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后,李麟一队人马,终于来到了长安城内,天子脚下。这一路,也还算平平安安。
扬州是大唐的经济中心、工商业中心,长安是大唐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扬州繁华似锦、长安雄奇瑰丽。与扬州的潇洒恣意不同,长安由于是京都,一切都显得更加威严庄重,井然有序。初唐四杰之一卢照邻,有诗云: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注:莲城李氏曾解释说,这些赞美之词都是写在书上,流传后世的。换个价值观去看,则是扬州充满了金钱的味道,长安充满了权力的味道。请带着争权夺利的心再看一遍诗文。
我又将诗文读了一遍,“玉辇”、“主第”、“金鞭”、“候家”、“龙”、“凤”、“争绕”早已不再单单指先前的景物。
莲城李氏哈哈大笑,相由心生,不是这诗歌有问题,是你经我言语蛊惑,心态出了问题。所以,安心听故事,莫想太多,莫太较真。
好多陈年旧事如同这诗歌一样,说不出对错、真假,只在于你怎么看,你相信谁,你想让别人怎么看?尽信书,不如无书。(注完)
马车入得长安城不久,忽然听见有女子呼救。李麟掀开帘子看时,只见五六个贱鄙的狗奴才,正在围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良家少女嘻嘻哈哈,言语轻佻。
不远处,一个看起来油腻不堪,穿金戴银的富家子弟,摇着折扇,一脸奸笑地在那里说道:“小妮子,乖乖从了大爷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李麟见了,忙吩咐阿猛,这妹子长得还可以,赶紧救下来,免得被那头肥猪拱了。阿猛得令,正待催马前行,却发觉有人已抢先出手。
“嗖、嗖、嗖”,三枚飞蝗石破空而出,正中三个狗奴才的大腿骨上。那三个狗奴才立刻痛的嗷嗷大叫,倒在地上站不起身。阿猛估摸着,飞蝗石上施展这么刚猛的力道,普通人哪里受得了,看那帮狗奴才痛苦的样子,骨头怕是已经裂开了。
只见远处一个三十来多岁模样的汉子,朗声道:“长安城内,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好汉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远远看时昂首笔立,气宇不凡。腰间挂一把宽厚的宝剑,青铜剑柄,乌木剑鞘。行起路来,如猛虎下山,凛凛生威。
只见那汉子疾步上前,三拳两脚,已将几人打的落花流水。
阿猛不禁感叹,好俊的身手!江湖侠客武功多有虚招,声东击西,攻敌不备是惯用的伎俩。这汉子路数却大不一样!刚才那一拳打出,敌人举臂格挡,寻常江湖人都会变招,将本来打头的招式变为打胸口。这汉子却是硬碰硬,拳头上又暗加了几分力道,先是打断敌人格挡的手臂,余力不弱,依旧打在敌人头上,一招破敌。
这打法,虽不精妙,但阿猛喜欢,正面强攻,简单粗暴,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
那个满脸横肉的富家子弟,见情况不妙,撇下一众家奴,赶紧跑路,只远远的留下一句狠话,“好小子,敢得罪我们尚书府,早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好汉却好似没听见,对躺在地上的众家奴呵斥道:“快滚!”
那帮狗腿子们,如获大赦,赶忙挣扎着,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那少女哭的梨花带雨,对着好汉千恩万谢。
本来“英雄救美”的事情到此圆满结束,但谁让那好汉倒霉呢?偏偏碰上的是宋王二公子这朵奇葩!
那汉子开始教训坏人的时候,李麟还觉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点意思啊!可到了二人撒狗粮的时候,李麟可就真的看不下去了,心想:他大爷的!风头都让你抢了,妹子也让你泡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敢在小爷面前逞英雄,看我让你分分钟变狗熊!
“阿猛,把那男的,给我,胖揍一顿。”
“哪个男的?”
“就黄衣服那个!”
“公子,这……不太好吧?人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算是一条好汉。为啥揍人家!?”
“他抢了本公子的风头!不该揍吗?”
“这……”
“磨蹭什么!?不用打死,让他丢人现眼就行!打得好,赏你一百两银子!还不动手!”
“得!公子,您瞧好嘞!”
阿猛翻身下马,取了一条水磨钢鞭,径直朝那汉子去了。
阿猛不愿偷袭,朝那汉子爆喝一声:“小心了!”,才挥舞铁鞭,作势欲打。
那汉子见阿猛凶神恶煞,来者不善,忙抱住女子闪往一旁。阿猛那一鞭,力气甚大,打在一棵水桶粗细的大榆树上,那树受不了钢鞭上的千斤巨力,“嘎吱”一声拦腰断了。
那汉子看着断了的榆树,不由吃了一惊,好气力,是个棘手的人物。他吩咐女子先走,自己转身与阿猛斗了起来。
阿猛,擅长的兵器,其实是斧、戟、锤、盾。这套钢鞭鞭法,是一个月前,李麟从别处得来送他的。相传是,太宗时期,尉迟恭将军临阵杀敌的招式。李麟不喜欢重兵器,就将秘籍赏给了阿猛。阿猛如获至宝,特意到铁泽居挑了条上等的水磨钢鞭,天天闲时就在府里比划几下。今天终于碰到实战,想来也是手痒,要试试功夫深浅。
只见阿猛,舞起钢鞭,势大力沉,有万夫不敌之气概;脚下步子,分毫不乱,虽不似江湖武艺那般轻巧灵便,但一进一退,也自有章法,步步为营,咄咄逼人。
李麟在马车中暗暗瞧着,那好汉掌中阔剑,却也使得不差,不一会儿,两人已过了五十多招。
五十多招,什么水平?李麟若是凭借长剑快攻,轻功疾走,闪转腾挪,也能与阿猛周旋五十招开外!但这汉子可不一样?他用的是双手阔剑,剑法里尽是刚猛的劈砍招式,与阿猛交起手来,自第一招开始,就一直是叮叮当当的兵器对撞。这种剧烈消耗体力的恶斗,若是换了李麟,恐怕三招都吃不消!?一招下去,筋酥骨麻;两招下去,头晕眼花;三招下去,剑飞人亡!
八十招过后,那汉子虎口已隐隐作痛,知是不能力敌,略一思忖,使起了江湖上虚虚实实那一套武艺。阿猛铁鞭舞的兴起,为了练手,将那些不太精熟的招式又多使了几遍。
那汉子看得清楚,卖个破绽,待阿猛一鞭打来,他提前闪过,使个身法滑到阿猛身后,反手一剑朝阿猛背部划去。只怪阿猛这套鞭法初用,太依动作套路,才被那汉子提前闪躲,破了招式。
那一剑迅猛凌厉,从阿猛左后腰一路斩至右肩。只听“嗞——”的一声刺耳长鸣,随后火花四溅。那阔剑犹如划在了铜墙铁壁之上,反震的那汉子手臂一麻,手中兵刃几欲脱手。这正是大慈恩寺“九九八十一,伏魔神通”中的第一式神通,金刚不坏神功。当年行者护送唐三藏西天取经,一路降妖伏魔,多仗此神功护体。
阿猛在那汉子收招之时,也已转过了身形,横鞭朝那汉子扫去。那汉子一击不中,已是强弩之末,无力抵挡。只见他身子一低,用尽最后的力气,猛踩地面一脚,借力后滑,乃是一招“却之千里”。
“一击不中,却之千里”,本是高深的借力身法,但他收招未稳,施展匆忙,虽然勉强躲过要害,仍被阿猛一鞭子打掉了头冠,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阿猛斗的性起,正欲再上前缠斗。李麟却在车中大喊了一声:“阿猛!住手!”。
李麟吩咐书童阿呆取了百两现银,自己则对着那汉子赔礼说道:“我家下人不懂礼数,见好汉武艺高强,一时手痒,非要讨教一下,都怪我管教不周。”
阿猛顿时无语,心想:公子,事情不是这样的吧?你又坑我!唉,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让咱是下人呢!接下来,也只能配合着公子表演了。
阿猛憨憨地笑了起来,收了兵器,抱拳行礼道了一声:“得罪了!”
那汉子好似也很无语,愣在那里,不做回答。
李麟继续言辞委婉,却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说道:“这里有百两现银,请壮士笑纳!算我等给你陪个不是。”
书童阿呆也很配合,走到那汉子跟前,将手中的百两现银用力掷在地上,说道:“拿去吧,还不快谢过我家公子!”说罢,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那汉子依旧披散着头发站在那里,既不捡银子,也不答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李麟。估计是,已经被气到精神不正常了吧。
李麟气儿顺了,开心了,也懒得理那个哑巴。众人有说有笑又向着公主府出发了。
待李麟一行人马走远,那汉子,缓缓捡起地上的银子,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宋王府的二公子!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儿!”
注:江湖武功,多是单打独斗,自保为主,所以多有身法闪转腾挪,寻找敌人弱点,要害。两个江湖高手通常见招拆招,要打很久才能分出胜负。
沙场武功,只有一个目的,迅速造成伤害。处于战场厮杀,你前后左右都是人,无处可躲,无处可避,只能举刀迎敌。这时候,谁还有心思找什么穴位、要害,须知慢一秒便是死,只有在敌人的刀砍向你之前结果了他,才能活下来。
尉迟恭,大唐开国将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善使马槊、钢鞭,武艺高强,与秦琼、程咬金等人交好。玄武门之变帮助李世民夺得皇位。
西游记中,唐王李世民曾遭泾河龙王怨魂惊扰,噩梦不断。尉迟恭和秦琼自愿身披铠甲,立于门外,龙王魂魄见这二将神武威严,不敢近前,李世民才能安然入睡。后来,二人画像多被贴于门上,祈求驱邪消灾。因此,二人也被奉为门神。(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