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沐秋顿了一下,才一脸无所谓地扯下脸上的方巾,揉了两下,直接扔到了一边的路上。
“他认不出来,韩重一直在朝中,我在赵国上朝的时候那都是以男子示人,他想要认得出来,怕是要花上一段时间。”
“小姐这意思是……韩重早晚得认得出来?”毕竟跟着宫沐秋这么久,有些话不必多说,他也能猜的出来后面的意思。
宫沐秋点点头,她出面除了要让练兵场更乱,让袁清和韩重知道一些分寸,她就是想让韩重心里膈应。之前上朝,她在朝上只和韩重见过一两面,之后便去了吴国,她也不知韩重是否记得自己的颜面。
“他若是真的知道了,那他就要回京城了。眼下江南水涝处理了快两月,刚刚在那边见那些人也操练了大半的功夫,若是论……那事的话,那些人只能算得上是上阵冲锋的人。按照日子算算,韩重也该回去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扈守还是有些担心,他们今天在那边闹这件事,还被看见,那……“韩重会将这些人换一个地方吗?”
“不会,他不会这么做的。”宫沐秋兴起地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枝,转身直接指着扈守,模仿着刚刚指着韩重的样子,又将话重新说了一遍。“大人,下次再见……”
她用手遮了半张脸,继续道,“瞧,认得出来吗?”
扈守有点不大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随即别过脑袋,“小姐成什么模样,属下……都能认得。”
这可太没劲了,宫沐秋收回木枝,百无聊赖地边走边练武。“他不会换地方,人心不齐,他若是再换地方,这些人就更加不会听他的命令了。再等些时日吧,等韩重离开这里之前,这个地方要让他继续闹心点。”
扈守跟着笑了一下,轻声笑道,“知道了,小姐。”
“对了……京城有消息过来吗?”
扈守垂着首,思忖了片刻才道,“回小姐,京城中现下传不出什么消息,我们的人要避开不少耳目,才能将消息送出来。不过倒是听说……顾庭书顾尚书家的长女出事了。”
顾庭书……礼部尚书的长女顾蔚然么?“是……那个早已心有所属的顾蔚然?她怎么了?”
“不知,听说是出事了,好像正是我们当初所查的那件事,被人知道了。东宫那个地方,最是注重颜面,也不知到底是谁将消息散出去了。”
宫沐秋停下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将木枝扔了出去。“知道了,那顾家定然是也要跟着出事了……”
驳了皇家的脸面,不光是顾家自己没有脸面,走在路上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眼下顾家怕是在朝中,都不敢说话。
“礼部尚书的位置,要换人了。京城果真是藏起来的石头,看不到内面。”
扈守沉默地跟在身后,眉宇间也有几分担心。
如宫沐秋所言,京城中从出了顾蔚然一事之后,顾庭书便气的一病不起,直接告病不上朝了。近些日子皇宫中没有什么大的宴席,真的要办也要因为赵皇的身子一切从简,他这个礼部尚书倒也不会有别的事情。
顾庭书不上朝,太子赵海乔脸色这些时日也不见好,连说话的时候也不给别人好脸色。这么些年,赵海乔一直为人和善,可从来没见过他对人不给好脸色过。
“殿下,太子妃……娘娘已经将她饿了三天了,娘娘说一直没做过这件事,殿下,您要去看看吗?”
赵海乔拧着眉头,摆了摆手就让贴身侍卫直接出去了,等那侍卫刚走出去,他又想到了什么,一把将手中的毛笔拍在桌子上。“回来!本殿倒是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忍着一脸的怒意,他这浑身的脾气都快压不住,眸间都黑了下去。两人走在长廊中,一脸不悦地去了顾蔚然所在的寝殿。
虽然是个正妃,可说到底,赵海乔拢共也没见过顾蔚然几次,恍然去了她的寝殿,见到她和着一袭素白的裙子,头发一片散乱地垂在地上,她那双往日清澈的眼眸如今一片惨淡,这几日连脸都瘦了一圈。
“奴婢见过殿下!”
殿外传来宫女的声音,顾蔚然倒像是没听见一般,直至一双长靴走至面前,她才恍然抬起脑袋。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她恹恹地说着话,眸间却毫无亮光,像是整个人失了魂一样。“殿下可有事?”
赵海乔皱起了眉头,像是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般,他回身坐在凳子上,眸间闪过一抹厌恶。“这几日,你可想清楚了?前几日城中传出来的那些事情,你可都认?”
“认?”顾蔚然坐在地上,抬起手缓缓挽了一下自己散在肩膀上的青丝,淡淡地笑了一下。她虽模样狼狈,可脸蛋胚子还在,这么清瘦下来,倒有几分凄美。“殿下让妾身认什么?”
赵海乔扯着嘴角,眼眸中冷然一片,“不认?那本殿来给你好好理理。顾家长女——顾蔚然,芳龄十七,嫁入东宫,但早心有所属,本就无意入我东宫之门,更无意皇家。”
他停下话,轻声笑了笑,“这些可都是不认?”
“认!妾身认。”顾蔚然也学着他的样子,淡淡地笑了一下。“认下,妾身是心有所属,是无心皇家!但妾身自从嫁入东宫,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外头所言,殿下是听两句就两句?!”
赵海乔垂着眸子,眸间闪过一抹决然的笑意,“顾蔚然,你心有所属,为何嫁入东宫?!当初所做,眼下都是你自作自受。”
“妾身自作自受?”顾蔚然忽地狂笑了起来,笑的苍白的脸都沁出了几分红润,笑到之后都咳了起来。她却全然不知,只是紧紧地盯着赵海乔。
“是,殿下忍了这么久,当初妾身入东宫,殿下三五日也不见一面,想必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是不是?是,妾身就是不愿嫁入东宫,就是不愿嫁给殿下!”
赵海乔脸都青了下去,他早就知道这些事,所以才一直不愿见顾蔚然。眼下城中出现这些事,他的脸面连同皇家的颜面都快没了。“你倒是心直口快,可知道眼下城中那些人怎么指着你顾家的?!你心中痛快,可想过东宫和顾家?”
“……”
顾蔚然扯着嘴角的笑意,却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只能垂着首沉默不语。
当初她和顾庭书已经言明,是皇宫中的人要让她入东宫,她选择不了,只能这般。
她沉默良久,才抬起眸子,轻声道,“殿下,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