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炳章瞪大眼睛看着她,“喔!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呀?”醒悟愕然的,“你呀!”用手指头点着红鸡公二娘,“拐着弯骂你夫君跟那些笨猪一样,都是笨猪是吧?”
“哎呀!天地良心,是爷自己想多了,我可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呵。爷要真笨得跟猪一样,我也不会嫁给爷呀!我晓得,我的夫君聪明得很。只是懒惰不爱动脑子而已。”
红鸡公二娘打一掌,又给颗糖枣,把个刘炳章美得屁滴屁滴的,笑得滿脸开花。
“喔!这还差不多,这种话爷爱听。”洗罢脸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杯呷一口香茶,忽然又想起一些事情,迟疑不决的问:
“三房做的事我们只是一个猜想,无凭无据,不好说人家跟买主有勾结吧?再说每年偷摘果实的贼娃子也不少。怎么敢认定就是买家派人来偷摘红桔呢?”一脸郁闷地表情。
红鸡公二娘将换下来的脏衣服团了,在门口叫道:
“桔芬,来把这些脏衣服拿去洗了。”
“呃!来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来到跟前,将衣服整理了一下,内衣裤放下边,裤子放内衣裤的上边,上身的衣服放在最上边提着朝河边洗衣服去了。本来龙凤阁有专门的洗衣房,红鸡公二娘嫌那些人脏,大家的衣服混在一起洗,看着就恶心。于是,专门买来一个小姑娘为她和刘炳章冼衣服
桔英倒了脏水,端着一盆干净水放在盆架上,红鸡公二娘一边洗脸一边对刘炳章说:
“这件事情爷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
“有什么主张先说出来听听。”
“到时候爷自然就晓得了。”卖关子的说。
当天傍晚,红鸡公二娘叫了桔红来到刘家酱源,让人搬了一把扶手椅,大模大样的往酱源门口一坐。不到一刻钟,就有一个清脆响亮的叫卖声,在远处的街边模糊可辨的响起。
“泡粑喔!白糖泡粑!”“泡粑哦!热泡粑!”
声音渐近渐清晰渐洪亮。随着渐近有节奏的叫卖声,映入眼帘的是在空中飘动着的圆圆的笼屉。一个二层约有一尺五寸直径的圆笼屉,顶在一个少年的头顶,随着少年矍铄矫捷的脚步越来越近。看得见笼屉上方不时袅袅升腾而上的白色炊烟,同时带出来的那股时有时无,酸酸甜甜的香味。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双手伸向头顶,小心翼翼地扶着头顶上的笼屉,几步一吆喝的慢慢走过来。那张由内而外散发着青春气息的面孔,和那双灵动中透着顽皮的双眸,给人几分神秘的猜测。少年鼻梁高挺,嘴角上扬,活乐中掩饰了那一丝狡黠的性味。
“泡粑哟,白糖泡粑!泡粑……”
“卖泡粑的!你过来,我要买泡粑。”
红鸡公二娘叫住了卖泡粑的少年。摸索着往外掏银子。
“嗨哟!二少奶奶今天想吃泡粑啦!你真有福气。今天的泡粑发得又好又大,米好糖还放得多,保管好吃得很呢!”
从头顶上取下笼屉,左手抓住笼屉的边缘,将笼屉抱的顶在胸膛上,右手揭开笼盖。“你看这泡粑多喜人啦!看着就想吃。”
红鸡公二娘在他头上戳一指头。“就你的小嘴甜,不买听了你这几话都要买啦。”
泡粑哥呵呵的笑着,嘴巴努了努,“二少奶奶,这边上有包纸,我的手不方便,要多少你自己拿。”红鸡公二娘不拿泡粑,佯装掏银子,将嘴巴凑近泡粑哥耳边轻声问道:
“前两次给你的银子收到了吧?”
泡粑少年不露声色的“嗯!”了一声。
红鸡公二娘将身子凑的更近些,细细碎碎的吩咐道:
“那就好。你到翠香院仔细打听一下红香妹,第一,她是从哪来的,谁弄来的,来翠香院多久了,跟院妈妈有没有直接的关系。第二,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过,她接客次数最多的是哪一位。每次大约多长时间,越仔细越好。另外多加注意她的行踪,旦凡有一点不寻常之处,就赶紧报了绐我。信儿直接递给酱源常掌柜即可。”
“好!我晓得了。”
端起笼屉就要走,被红鸡公二娘挡住。“这些泡粑我都要了,共计多少钱啦?”
“还有十三个,一文钱一个,共计十三文。”
红鸡公二娘掏出二十文钱塞到泡粑哥手里。“不用找了,剩下的钱给你买棒棒糖吃。”
泡粑哥提起笼屉,笑得合不拢嘴。“谢谢二少奶奶打赏!”乐呵呵的走了。
红鸡公二娘在他身后喊道:“泡粑哥,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的泡粑呵!”
“喔!晓得了!”泡粑哥转过身子,笑嘻嘻的答应。红鸡公二娘自己留下二个泡粑。剩下的吩咐桔红说:
“给你自己留两个,其余拿进去给他们一人一个。剩余的让常掌柜拿回家哄娃娃吧。”
“呃!”
桔红乐呵呵的捧着泡粑进店里,按红鸡公二娘的吩咐分完了泡粑。走出门来,正看见红鸡公二娘跟镇中街颇有名气的神仙手说话。神情上诡异又机机秘秘的样子。神仙手侧耳倾听,不时“嗯哼,嗯哼!”答应着点头。桔红知趣的返身回店里坐着去了。过了片刻,红鸡公二娘进酱源拿了一小竹篓金勾豆瓣酱,付了银子,叫上她。
“桔红,天不早了,我们回家吧。要不然你东家又该着急了。”
桔红接过金勾豆瓣酱提在自己手上,跟在红鸡公二娘身边慢慢悠悠往家走,刘家酱源离龙凤阁不远,也没叫滑杆。三大妈早就捎信来,让红鸡公二娘在怀孕期间一定要多活动,特别要多走路,到时候孩子才壮实好生。因此,主仆二人边走边闲话着往龙凤阁去。
刚拐过弯上龙桥,从桥的另一端迎过来一个身材矮小结实的小老头,他走路的姿势一抽一抽的,像孩子们玩的穿线木偶。柔软花白的头发稀疏的盖在脑瓜上。他的前额由为突出,跟整个面部不太相称,脸庞的轮廓也很古怪,没有牙齿的嘴巴完全瘪下去了。眼睛却炯炯生辉,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又精明、又敏锐,你几乎觉得他有妖法。
他与红鸡公二娘插肩而过之时,放慢脚步,轻声细语,却清楚明白的说:
“明天巳时未,素秋宛茶庄二楼听雨轩见。”
“晓得了!”
两人插肩而过。桔红愕然的扭过头去,看看远去的老头;转过头来好奇的看看自家二少奶奶。红鸡公二娘两眼平视,声音不大却颇有威势的沉声道:“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桔红生生的打个寒噤,颤声回应道:“是!明白了!”
清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昨天的那场雨,驱赶走稀许燥热,整个大地清爽干净了许多。林间的鸟儿叽叽喳喳恬吵不停。寥落的树丛中随风飘来一阵阵沙沙的响声,那是树的叶子,在完成它短暂的陪伴和美化大树之后,身不由己悲哀的离去。虽然它在空中飘扬、狂舞,舞姿优美的宁人留恋,终归是难改凄凄嗳嗳随风去,飘落于地任人践踏的命运。
红鸡公二娘一早起来,独自站在大门外,瞭望着远处的山林和原野,心潮起伏,浮想连翩。目极之处,是一片片金灿灿的稻田和成片的果园、甘蔗田。这里面有五分之一的良田是刘氏家族的产业,再往西去,在龙泉河的西岸还有一个庄子,那也是刘氏家族的产业。刘氏家族经营田地山林勉强过得去。田地之广在龙桥镇数一数二,可所有田地的收入还不及酒坊、酱菜作坊、酱源……这些商业性收入的三分之一。整个刘氏子孙奢华至极的生活供养,基本上是占地不多的商业收入供给的。
可是,这些不孝的子孙既不想好好的经营,更没有经营的头脑,眼看着一个个优良的产业在他们的手上被整垮,整瘫,即使免强支撑着的部分产业,也是奄奄一息,微弱喘息。
昨晚智多星吴大勇约她今日茶馆相见,他要跟她说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一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翻来复去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
凤载利为刘氏家族的兴旺发达奋斗了多半身,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她的骨肉兴许还没化尽,这份家业就快被这些不孝子孙败光了。真是叫人心痛又心寒。
红鸡公二娘已经把她未来几十年的命运压在了龙凤阁,和刘氏家族连在了一起。那么,她的路会不会比风载利更难,付出更多呢?
也许吧!不管付出多少,她都绝不能眼看着家族企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垮下去!她要用她的才能智慧和辛勤的汗水,用自己的努力创造一个不一样的龙凤阁。
红鸡公二娘握紧拳头,狠厉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我要走的路仍谁也阻挡不了!神挡斩神,佛挡除佛!人挡杀人!”
刘炳章看着她的背影,惶恐不安的问:“你在这里发什么狠?谁惹你啦?你要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