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也不是旁人……”宫沐秋故意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宁皇后的神色,心里暗暗冷笑了一声。
见宁皇后依旧持着端庄的身子,她便哑着声音又继续道,“就是不知母后可还记得,儿臣这府中有位宫女,还是母后送过来的?”
宁皇后心里一惊,这可不就是说的白春?难道是真的出了问题?压下心里的担忧,她皱着眉头有些生气地问道,“那个贼人可抓到了?你现下身子不好,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母后来办吧,你只管顾着自己的身子,别太操劳。”
句句温柔,一字一句都像是要说进她的心中一样。若不是因着早就知道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做了什么样的事,宫沐秋定然要被她这番感人肺腑的关心给诓了。
她敛下眉眼,轻轻攥着拳头,像是气急了一般。“母后,那人是抓住了,只是……她当时的一些言辞,着实令儿臣很是生气。可细细一想来,却又有些恐慌。”
“哦?这种人说的话,定然都是骗你的,你如今身子不好,有些话听不出好歹,倒也算是正常。”宁皇后起身,看了一眼跟来的杜鹃,“杜鹃,去将那贼人送去刑部,让人好好拷问一番!竟然敢陷害归乐,真是胆子活腻了!”
“是!”杜鹃垂下眸子,当即便要走出去。
见杜鹃要出去,宫沐秋也不拦着,就半依在床边看着她。待她刚要掀起珠帘时,宫沐秋才咳了一声,语气微凉道,“母后,那人说……有人故意设计陷害于我,想让我不得好死!”
她突然这般说,杜鹃便立在了原地,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皇后。
宁皇后挥了挥手,让杜鹃等在原地,紧紧皱着眉头转过身担忧地拉过宫沐秋的手,柔声道,“归乐,你瞧你现在话也记不大清了。眼下这朝堂上,怎么会有人敢加害于你呢?若是真的,母后定然会和你父皇一起给你寻个公道!你躺好,本宫去唤太医来给你瞧瞧。”
她刚想推开宫沐秋的手,却反被她握住了手腕,宁皇后推了一下,没挣脱开,却在这时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娘娘,那人说……宫中有位大人想要加害于我,她还说,那人其实就是娘娘!”宫沐秋突然笑着放开了自己的手,一手撑在床沿边,眸中闪着凄惨的笑意看着她。“娘娘,归乐当时就说不可能呀。娘娘,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宁皇后怔愣地握着自己的手腕看着她,见她倒真的有点决然的样子,便心想宫沐秋定然是活不下去了。心中一喜,这面上的悲伤就愈加深刻。
她蹙着眉头,眼中蓄起泪花,“归乐,本宫知你母妃走了,你心里想念,但这些年本宫也一直在寻你的下落,怎么会去加害于你呢?”
“说的也是,娘娘……真的没有过这种想法吗?”宫沐秋瞧着她,歪着脑袋轻轻笑了一下,“娘娘,近些日子,归乐这恍恍惚惚的一些时日,总是梦见有人告诉归乐。说当年母妃,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人陷害的。娘娘,你知道的,对不对?”
她轻轻扯着宁皇后的袖子,表情痛苦地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弃子一般,脸色也愈发苍白。“娘娘,你知道的是不是?”
“……”宁皇后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无力地看着她。“你的母妃是被人带走的,本宫寻到的时候,只见到一地的鲜血,她的尸首……是在战场上寻到的。”
战场……娘亲,他们居然这般对你,将你如同弃子一样,直接丢到了战场上。那个地方多么血腥,多少人的冤魂在其中。您不争不抢一世,最终却在别人手中落得如此下场!
“噗——”她忽地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出来,一些顺着嘴角滴落在床榻上,将她惨白的唇染得鲜红。
宁皇后看着她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手脚变得冰冷起来,连脸上的担忧都险些挂不住。
“归乐!你怎么了?”
“……”宫沐秋看了她一眼,歪过脑袋便倒在了床榻上。
宁皇后的声音实在有些大,一直守在外面的扈守闻声刚想冲进去,却想着里面的皇后还在,便立即转过身子去请了秦太医过来。
“杜鹃,还愣着做什么?快些去请太医!”好看看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要离开了。
这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杜鹃也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出去便和急着要进来的小荷撞上了,她也不疑有他,皱了一下眉头又提着裙摆出府了。
宫沐秋突然吐血昏迷,秦太医是着急忙慌地差点连靴子都在进府的时候给跑掉了。瞧着床榻上血迹,秦太医皱了一下眉头,心里叹了一口气。公主你可快些好起来吧,老臣也不必日日都要如此胆战心惊。
过了片刻,秦太医便皱着眉头起身,给皇后行了个礼。“还请皇后娘娘不必过于忧心吧,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容臣奏请陛下,这番,还需陛下亲自决断。”
宁皇后一挑眉,厉声道,“秦太医!归乐可是陛下最心疼的公主,你这番话,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秦太医立即跪在地上,埋首在臂弯中,害怕地回道,“娘娘!再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这番啊。”
“……”宁皇后往后退了半步,抬手捏着眉头,像是不想接受这结果一般。“罢了,去请陛下来吧。本宫先回宫,不管用什么法子,你也要保住归乐!”
“是!”
宁皇后刚回自己的寝殿,那番就听见皇上又出宫了,她敛着眉眼脸色有些苍白,挪开手之时,却勾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杜鹃,让人找到她!解决了,既然已经将本宫供出来了,叛徒也不必再留了。”
“是。”杜鹃愣了一下,又继续道,“那娘娘,她的家人呢?”
“……”宁皇后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却才注意到自己的裙摆处不知何时染上了血迹。她顿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冷然道,“一样,没了念想,活着也是受累。”
说罢,她便让人给她换了一套素净的裙装。坐在窗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却忽地笑了一下。
宫沐秋,本宫本无意做此事,既然你连弥留之际都不肯放过本宫,那好人做到底。多嘴之人,本宫便替你解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