了句“马歇人不歇”,又半合着眼去了。韩龙、邸岳、牛劲三位先生,交替着往前探路,始终保持警戒。护送的骑兵,分成十数个小队,由小头目领着,前后左右照应着。那只雄鹰,始终在大家头顶盘旋。
暮色降临前,天上的雄鹰一声长嘶,慕容文睁开眼,说:“龙城到了!”
马术课,自然已经停了。刚才还怒狮一般的慕容坚,陪在慕容文身边,小猫一般,脸上挂满讨好的神色。慕容文一开口,慕容坚马上说:“叔父,我看这马场一年比一年红火啊,比上次我来的时候,更加齐整了。”
慕容文说:“上次?你偷我那匹赤龙马的那次,对啊,你那次可把马场折腾得不轻,丢的好马就有上百匹。这个账,还没跟你小子算呢。”
“别的,叔父。您大人大量,还缺那几匹马?我就是您的旺财,来一次,您的马场就扩大一次,这次,还不知道添多少宝马良驹呢?”
慕容文摇摇头,勒住马。前面,骑兵列成两队,在路边一左一右站着,前面是高高的栅门,栅门横顶是“龙城马场”四个字。龙城马场,北靠龙城山,南面有一片小湖,湖的东边是一片树林,树林和湖水之间,是惟一一条通往马场的路。栅门立在路的中央,东抵树木,西入湖水,栅门内侧,立着四个箭塔。
马场场主到来,马场所有的人都出来迎接,包括十来个半大的孩子。
慕容文领着众人,进到马场。龙城马场里,没有一间房屋,安扎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帐篷,其中最大的,扎在中央临近湖水的地方。
帐篷前,火把通明,酒宴摆好,毯子铺齐。萧冲等人,鼻子里闻到烤肉的香味,脸上都是一喜。
慕容文坐在最中央,对着湖水,韩龙、慕容坚、邸岳、牛劲和太学生们分列两边。每个人面前摆满了肉,先生们的案上放的是酒,太学生的案上摆的是茶。
坐下后,慕容坚笑着说:“叔父记性真好,知道侄儿喜欢烤全羊。”
慕容文苦笑道:“打小,如果不给你预备全羊,你就胡闹啊,还带着小妮子一起,有次,差点把马场的草场给点了。这次,小妮子如果也来,我就更高兴了。”
酒过三巡,慕容文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说:“小坚,你看这龙城马场好不好?”
慕容坚眼珠转了转,说:“龙城马场,我小时候年年都来,在我心里,马场就是天堂。”
慕容文说:“我们鲜卑人,数百年来,都是逐草逐水而居。龙城马场,我们慕容家,传到我这,已经有10代之久。现在你和你哥率义王,带着族人住进昌黎城,拿马鞭的手,拿起了牛鞭。你说,再过几十年,回头看,这是对,还是错呢?”
宴会上,突然一片寂静,萧冲听到了火把烧得劈里啪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