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指头爱怜的在严春种的头上戳一指头。严春种躬身缩背,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打趣的说:“我这个样子还不是你惯出来的。这叫自作自受。”“你再说!”举着巴掌却没落下去。“唉!冤家!不知道是哪辈子的冤家!”
说着转身出去进了厨房。巧姐儿看着三大妈抬手在脸上抹一把,身子耸一耸的抽动了几下。哀伤的目光盯着严春种。
“大哥!以后别这样跟娘说话。你这样的话直戳娘的心窝子。她受不了!我听着都堵心。爹娘把咱们兄妹三人养大很不容易,当家才知柴米贵。”
严春种脸上的表情,随着巧姐儿语重心长的话,不断转换着。
“好!哥听你的,以后多孝敬爹娘就是了。”
巧姐儿笑靥如花的看着他。“这才是我喜欢的大哥嘛。”
“嘿嘿嘿!”
严春种羞答答的看着巧姐儿,憨厚的笑着。
巧姐儿抓起一颗铁胡豆扔进嘴里,“咔”的一声咬下去吐出皮,“咯嘣咯嘣”的吃得又香又脆。严春种忘情的,笑嘻嘻的看着她吃,那神态比他自己吃还美还畅爽。
巧姐儿从袖袋里掏出几张银票放桌子上,轻轻地推到严春种跟前。
“这是二百两银票,你带着路上用。”
严春种诧异的看着她,将桌上的银票推回去。很不舒服的说:“巧妹子!小看哥不是?我怎么能拿你的钱?我有钱!”
巧姐儿推着桌上的银票,真诚的说:“这钱不是我给你的,是刘家给你的。穷家富路,这趟出门远,又是坐车又是歇栈房的,哪样不要用钱呀?我直耽心少了呢。路上你省着点用,勉强够你到广阳县的醉倒仙酒坊。”
进一步吩咐道:“这是刘炳章八杆子打不着的一个亲戚开的。东家也是刘姓,称刘大哥就成。不用像别人称他东家。早年他是在龙凤阁学的手艺,酉先生和我婆婆在世时对他很好。不仅教了他酿酒的手艺,走时听说还支助了不少钱。他是靠着龙凤阁起的家。炳章把你介绍给他,想必不会慢待你。你也是脚勤手快,老实厚道的人。也不会遭人嫌弃。”
从另一个袖袋里掏出一封叠得四四方方的信,推到严春种跟前。
“这是炳章给广阳刘东家的信,你装好了。这一二天让娘给你收拾一下就起程吧。越早到越好。到了广阳方便的话给个回信,以免娘和妹子挂念。”
巧姐儿细细碎碎交待一番。严春种仔细认真地听着,不住的点头应承着。
他们的事情谈完了,三大妈的饭也做好了。香喷喷的一碟香肠,一盘腊肉端上桌,还有一盘腊肉炒窝笋。馋得巧姐儿直流口水,惊喜不已的叫道:
“哎呀!香肠腊肉!我在龙凤阁就想娘做的东西,馋得我滿嘴口水,包都包不住。哎呀!我今天定要够够的吃一肚子。”
三大妈看着她那番萌态,心里比吃蜜都甜。笑嘻嘻的说:“就晓得你好这一口,过年没舍得全拿出来吃,就蒸了点给他们父子三个下酒。还有点不多了。走时给你拿上。”
“不要不要!可不能要了!哪能又吃又包。还是留着给爹下酒吧。哦!对啦!我给爹带了一大罐子酒,够他喝一阵子的。这个酒没有婆婆在世时的好了。不过,还能喝。再要喝就得等秋后,他儿子闺女酿出好酒来孝敬他老人家了。”
说着先挟起一块油亮油亮的腊肉送进嘴里,无比享受的闭着眼睛品味着说:“不晓得怎么搞起的,以前不怎么爱吃肥肉,这段时间看见肥亮亮的肉我就馋得流口水。”
又是一块肥亮亮的肉送进嘴里。这才想起来问道:“娘,不等爹他们回来啦?”
“你爹和你二哥今天整秧田,给他们带了饭菜到地头吃,就不回来吃饭了。”三大妈看着巧姐儿的吃相,突然问道:“巧妹子,你是不是有了?”
巧姐儿猛然一惊,手上挟起的肉块又掉了回去。收回筷子,惊愕不已的看着三大妈问:“娘啥意思?有了?我有啥了?”
“有喜了!你都结婚两个多月了,也该有了。快的结婚当晚怀上的都有。我看你这吃相就是。你多久没来身上了?”
“嗨呀!嗨呀喂!我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还没想当娘呢。他怎么……怎么会这样啊!”巧妹子焦急地叫了起来。
三大妈笑盈盈的看着她,滿心欢喜的问:
“你有多久没见红了?”
若有所思的,“这个月过了十几天了吧。”愣怔茫然的看着三大妈。
“傻丫头哟!你这就是有喜了!我记得每月你来身上都很准,这次错过,一定是有身孕了。一定是!”
严春种一脸茫然,脸上立刻挂滿寒霜,一句话不说,低垂着头吃饭。挟菜的手微微发抖。
桔红好奇的听着母女俩说话,脸上莫名的挂起了羞晕。
“哎呀!怎么这么快!?我……我还没想当娘呢!”巧姐儿一声惊呼。严春种手一抖,“叭哒”一声,握着的筷子竟然掉到了地上。弯腰捡起筷子,心情沮丧的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扔。铁青着脸忿然的说:“不吃了!”
转身就奔了出去。从窗户上,巧姐儿看着他进了自己的屋。三大妈看看桔红,又看看巧姐儿。十分难过的说:
“你看看,他现在就这样,脾气大着呢。你说谁惹他了?他就……他就……”
“娘!别说了!我晓得是怎么回事。”巧姐儿沉着脸说。
三大妈一脸忧虑的看着巧姐儿,“娘是耽心以后……”
“娘!”
巧姐儿怨毒的目光投向三大妈,三大妈不由得打个寒颤。桔红急惶惶地拨拉干净碗里的饭,很有眼力架的说:,
“我吃好了!二少奶奶和太婆慢慢吃,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收拾碗筷。”也不经同意就奔出屋去。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三大妈看着消失在大门口的小身影道。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不懂规矩在那种勾心斗角的深宅大院里,怎么站得稳脚跟?”不以为然的口气。
“巧妹子!娘是耽心他这一根筋,到了你们酒坊,万一再做出点什么事来,可怎么好啊!毁了他自己不算,再坏了你们恩恩爱爱的一份夫妻情,那就……那就……”三大妈一脸耽忧,忐忑不安的看着巧姐儿说。
巧姐儿面含微笑,温柔的将双手搭在三大妈的肩上。双眸满含深情的直视着三大妈的眼睛。坚定的,胸有成竹的对她说:
“娘!这事就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管,相信你的女儿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好。”
三大妈神情惶恐,心烦意乱的点点头。看着巧姐儿朝大儿子的屋走过去。
“喔哟!这屋里什么味?直冲鼻子。”
巧姐儿手里提着一块手帕,在鼻子上晃来晃去的扇动着。躺在床上气哼哼,很是不畅快的严春种,一骨碌就坐了起来。怯怯的,没好气的问:
“什么味?男人住的屋,除了男人味还能有什么味?未必还能有女人味?我可没那个福气。”
“不止!”严春种诧异的看着她。“还有一股酸不溜秋的醋味。”
严春种惴惴不安的将脸转的朝着墙,心神不宁的细声说道:“你胡说啥?这屋里从来都没有过醋,怎会有酸味?”
“大哥身上的醋味可比缸里的味浓多了。不信你自己闻闻。还有一股捂臭的味道呢。”
严春种猛然转过头来,拧着眉头,滿脸寒霜,眼神凌厉的盯着她,双唇嚅动了几下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巧姐儿一脸浅笑,迎着他的眼神,双眸如幽深的潭水般,静谧安然。语气依然恭敬温顺的说:
“我是来讨回那封信的。我思虑半天还是感觉大哥去帮我不合适。娘也这样认为。娘说,到时候毁了你自己不成,也毁了我和炳章。我舍不得炳章,我们夫妻敵体,永远不可分离。何况我还有了他的孩子。思想再三,还是……”
“不!巧妹子!不要……不要舍弃我!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我不求别的,只求能看你一眼就足够了。”
严春种急不可待地打断巧姐儿的话,暴怒的喊道。怒火随着流出来的泪水,慢慢熄灭,直到低声下气的哀求。
“你是吗?你能吗?”巧姐儿暴怒的质问道:“你对我的喜欢会害死我!也会害死你自己!跟你说了多少回,你是糊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来的阿斗。”
“不!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会……会一个心思帮你,诚心诚意帮你。”
严春种泪流满面,捶着自己的胸部,表示着自己的诚意。
巧姐儿无比痛心和失落的看着他,晶莹的泪珠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狠厉绝决,一脸寒霜的说:
“你的诚意我已经领教了,不想为你的这番诚意丢了性命。毁掉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福运。”
“巧妹子!”
严春种悲怆的大吼一声,从床上扑到地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巧姐儿,一阵直入骨髓的剧痛撕裂着他的心。那股浓郁到极致的悲怆从心底直冲卤门,刺激得他疼痛难当,双手伏地放声痛哭。
他哭得如此悲伤,撕心裂肺。到把巧姐儿震住了。她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不知所措的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严春种,傻呆呆的愣在那里,成了一根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