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大势已去，叫我怎么对得起先帝啊！”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
每每做这样的梦，长尹都是头痛欲裂地醒过来，等到再次回忆时，却又只记得些零零碎碎的杂语片段。这些梦他做了好久，从入住国师府的头一天开始，至此，他几乎每天都会做这样的梦。在梦中，总有个老头哭泣，是那样无力而又悲切，仿佛在向他抱怨和诉说，那些曾经的辉煌曾经拥有和现在失去的东西。
又似乎给了他某种力量，让他在混混沌沌的日子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我是谁？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仅仅百来天，心境又怎会如此五味杂陈。
长尹醒来便再也睡不着，披上外衣，推开房门，来到庭院。
国师府离市井不远，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长安城内万盏灯火发出的亮光，这光笼罩天空，将原本处于黑夜的天照射明亮。
“这……就是长安……”
翌日，天气明朗。
想着今日要上早朝，长尹便早早地起了床，唤人收拾好衣物，就骑上了马，赶往皇宫。
马车走走停停，没过多久，终于还是慢了下来。
恐怕是快到了。
一想到这里，又不自觉地上下整理起衣衫来，说不紧张是假的，此刻的他，脊背发凉，直冒冷汗。
长尹掀开帘子，发现马车此时已经到达太极宫城墙角下。三面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轿子和马车，想来是同他一同上朝的官吧。
马车缓缓进了太极宫，随即停下。
“国师大人，到了！”
长尹下了马车，理了理衣袍后就往太极殿走去。
环顾四周，皆是些身着官服，腰系玉带，手拿朝板的官员。甚至还有身穿盔甲的武将。他们稀稀落落，往相同方向走去。
长尹作为国师，上朝这还是头一次，因为这是皇帝下的特殊命令，再加上时间紧急，一切都来不及准备，只得这样上了朝。
“这位就是新上任的国师大人？”
“？？？？”
听到身后有人唤他，长尹便立即止住了脚步，转身看去，只见两位面色森然的大臣杵在他面前。
听着语气，倒没从中感受到半点欣悦，想来也是找茬的吧。
长尹立即提高了警惕，作揖道：“两位大人叫我？”
“听说国师大人是天降之子，祭天那日家中有事，没能亲眼目睹国师大人下凡之壮景，想来着实是有些遗憾，今日一见，国师大人不仅能力超群，原来还是个俊俏的美男子，实在是让人佩服。”
“大人过誉了……”
长尹细细打量着两人。看外表，两人虽年岁相似，可性情却有些差异。率先同他说话的人，看似热情，实则话里带刺，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而他身旁这人，又像是恰恰相反，无论是表面还是内心，长尹都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悦。
“初来上朝，不知两位大人该如何称呼？”长尹再次作揖。
“咳！”这人直起腰，神色庄严指着身旁那位道：“这位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重臣，当朝宰相，李林甫李丞相！我则是当朝御史。”
这么说来，长尹倒是想起了什么，这位李丞相，似乎在哪儿见过！
“圜丘祭典……不就是他最想吆喝着想把我抓起来么？”
原来师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怪不得满脸不悦。
长尹明白了这个理，很快便反应过来，拱手笑道：“原来是丞相大人和御史大人，初次见面，没能认出，还请见谅。”
“哼！见什么谅！”李林甫一记拂袖，背过手去，不屑道：“不知是不是妖人作祟，乱了陛下的思绪，否则又怎会让个来历不明的混小子当了国师？如今还让人上了朝，我看这天下怕是要乱了顺序纲常了！”
李林甫一字一句不留情面，咄咄逼人，如此仗势倒险些让长尹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周围的官员也被吸引过来，想一探究竟，毕竟能让李丞相在公众场合大发雷霆的人，也没几个，又怎能不来凑个热闹看个笑话呢。
“丞相这是怎么了？”
“是啊，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惹怒丞相。”
“丞相别气，当心伤了身子。”
长尹先是一愣，见这么多人围了过来，便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便又将众人的注意力挪到了他身上。
“你笑什么？小子，年轻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资本，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是谁？”
“当然知道。”长尹笑容不减：“当朝丞相，李丞相。”
见长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李林甫可谓是一股火气上了头，气的涨红了脸。
“那你这笑是作甚！”
官员纷纷指责。
长尹不为所动，反倒笑得更加随意：“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我年幼时，曾上山偶遇仙人，那仙人对我说，我命中会有一劫，呈天命，历朝纲……”
话说到一半，便见众人纷纷入了迷，唯有那李丞相脸色依旧。
“会遇不凡之人，在殿外训我，至此以后便能积福承德，一世太平。”
此话一出，不仅是众大臣，就连丞相的脸色都有了变化，原本气得涨红的脸，立刻恢复原样。
“国师大人，仙人还说了什么？”
“国师大人果然乃天人下凡，恕罪恕罪。”
“咳咳咳咳！仙人还说，人得少做坏事，这样积德成仙才快！还有……咳咳……”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事，长尹还是头一回干。
“简直是一派胡言，江湖骗术！”李林甫怒意稍减，抛下众官拂袖而去。御史也紧跟着走了过去。
见丞相和御史走向大殿，官员们也都四散开来，朝大殿走去，只留下长尹在原地紧张地喘着气。
太极殿内——
众官皆循着位置站齐，而长尹这初来乍到地，不知该站哪里，便挑了个最末尾的角落站定。
“皇上驾到！”
伴随声音，缓缓走来上龙椅的，就是皇帝。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玄宗坐定，没有说话，反倒是四下望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国师呢？没来么？”
大殿之下众人相互张望，并不言语，没过一会儿，角落里便缓缓升起了只手臂。
“陛下，臣……在这里。”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长尹。
“国师，为何站在那里？难不成嫌我这太极殿太过狭小？”
长尹连忙作揖道：“陛下多虑了，臣初次来朝，还不知该站何处，怕失了规矩，才站至最后，还望陛下恕罪。”
“哈哈哈哈……爱卿不必如此拘礼，出来站于太子旁即可。”
“！！！！”
话音未落，朝堂之上便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众臣低语讨论：
“站于太子旁，他区区一国师，怎能与太子相提并论？！”
“这怎么可以！”
“这不是乱了身份吗？”
不仅是大臣们在想，就连长尹最初听见这话时，也不禁打了个寒碜。
“安静！”
天子的威力果不一般，朝堂瞬间陷入死寂。
“国师还愣着做什么，快快上前来。”
天子之命不得不从，无奈，长尹只好迈出步子，缓缓走到太子身边，作揖道：“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一笑，道：“既是父皇的心意，国师便不必拘礼。”
“……”
长尹深知，这不高兴的，也只得做笑面虎，而另一边却连笑面虎都不愿做的，就只有丞相一人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