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初看他说话吞吞吐吐的,还有些慌张,当即眯起了眼睛:“嗯?”
她把烫好的肥牛放在楚未晞的碗里,然后靠近他,用一种说悄悄话的姿态,跟楚未晞说话,但是那音量,刚刚好一桌的人都能听见。
“小九爷,你有没有觉得,我哥一脸做了亏心事的模样?你说,他一大早做什么去了?”
一桌子的人都停下了烫菜吃饭的动作,抬眼看向姜望初,然后动作整齐地,把目光转向祁善。
祁善差点没被她气死,气急败坏地瞪着她。
姜望初还得意地朝他吐舌头,才不怕他呢,略略略!
楚未晞没回答她,反而连着咳嗽了几声,他用手挡住嘴巴,说:“望初,好辣……”
姜望初的注意力当下就被拉了回来,直起身子,忙给楚未晞拿冰啤酒:“太辣吗?快,喝口啤酒。”
楚未晞接过来,皱着眉忍耐一般喝了两口,才吐了口气,对姜望初说:“刚刚是不是给我蘸了辣酱,怎么比先前的菜都辣?”
姜望初疑惑:“没有啊,都是一样的。”
她低头去检查蘸酱,又拿筷子蘸着尝了尝,忙活着就忘了刚刚挤兑祁善的事。
楚未晞朝祁善温和地笑了笑,祁善无奈,冲楚未晞举了举杯子,算是多谢他解围了。
姜望初检查完酱汁,没发现哪些会太辣,重新又吃了起来。可之后,她几次三番想问祁善,都被楚未晞巧妙地打断,引开话题。
就这样,一直到最后,姜望初都没能问出点什么。
吃过午饭,回房休息,姜望初斜着眼看楚未晞。
“小九爷,你怎么回事啊,刚刚在吃饭的时候,老打断我干什么?”
楚未晞拿着遥控器开空调,语气平淡:“我才想问你,干嘛让祁善哥下不来台?”
姜望初哼一声,双手环胸,走到床边坐下:“那个流氓律师,不这么逼他,他什么都不肯说。”
楚未晞调好了空调温度,放下遥控器,转过来对她说:“那你便由得他去,祁善哥的事,他自己会处理好。”
姜望初说:“哎呀你不懂,他那个人根本不会处理这些事,尤其男女之间的事,他就一蠢货!”
楚未晞一脸无语,竟然说自己的哥哥是蠢货,果然不是亲生的!
姜望初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说:“真的,不是我故意说他坏话。祁善哥这人,全部脑子都用来学法了,剩下的什么都不会。”
姜望初叹了口气,垂着脸坐在床上,有些愁苦。
楚未晞操控着轮椅过去,然后撑着身体挪上床,坐在她身边,把她抱在自己怀里靠着。
姜望初有些伤感地说:“你知不知道,我当年第一次见祁善哥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他就像一滩烂泥,被人剥光了衣服丢在酒吧后巷的垃圾箱里,他也无所谓,呼呼大睡。”
“他曾经帮过三叔打官司,所以知道他出事以后,三叔一直在找他,最后在一家酒吧后巷找到他,把他领回去。”
找到祁善时,姜望初也在场。她一眼就看到垃圾箱里的裸男,满身别人的呕吐物,还有些剩菜剩饭倒在他身上,他瘫倒在上面,身下是满满的垃圾,散发着恶臭。
可就是这样恶劣的环境,祁善也照样呼呼大睡,仿佛他自己也是这堆垃圾中的一员。
三叔把他带回去后,祁善也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每天不是在买醉,就是在睡觉,醉生梦死地混日子。
那个时候,姜望初的妈妈没死,姜望初还只是个倔强带着强烈防备心的孩子。
不过,祁善对孩子挺好,偶尔醒着的时候,会教孩子做作业。姜望初当时上初一,方潼上小学一年级,袁慕和郎崖三年级,宁海二年级,岳棠还在上幼儿园。
不管是姜望初的初一程度,还是其他四个弟弟的小学程度,甚至岳棠幼儿园的字母歌,祁善都能教,还教得有模有样。
姜望初的物理,就是祁善教的,虽然姜望初学得一塌糊涂,但也曾靠着祁善几次的恶补,考过一两次及格。
“我听三叔说,祁善哥是因为帮一个被诱奸的未成年少女打官司,得罪了一个很有势力的商业大佬,遭到对方势力的围堵打击。他昔日的律所合伙人帮大佬栽赃陷害他,导致他的律师牌照被吊销。”
“再后来,他的律所被那合伙人侵吞了,准备结婚的未婚妻也背叛他,跟那合伙人好上了。一连串的打击,让祁善哥放弃了自己,彻底成了一堆烂泥。”
楚未晞不知道祁善有这样的往事,他只知道,楚一言很敬佩祁善,一直想拉拢祁善进公司的律师团队,奈何祁善没有重新去考律师牌照,在一所快要倒闭的小律师楼当助理,楚一言对此非常遗憾。
姜望初又说:“你知道祁善哥后来怎么振作起来的吗?呵呵,我说的振作,是指好歹没那么醉生梦死了。”
楚未晞配合着问:“怎么样振作起来的?”
姜望初说:“后来,我妈妈病死了,我疯了。被爷爷从王家找回来以后,我天天像个暴怒中的疯子,随时都有可能走丢。祁善哥突然就振作起来了,酒也不喝了,夜店也不去了,整日整夜的跟着我,守着我。”
“我睡不着,他就在门外,给我讲故事。呵,我都多大了,他还给我讲白雪公主,真是,当时我但凡有点理智,我都要捶他!”
姜望初嫌弃着,眼底却是笑意。
在她人生最最黑暗的时刻,有那么一群人,给了她无数的温暖,将她从深渊里拉了回来。
尼采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而她身处深渊,将要沉沦时,头顶出现了一束光。她凝望着光,光也凝望了她,让她忘了深渊,伸出手,努力抓住了光!
老街的人,包括祁善,都是她的光!
“祁善哥很重情义,因为妈妈曾经为他留饭,劝他振作,冬夜里照顾了醉酒受冻而发高烧的他,所以他记着这份情,一直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