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天已渐渐变暗。许多弟子都已回到自己的营地,清理这一天的收获。他们有的围坐在篝火旁,欢声笑语,谈论着这一天所遇到的趣事,有的则在计划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这是围猎的第一夜,月光并不明亮,但星星却很多。抬头仰望,便可看到满天星辰。这些星星一闪一闪,仿佛人的眼睛一眨一眨。让人看久了,有些眼花缭乱。
“师父,我们为何要在这里看星星啊?”
白若辰不辞辛苦,带文竹来到猎场的中部,居然只是为了看星星。这让文竹无法理解。
“这里地势空旷,无繁茂树林,不会遮挡视野。”白若辰的回答很简单。
“如果只是为了看星星,那我们为何不找一个高一点的地方,而是要来猎场的中部?再说,这里野兽遍布,相比于其它地方,也更为危险。”文竹的话很有道理。
“所以,你怎么认为?”
“文竹认为,师父是另有想法,所以才会不辞辛苦,带文竹来到这儿。”
“孺子可教也!”白若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虽然危险,却是夜观天象的好地方。看到北方的那些星星了吗?你觉得它们像什么?”
“北方?”文竹抬起头,看向北方的星星。北方的天空,群星闪耀,但在其中,有一些星星相较于其它星星,则更加明亮。
“那些星星的位置似乎很特殊,把它们的位置连线,所呈现的图形好像是玄武。”文竹用手,按照那些星星的位置,凭空划线。
“不错,那便是玄武七宿,从右往左,分别是:斗、牛、女、虚、危、室、壁。”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文竹不明白白若辰在说什么。
“为师在教你识星宿啊!”
“星宿?”文竹一脸茫然的表情,表现出她对这个词根本就没有听过。
“你不必诧异,在我们的认知中,本就没有为师所说的这些。即便是有,也只是出现在上古典籍中,鲜有人知。”白若辰解释道。
“那您为何要教文竹这些?”
“我既然做了你的师父,就不会像寻常先生那般,只教你琴棋书画、文韬武略、吟诗作赋、舞刀弄枪。我要教你的是治国之道,是维护天下苍生的仁道,是修身养性的君子之道,是暗藏在夜空中的星辰之道。”
“弟子蒙昧,还请师父赐教。”文竹委身向白若辰行了个礼。
“所谓星蕴,便是这天空中二十八宿。方才为师教你的只是北方玄武七宿,其余二十一宿分别是东方苍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它们将天空分成九个部分,名曰九野: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颢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当然,你想要记住这么东西,一日的时间是绝对不够的,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敢问师父,您为何会知道这么多有关星辰的学说?难道是您从古籍看到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些不是我从书中看到的,而是我天生就知道。”
“什么?”文竹略显惊讶。她知道白若辰博学多识,可他竟能自成一家之言,视星划天。即便是对于韩煜这种人来说,也不可能不依循古籍,而创造出此等学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知道这么多有关星象的东西。自从我出生以来,它们便一直印刻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您为何不告诉世人?”
“即便我想说,也要有人听嘛!谁会听一个双目残疾的瞎子胡说八道,而且这些东西在典籍中本就没有记载。空口无凭,又有谁相信呢?”白若辰自嘲道。
“我信!我相信师父所说的每一个字。虽然这些东西还没被证实,但文竹相信,总有一天,世人会发现师父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文竹的目光透露着坚定。
“总有一天……可不知道这一天会是多久,一年?十年?抑或是百年?”白若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无奈。
“师父不必灰心,这不是还有文竹吗?我一定会替师父证明这一切。”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坎坷不平,到死也不会有人在乎我。可一场相遇,却改变了我的一生。我认识了许多朋友,也有了自己的亲人,更没想到,我居然会成为一代帝师。真不知道我这一生可喜可贺,还是可悲可叹?罢了,不说这些伤感的事了。人要向前看,纵使被现实打倒,也要爬起来,继续向前。纵使前方是崇山峻岭,抑或是荆棘黄沙,我也要披荆斩棘,翻山越岭,在黄沙之地、无人之境留下我的脚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白若辰一顿感慨,直抒胸臆。
“我就说我没错拜师。”文竹的脸上露出了欣然的笑容。
白若辰收起情绪,一本正经地说:“好了,为师继续教你辨天象吧!”
“弟子洗耳恭听。”文竹立刻变成一幅认真听讲的样子。
“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神兽镇于四方,四方亦有七宿,七宿之性属阴阳,为兽护灵,曰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此为东方青龙;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是为北方玄武;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斯为西方白虎;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其为南方朱雀。”
“请问师父,七宿都是不动的吗?”
“地有春冬之时,天有昼夜之分。万物之运作,无一日之停息,星辰亦如此。古籍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为从不易至简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亦是此理。星辰虽非位于天地之间,但亦属道之内。春夏秋冬,星辰变化;昼白夜黑,星辰变化;国盛民富,星辰变化;国衰民穷,星辰变化。万物变化之相,自有星辰运作之理。盘古有训,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之潜息、四时之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所谓天道,便是指星辰之道,抑或星辰之道,凌驾于天道之上。是故先有星辰后天道,天道循星辰之变化而生,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如此说来,仙道也只是星辰的一部分?”
“不错!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仙道循天道而生,于宇宙之中而存,于万物之间而易。所以对于每个人来说,仙道都是不同的,同时这也注定了你与仙道的缘分有多少。就拿为师来说,此生是注定与仙道无缘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只能依靠仙道而存。正所谓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天道划分五道,一曰神道,二曰仙道,三曰人道,四曰鬼道,五曰妖道。而为师自创魔道,非循天道之理,而遵星辰之变化。”
“敢问师父,治国之道与星辰之变化有何关联?”
“想要得到答案前,你就得明白什么是国?”
“封疆之域,万民之家,是为国矣。”文竹回道。
“君若知此,则勿望国泰民安矣。四时之变化者,星辰之运作也。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国泰民安,星辰则兴;国衰民弱,星辰则黯。”
“若如此,文竹以何治国?”
白若辰深吸一口气,调节气息:“说了这么多,也该步入正题了。星辰之道便是你的治国之道。凡事不可因故循礼,一成不变,应宜推陈出新,吐故纳新。兴民生,安社稷,务法度,劝耕织,勿失时,备战具,储粟庾,待其兵,遇其将。君若依此行事,则日新月异,国泰民安,狄戎来朝,不敢觊觎。此之谓古人所言: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曰:‘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民乃国之根本,恰如流水,亦可载舟,亦可覆舟。君须知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叛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叛,故君子有所不战,战必胜矣。星辰之道,因顺之为利,以逆之为弊。顺天时地利民和者,则国盛繁华;逆天时地利民和者,则国破人亡。”
“师父之言,文竹实有所感。弟子必当不辱师命,以星辰之道,顺天下之利,治国安民。”言毕,文竹向白若辰深深地鞠了一恭。
“说的总比做的轻松。文竹,为师不需要你的承诺,而是想看到你带领云天走向繁荣富强,走向盛世繁华。你需要记住,你不是为我而践行的你的诺言,而是为了云天的百姓,为了天下苍生。你知道为什么明祖(东方明,字景曜)仅凭区区之地(由仪),便可致万乘之势,序九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那是因为他得民心,顺应天下之势。”
“师父之言,文竹谨记于心。”文竹的眼神流露着坚定。她明白白若辰所说的一切,治理国家便是治理百姓。若是顺应民心,便是得天下之利,国泰民安;若是违逆民心,便是失天下之势,官逼民反。
“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明日为师再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文竹方才还感到困乏,突然听到白若辰要给自己一个惊喜,她立刻变得精神起来。
“都说了是惊喜,现在说出来,就没有神秘感了。你还是好好休息一番,明日一早你便可知道究竟是何惊喜。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文竹休息了,师父您呢?”文竹正准备休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嘛!当然是守夜了。我们现在身处猎场中心地段,此地妖兽众多,且不说阶级如何,单是有一些妖兽,便很让人头疼。”话音未落,白若辰右脚一踏,震起一颗石子,右手握拳一挥,石子便向一旁飞去。
“那是什么!”文竹看向石子落处,只见一条长约七尺的蛇死在了石子之下。它的头被石子牢牢地陷入泥土之中。
“本以为浮尘剑的怨气可以镇住一方妖兽,没想到还是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妖兽,非要自寻死路。也罢,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它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白若辰的这句话看似是对文竹说的,实则是对周围有灵智的妖兽说的。
这些开了灵智的妖兽,不仅阶级比一般的妖兽高,而且还能听懂人们说话。白若辰说这话,为的便是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高阶妖兽,教它们不敢来犯。
其实,以白若辰的身手,根本用不着说威胁之言,只需用浮尘剑轻轻一挥,便可扫平这一方妖兽。只不过他答应了雨昔,不可轻易猎杀妖兽。所以他只能说出一些威胁的话,让那些妖兽守己安分一些,免得自己出手。
“放心,没事了,你且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守着。”白若辰道。
“那师父您小心一点。”文竹认为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碍于白若辰,还不如好好歇息一番,既不让白若辰操心,又可以调节生息。
白若辰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她的话。
“雨昔,你还好吗?”白若辰抬头望天,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也能想象到在满天的星辰下,也有一个人举头望天,思念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