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赵国也有些时日了,已经很久不曾听到“公主殿下”这个称呼,宫沐秋确实有些不习惯。
要不是齐珏是当朝丞相,又写信给她说要商量事情,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用这个称呼来故意恶寒她的。
“丞相信上说,要商量事情,不知……是何事情?”
齐珏也不着急,却是很爽快地开诚布公,将自己的用意直接说了。“陛下病重,二殿下被扣押在宫中,老夫自是要与姑娘商议,如何解决这些事情。”
他这般直接,弄得本想探一番虚实的宫沐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才回了他的话。
“不知,丞相可知,太子在城中藏了一批士兵的事?”
齐珏微微眯起眼睛,并不觉得有多意外,可眸子却也暗了下去。“事先并不知情,但也大致能猜到一些。之前陛下的那件事,老夫猜,宫中的人应该已经换了不少人进去了。”
前段时日去皇宫时,总感觉宫中的侍卫似乎都有些不大一样。虽然每年宫中都会换一批人进去,但齐珏很清楚,一旦出了事,这些换掉的人就是个隐患。
毕竟还是当朝的老臣,齐珏虽然年迈,但在皇宫中看的事情最多,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敏感的。
“丞相所言不假,宫中之前的御前侍卫统领——严洌就已经被秘密撤职了,宫中现在怕是大部分都是太子的人。城中现下还有太子的人在,到时候……我怕来个里应外合,那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皇宫中的事本就是个避讳,更何况还是夺权这种被奉为秘辛的事情,常人都是闭口不谈的,也就只有宫沐秋这种什么都不担心的人才能够说出来。
齐珏看着她,缓了半刻才笑出了声,“果然是宫正从小带在身边的人,这性子确实直爽。”
“……”突然被夸,这应当也算是夸吧。宫沐秋一脸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子,想掩盖眸中的尴尬。她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委婉了,听齐珏这意思是她说的难道还不够隐晦?
看她这样子,又有种小姑娘该有的青涩,齐珏越看越像是年轻的时候见到的宫正,忍不住笑了笑。
“你同二皇子的关系如此好,难免太子现在要孤注一掷了。他既然将人藏在城中,那便是打定了你们不敢随意乱动这些人,说不定,他还藏了一批人在城外,真正等着里应外合。”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想的确实要比他们这些小辈想的要多。只是……“城中的这些人尚且找的如此曲折,这京城外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如何能找到他的人?”
齐珏眯着眼睛,没说话,只是抬手给自己添了茶。“不着急,他们会自己出来的。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要担心的是……他如果将罪名加在二殿下身上,你该如何?”
她当然是要将赵逸轩救出来,再将……
宫沐秋下意识便要说出口,却又想着他刚刚的那番话,忽地便明白了什么。握着茶杯的手轻轻收紧,脸色也没有刚刚那么放松。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齐珏是丞相,他和赵逸轩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最大的关系也不过是赵逸轩是他外孙的皇兄。可皇室向来薄情,齐珏寻她来,不过是想护住自己一家,打从一开始,齐珏就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
甚至……包括她要说的事情。“丞相大人,三殿下不喜朝政,但这件事……他恐怕也难独善其身。如今殿下有难,沐秋想请丞相大人助一臂之力,日后再还大人这个人情。”
“好。”他这次不绕弯子了,直接应下了宫沐秋的话。“到时候我定然会派人助你。”
啧,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要不是之前赵风岑于她有点交情,她其实可以袖手旁观的。她不想记起,上一世宫乱,赵风岑最后好像也没落个好下场。
罢了,有了丞相的帮助,到时候赵海乔出手,她也能轻松一些。
“那沐秋告辞,听说宫中很是平和,希望丞相多加注意身子。”她说完,便深深地看了一眼齐珏,随后扯起脖子上的方巾,便越墙离开了。
齐珏独自坐在凉亭中,摇着脑袋将她刚刚喝的茶直接倒了,好笑地将茶杯倒扣在了一边。
这个小姑娘,果然和宫正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刚刚居然还有意将自己一下,就是为了“报复”他不肯全力帮她?
“外公!刚刚您在同谁说话呢?”赵风岑也不知从哪出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刚刚宫沐秋离开的方向。
一看到赵风岑,齐珏便觉得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没什么,你近些日子就在府上待着,你说你好好地跑到皇宫去作甚?!”
去做什么?还不是因为赵海乔故意扣住了赵逸轩,还将他送到了刑部大牢。刑部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了就算是没罪,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赵风岑撇撇嘴,虽然一脸的不悦,还是耐着性子应下了齐珏的话。“我去皇宫看父皇了,他一人在皇宫,谁知道……皇兄会做些什么出来。”
齐珏皱起了眉头,“隔墙有耳,你身为皇子,自己注意一些。”
“是……外公。”他一边懒散地应着,却还是瞧了一眼刚刚宫沐秋离开的地方。他明明看到有人过去了,难不成他看错了?
从丞相府刚离开,宫沐秋没想到就碰上了风亭,看他一脸着急地过来,她心里一咯噔,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她忽略了。
从听风楼奔到外面,除了要避开赵海乔在京城中的人,还要在这偌大的京城找到同样在避开别人的两人,风亭是急的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
没来得及喘上两口气,风亭赶忙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信,递到了宫沐秋面前。稍微缓和了一下,他又接着道,“小姐,宫中来了消息,陛下的身体好转了一些,但有人指证,是……主子指使下毒的。”
宫沐秋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将信上的内容大致看了一遍,在风亭话音刚落,宫沐秋没忍住,将信扯成了两半,脸色僵硬的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从哪里来的消息?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认识这么久,从未见过她这般脸色,风亭抿了抿唇,将最后那点喘息声掐在了自己的腹中。这一刻,他才知道何为杀意,宫沐秋此时的脸色阴沉地如同是从万人杀阵中冲出来的杀神一般。
咽了一口口水,上一次见到她这般,还是在宛平城前上阵杀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