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文婷提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裹着她的几件换洗衣服。既没有花轿,也没有迎亲送亲的队伍,更没有几抬几盒的嫁妆。她就这样身单影只,胳膊上挽着那个小包袱,作为婢女到龙凤阁老太爷的房里做婢女来了。说白了就是无名无份刘忠祥的侍寝丫头!
好在刘忠祥有情有义,接出龙凤阁好远,还叫了乘滑竿,她不愿坐,要让老太爷坐。老太爷硬生生的把她按在了滑竿里,她拧不过老太爷只好坐了。
刘忠祥穿着崭新的新郎装,完全就是个派头十足的准新郎。喜孜孜乐哈哈的跟着滑竿朝着龙凤阁奔,一步都不肯拉下,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仍然紧追不舍的跟着滑竿跑。那样子比第一次当新郎还要美气,劲头足的像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
滑竿一直抬到凤祥轩的大门口,刚停下,刘忠祥迫不及待,两步跨到滑竿前,打横抱起文婷就往上房去。把文婷羞的不知如何是好。刘忠祥毫不含糊的说:
“从今往后,你就是爷的女人,抱住爷的脖子!听话!你再乱动爷就把你丢地上了呵!”
文婷怕了,无可奈何伸出双膊搂住刘忠祥的脖子。把自己羞红的脸藏在他的怀里,自我安慰道:“进屋就好了。”
刘忠祥颇为得意的笑了。“喔!这就对了噻!以后老子就是你的夫,你就是老子的妻。夫唱妇随才是绝配嘛,呵!”
进到屋里,刘忠祥气喘吁吁的直接把文婷扔到了床上。吩咐身后的任三道:
“给老子把门关严实了!哪个都不要让进屋,老子今天要再作一次新郎。”
没等气喘均匀就急迫的脱衣服,用眼神斜睇着文婷。哈哈大笑着朝床前走过来。
“哈哈哈!今天美,比第一次作新郎还美,没人闹洞房……”
见文婷缩在床角里,吓得浑身直哆嗦。刘忠祥哈哈笑着,朝文婷扑了过去……
秋雨过后,天气一天天转凉。桂树上的桂花已经开败凋谢,院子里还残留着少许余香。红鸡公二娘独自站在桂树前,看着飘落于地的残花枯叶,感受良多。
“人生其实跟花一样,该你展露才华,绽放风采时,你就该抓住时机把你的美,把你动人的神韵像花一样绽放出来,把你拥有的芳香毫不吝啬的抛撒世间,过了那个时节,你再有多少芳香,也没有人再来理会和欣赏。因为,当另一个时节来临时,会有更多更艳更美更香的花朵夺走你的光艳。你就会像地上的残花随风飘散。”
“二少奶奶!奴才见过二少奶奶。”
武才德进院,发现只有二少奶奶一个人站在桂树前赏花,惊诧不已的叩头就拜。打翠香楼红香妹的事情发生后,在红鸡公二娘的眼里,对他的信任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很多隐秘的事都愿意交给他去做。从红鸡公二娘那里,他也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实惠。
红香妹事件,他的贡献不小,红鸡公二娘也没亏他,给他的银子比吴先生的还多。他用这笔钱给自己在远离闹市的乡村买了座二进的小院。他的想法很实际。偏僻之地的房价要便宜很多;其次,他只想有个落脚的地点,有个属于自己的窝。更为重要的是,会个朋友谈点事情,这样的地方比闹市区方便。
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提高了他对二少奶奶的尊重与崇拜。从那以后,只要是二少奶奶有事招唤,无论他有多么紧要的事都会放下,先紧着二少奶奶的事办。二少奶奶的吩咐,在他的心目中就是圣旨,是绝对要服从的命令!别的事可以不做,二少奶奶吩咐的事绝对不可待慢。
泡粑吴刚给他递了信,说二少奶奶有事找他,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赶到了。
“喔!来得蛮快吗。走,有点事情我们屋里谈。”红鸡公二娘眉开眼笑的看着他说。
“二少奶奶请前面走。”
武才德侧身让到半边,让红鸡公二娘前面走,自己跟随其后。红鸡公二娘一边走一边与他扯着闲篇。“听说你买了一座小院。”
“嘻嘻嘻!那都是托二少奶奶的福。这是奴才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如今,刚一年多的时间,就有了自己的窝,奴才以前的朋友都羡慕的不得了。问奴才是怎么搞到的,奴才没敢告诉他们,这是二少奶奶的恩典。怕给二少奶奶惹事。”
一提起这事武才德的眼睛就放光,脸上不由自主就会漫出喜悦的欢笑,话也多起来。
红鸡公二娘淡然的轻笑道:“这样好,总要给人留点神秘感才更有威望。听说你买的院子离街市有点远,怎么想的?”
他们已经来到议事堂。红鸡公二娘上首位坐了,指指对面的椅子道:“坐下说,今天有好几件事想跟你说说。”
武才德斜签着身子半坐在椅子上,陪着红鸡公二娘说话。桔红送上香茶斟了茶,站在红鸡公二娘身后。
“奴才跟二少奶奶时间不长就置产业,假如置办在街市上,感觉有点招遥,怕引起别人的嫉恨,再生出事端就不好了。另外奴才的朋友好多是上不了台面的,也怕引起别人的反感,日子久了给二少奶奶招惹是非。”
武才德实实在在的话语,说得红鸡公二娘心里格外舒坦。她就喜欢这种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实在性格。
“喔!想法不错。今后有啥打算?”
武才德笑眯眯的看着红鸡公二娘说:“当然是跟着二少奶奶好好做人啦!改掉以前的坏习气,有了银子再娶房媳妇,生个儿子好好过日子。”
“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子。跟了我还想你以前的那些事吗?”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很坦然的面对红鸡公二娘炯炯有神的目光,处之泰然的道:
“以前的事情想过,有好多刻在骨子里的事,兴许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不过,大都是恶梦。那个时候,一天到晚醉生梦死,过了今日没明朝。有了银子就花天酒地胡吃海喝,天翻地覆的热闹一阵,银子来得容易去得也快。从来都没想过要置产立家。想最多的就是,说不定哪天就暴死街头,连尸身都无人认领,哪里还会有置产立家的心思呢?”
端起茶碗抿一口,淸香的茶水让他神清气爽,恍过神来,感觉这是二少奶奶的议事堂,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多了?忐忑不安朝二少奶奶看过去,见二少奶奶喜眉笑眼的瞧着他,没有反感的意思,忐忑的心放了下来,继续说道:
“没有银子的时候,三五天饿肚子的事也有。饿肚子的时候那就根本没有脸了。多么险多么难多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想法只有一个,赶紧搞点吃的东西在肚子里,要不然,真活不下去呀。”
红鸡公二娘听得饶有兴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插话道:
“没娘的孩子,没人痛没人管,可不就是这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胡作非为,不知道对错,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其结果违害了社会,也害了自己。唉!一群可怜的娃娃。”
武才德顾不得礼法,猛然转身,双手捂面,双肩耸动,身子一抽抽的颤动着。二少奶奶的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刺痛着他的心。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明理通透,知性又体贴的话。不由得悲从心起,直接痛彻心肺。泪水也由着性子涌了出来。
二少奶奶默不着声,由着他把心里的苦痛哭出来,发泻干净。背着沉重的包袱还怎么做事?
过了片刻,武才德终于控制住了激动的情绪。极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来,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缅腆的红着脸,苦笑的说:
“对不起!二少奶奶,我失态了。太丢人了。在街上扒窃为生时,被人抓住,打得死去活来,那眼泪就像干枯的井,一滴都不会往外流。现如今,跟了二少奶奶,听了二少奶奶这番贴心窝子的话,那眼里的泪,就像常年干枯的井,突然又有了新的甘泉,想不让它流都做不到。二少奶奶,我……我的定力太差,报歉的很!”
“哈哈哈!看你的心跟我越来越近,我很高兴哟。对你们以前的往事我很感兴趣。继续说,我爱听。”
二少奶奶巧妙的岔开话题,不愿让武才德心中有纠结,总在一些小事上过意不去。她爽朗的笑声驱赶了武才德心底的耽忧。愁苦的脸上漫出淡淡的忧伤和哀愁,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思绪完全沉浸在痛苦悲惨的回忆中。
那是一条狭窄的街道。街的两旁是一个挨一个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人来人往很热闹。
街边的台阶上,坐着两个骨瘦如柴的年轻人。这两个人脸色灰暗,两腮凹陷,颊骨突出,脸上最为明显的就是那两只瞪得大大的,饥饿的眼睛。眼神从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不用猜就知道,这一定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饿死鬼。
“我和二哥四天都没有钱吃饭了。我们两人坐在街沿上,饿得眼冒金星,就这样还硬撑着,睁大眼睛看着一个个提着东西的人们,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武才德凄凄惨惨的回忆说。
这时一个人提着一挂生香肠从武才德他们跟前过去。他和二哥的眼睛都瞪圆了。贪婪的目光像钉子一样紧紧的盯在那挂香肠上。嘴里的馋液,跟黄果树的瀑布一般直往上涌。他们一口一口的吞着口水。眼看着那个人就要走远,二哥一个冲刺扑上去,那动作,远比长跑运动员矫健敏捷多了。二哥抱住香肠,一把夺了过来,席地一坐,心急火燎抓起香肠就往嘴里塞。
提香肠的人骤不及防吓了一跳。怔忡的,呆呆的看着二哥往嘴里塞香肠。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几节香肠已经被二哥吞进肚子里了。他气急败坏,又喊又叫又骂又打,拳脚相加,全部落在了直管往嘴里塞香肠的那个小伙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