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生命中的那个人你们早已相遇,只是你们都未曾把目光多留在对方身上一刻,但兜兜转转,你们还是回到了原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早上9点,太阳升到固定高度,转一个圈,阳光洒满一身。涂潇林一起床,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跑到唐漪家楼下,掏出手机给唐漪挂电话。
“你在家吗?”
“怎么了?”电话里传来唐漪冷冰冰的声音,她还在睡觉。
“我在楼下,下来吧。”
“我不下去。”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直接敲门。”
“谁允许你在我家嚣张了?”唐漪气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我在楼下等你。”
唐漪挂掉了电话,从窗边向外看,楼下果然有个小小的身影在踱来踱去。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披件衣服出去。
看到唐漪下来,涂潇林三步并作两步轻快地走过去。
“我猜你一定舍不得不下来。”
“我要去杂志社。”
“我送你去。”
“这么久了,你就不怕我爱上别人了?”
涂潇林边笑边摇头:“爱了就把你抢回来。”
唐漪眉心紧锁:“这么多年,也没学得城府深一点。”
“这话就只有你有资格说。”
唐漪没说话。涂潇林的每一句话都在讨好她,这让她有些不自在。时而热情得像个火球要喷薄而出,时而冷漠得像冬季里的冰灯雕塑,热情或冷漠都取决于涂潇林内心早有的打算。他从不告诉唐漪他的打算,唐漪也一直不能左右,她只能听着,只能接受。
“你去杂志社干嘛啊?工作这么紧张,应该休息一阵。”
“我是去请假的。”
“真的?”涂潇林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我就说吗,我回来了,你还哪有心思工作啊?”
唐漪瞥了涂潇林一眼。
“哎呀,说句你想我不会得痔疮的!”
“我要请假,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唐漪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唐漪啊……”涂潇林拉起唐漪的手,轻轻地唤着。
唐漪摇头:“别劝我,你知道的,我的脾气。”
“那我就站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
唐漪无奈地笑:“涂潇林,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是你让我特没自信,每次你站在我面前,我都习惯性地收起自己的自尊。包括在你妈妈面前,我习惯性地没有自信。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当你妈妈摸着我送她的耳钉时,我的心是在痛的,是自卑让我心痛。”唐漪把手从涂潇林的手中慢慢抽走。
“唐漪,妈妈已经同意我们了。”
“涂潇林,如果我爱你,我会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比起我爱你,我更爱我自己。”
“什么鬼借口?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我得走了。”
“你还要我等你多久?”
“你让我等了多久?你告诉我,是我等你的时间长,还是你等我的时间长?”唐漪话音一落就转身走了。洋洋洒洒地,带走了她的全部渴望与幽怨。
就这样,涂潇林傻傻地站在唐漪家的楼下,整个世界晃啊晃,他一直想不明白他和唐漪之间到底隔着什么,直到一个电话打进来。
这是那可布第一次与涂潇林通话,他们约定在那可布家见面。那可布说有东西给他,涂潇林什么也没想就开车冲到了那可布家。
那可布穿着绵软的居家服,家里干净整洁,像整套从宜家搬出来的装修样板房。
那可布让涂潇林随便坐,涂潇林却像装了炸弹似的整个人绷紧了站在地中间。
“干嘛?老远地跑来,不休息一下吗?”
“你要给我什么东西,跟唐漪有关吗?”
“除了唐漪,我也没什么理由找你。”那可布从书房拿出一张CD递给涂潇林,没有包装,像自己做的碟片,“回去自己听听吧,一次唐漪在洛桑喝多了我带她去录歌,一起录下来的。她不知道自己说过这些话,因为那天,她完全喝醉了。是关于你的,所以我就留下来了。现在,正好给你。”
“我……”
“拿回去听吧。”那可布拍拍涂潇林的肩膀,像在为他打气。
涂潇林道了谢,就准备离开。虽然他不喜欢那可布这个人,但他做的这些细小的事,还是打动了自己。他不像涂潇林一样爱着急沉不住气,好像什么事情都在他掌握中,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他都看得到。
“涂潇林,与你相比,一直是唐漪在守护着你们的爱情。这一点,我看得真切。”
涂潇林没说话,只是静静地退出了房间。他摆弄着手中的碟片,一个是气宇轩昂地宁死不回到他的怀抱,一个是趾高气扬地说不是涂潇林在维护这段爱情。这一早上就受了两波攻击。
开车回去的路上,经过 “品尝瑞士”。涂潇林靠边停了车,准备买些点心填饱肚子。这习惯是唐漪带给她的,无疑,唐漪经常带他来这里。而唐漪离开之后,他一个人也会时常跑来。
“请问,为什么店里的大部分蛋糕都有换新,只有这三种,始终没有改变过?”涂潇林指着的三块蛋糕,正是唐漪经常买的三块。
“因为这三块蛋糕,对于我们的一位老顾客,有特殊含义。”
“什么含义啊?”涂潇林显然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
“这个我们不方便说的,您可以自己发现哦。”
“……还是帮我打包这三种蛋糕。”
“好,请稍等。”
这三块蛋糕到底有怎样的故事?这三块蛋糕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几次吃下来,味道也不算上乘。为什么唐漪每次来买蛋糕都坚持只挑选这三块,并且全部买走?涂潇林用手抚摸着玻璃柜台,稍稍靠近蛋糕前面的字牌,“涂鸦日内瓦”,“潇湘卢塞恩”,“贝林佐纳城堡”——涂、潇、林。
涂潇林恍然大悟。
这一切,是……唐漪在怀念涂潇林。
涂潇林抓起打包好的蛋糕,冲回车上,翻出那可布给他的CD,插进光驱。幽幽的声音,轻轻浅浅地从音响里飘出来,衬着唐漪唱的《一个人生活》。
“四年,时光飞驰而过……徒留一个空吊的结果,伴着回忆里……浅浅的酒窝,和微笑时……淡淡的难过。即使,我怨着你,还是不住地……想着你。涂潇林,什么时候……我才能不只是在梦里看到……你站在我面前,什么时候……才能不只是梦里……听你微笑地对我说……唐漪,接下来的路,我想陪你一起走。”唐漪突然醒了一般耍起赖来,“我不录啦不录啦,涂潇林又不会知道我有多难过,我不要想他啦,我不要再想他啦!”
涂潇林看着手中的蛋糕,一块一块,隐含着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到今天才发现这个秘密,这么多次,唐漪该是多么失望。
大条的神经,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唐漪。
明明白白的心意呈现在自己眼前,却总是视而不见。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在她说爱得自卑的时候,对她埋怨对她吼。她的爱,她的自卑,都是因为自己太疏忽。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即使是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情,他也只想到自己。
而在她伤得体无完肤的时候,却只因为攻破了父母的阻碍,就要求她马上回到自己身边。
回想起刚才那场目光炙热的对视,涂潇林只觉得自己任性到了极致。在涂潇林面前,唐漪已经受了伤,却还是故作坚强,在最不需要伪装的人的面前,极力伪装。
有人敲车窗,摇下窗户,涂潇林看到凌夏洋溢着笑容的脸。
“潇林哥,好久不见,看你车子停在这,就走过来看看。”
“凌夏。”涂潇林也温柔地打招呼。
看涂潇林眼眶里有泪水的痕迹,凌夏就打趣地问:“怎么潇林哥,不会又是为情所困吧?”
涂潇林只是憨憨地笑,他无法向凌夏提起。
凌夏看了看涂潇林车上的三块蛋糕,又回头看了看“品尝瑞士”的招牌。
“你不会是刚发现这个秘密吧?”
涂潇林看了看蛋糕:“怎么?你也知道?”
“我三年前就知道了好不好?潇林哥你可真笨,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唐漪姐有多爱你。”
涂潇林带凌夏随意找了一家咖啡馆,聊了一会儿。他讲起自己和唐漪的故事给凌夏听,凌夏也给涂潇林讲了些他所不知道的关于唐漪的故事。
“潇林哥,上次你回国生病,我让我哥去看你,我没去。”
“你哥说你出差了。”
“我就在家,哪也没去。”凌夏懒懒地笑,“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怕唐漪,怕见到她。永远觉得,有她在,我只是个跟屁虫,只是个影子。你不会看我的,也不会在意我。慢慢地,我理解了,即使不知道你和唐漪姐的全部故事,但听个始末,也会为其感动。真的,潇林哥,跟她比,我对你的喜欢……实在太渺小了。”
凌夏笑得有些尴尬,然后慢慢地,没了表情。
“凌夏,我对唐漪的感情……”
“潇林哥,别说了,现在我哥陪着我,每天都特开心。你要说的……我都懂。”
涂潇林看着凌夏:“……凌夏,别怕失去我。”
凌夏吻了涂潇林的脸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我,我总要给它们一个机会呀。”
她轻松地耸了耸肩。当这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她的表情,轻松得像所有幸福刚刚开始。
潇林哥,我会是个好人吧,面对得不到的东西,就勇敢地放弃。如果有来世,真希望……我能比唐漪早些认识你。
在唐漪去巴厘岛之前,她见了陆希娅一面。
“你就这样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不过至少,我不是失踪,因为你知道我去了哪里。”
陆希娅仔细地看着唐漪的表情,然后轻轻吐出一句话:“我……可能会和邱烨……结婚。”
“你真的了解邱烨了吗?”
陆希娅幽幽地笑:“不了解的还有很多,我想他也不了解我,但重要的是,以后我是否想面对这个人,是否想和这个人终老一生。”
唐漪理解性地点头,这么执拗倔犟的女孩,也许正因为曾经的胆怯和错过,这次才会这么勇敢,一往无前。
“希娅,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邱烨笑起来的样子很像亓遇泽吗?”
“没有,不过我能确定,我喜欢他与亓遇泽无关,他没有活在亓遇泽的影子里。”
唐漪满意地笑了,当一个人已经如此确定的时候,大概,什么力量也无法阻止她前行了吧。
临别时,陆希娅拉住唐漪。
“唐漪啊,你不会怪我吧?”
唐漪实在想不出,陆希娅指的是什么。
“邱烨他……从来没有患过精神疾病。他原来是个记者,是个很有学识,很有正义感的记者。虽然只年长我们五六岁,可他已经做了十年的记者。为了追踪一篇有关政府的深度报道,他潜伏了好几年,却也因为那篇报道,被开除还被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唐漪,有的时候,我们就是这样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对于他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事情我不想评论,可是他是个正常的成熟的有思想的人我却看得真切。跟他认识的这段时间,我看懂了很多东西,也能从容地面对很多事情。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人认为他的精神是正常的,也没有人关心他。可是有我就好,哪怕只有我一个人读得懂他,哪怕全世界都不理解他,但我愿意守着他。”
“我怎么会怪罪你不告诉我这些呢。即使我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但我信任希娅你啊,这就足够了。既然他是个正常又有抱负的人,你更要抓住他,抓住自己的幸福。”
几天后,唐漪踏上了去巴厘岛的游轮。她决定一个人走,没告诉涂潇林,也没告诉那可布。涂潇林消失了几天,唐漪没去打听他的下落。她只是暗自琢磨,说不定和以前一样,又招呼不打地去了哪里,然后再一声不响地出现在眼前。
临走前,凌夏给了唐漪一封信,在船上,她才打开信封。
唐漪姐,最终,我还是想叫你一声姐。
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谈起潇林哥。我并不是向你卑躬屈膝,只是想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无论今后你怎样看我。否则你、我、潇林哥,始终都无法对彼此释然。
从你第一次从瑞士回来,我就已经知道,潇林哥注定是不属于我的。只是有时自己在面对他时太HIGH了,才会有他也许喜欢我的错觉。我也知道当第二天来临,一切的感觉都会消失不见。于是我们不停地彼此灌酒,每天每天,我哥也不知道我和潇林哥出去喝酒,否则他一定会甩我两个耳光。潇林哥喝醉了的时候就会不停地念叨“唐漪”这个名字。它就像能降伏我的魔咒,只要这个词一出现,我便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和兴致。
是在你去瑞士后我才和潇林哥接触的,确切地说,就是你离开的第二天。那天他来我家,和我哥提到你,我当时对“唐漪”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因为潇林哥提到你时,眼睛放着光芒,又有时渗着近乎绝望的哀伤。
那个夏天你从瑞士回来,是我第二次见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再没办法从潇林哥的身边挤开你,因为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眼神从没离开过你。
我不了解你们当初是如何认识又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可是我知道我代替不了你,也没有人能取代你,因为你们对彼此最敏感也最在意。我在他眼前招摇过市他视而不见,你在人群中一走一过,他却总能第一个认出你。他从未大声叫过你,因为他时时都默默地关注你。
2008年的那个夏天,潇林哥拜托我帮他给你挑选生日礼物。他说他去瑞士之前曾送过你一只手表,送你东西是他临走前突然想到的,单纯只是因为不想让你忘记他。他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不知道他回来后你是否还能接受他。他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只觉得手表可以天天戴在你手上,每天都用得到,也会每天想起他。他说这次一定要送给你一件你会喜欢的东西。他一直问我,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我说,首饰啊,香水啊,化妆品啊,女孩子都喜欢。我们在商店的各种柜台前转了很久,他摇摇头笃定地说,他的唐漪一定不会喜欢这么庸俗的礼物,涂潇林送的东西一定要很特别很用心。我嘲笑他,还全球唯一限量版呢。他却很正经地对我说,唐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唐漪啊!
那一刻,我真的又嫉妒又羡慕。
你已经知道了,我妈一直希望我和潇林哥在一起,她不了解其中的情况,所以我才一时跟她起了冲突。直到前两天,我才知道我哥已经把这事告诉了你,害你担心。我妈生气归生气,可她拿我没办法。她要是再逼我,我就嫁我哥,反正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又一直单身没女朋友。他那么好的人,给了别人我还舍不得呢。到时候,连搬家迎亲这些俗事都省了。
唐漪姐,最近的潇林哥太难过了,我才决定写这封信给你。我陪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一言不发,任凭我怎么问他,他都只说觉得疼,说不出哪里疼。他不会说,说出来我也不懂。我冒昧地给你写了这封信,即使你误会我,讨厌我,我都不在乎。但对于潇林哥,他真的是用了全部力气来爱你,用了全部的心思想着你。
你真幸运,从你们相识到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你。
读完信的那一刻,唐漪泪流满面,不是因为涂潇林,而是感动于凌夏。她觉得自己只是最渺小最自私的一粒尘埃,飘浮着,只关注自己舍身涉险。她很难想象凌夏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是否委屈到了极点,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在她决定写信的时候,已经选择了失去一切。
唐漪打电话给潘灏辰,她只是觉得自己该跟凌夏说些什么。但她却从潘灏辰那里得知凌夏出国了。去了哪里潘灏辰没说,只说她辞掉了电视台的工作,也退了学。
亲手交给唐漪她写了一宿的信后,凌夏就直接去了机场,离开了。
就这样,凌夏出现过,又消失了,在这段感情和充满困惑的几年时光里。
现在,换做唐漪不敢见凌夏了,她胆怯于自己的渺小和懦弱,懦弱到没有办法放弃,懦弱到只会为自己哭泣,懦弱到都不敢看轻自己。
凌夏却是个伟大的女孩,从她出现,就一直约束着自己的爱情。假装爱不爱都没关系,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她的委屈。
夜里,唐漪做了一个梦。中午醒来就晕乎乎的,躺在床上想着昨天的梦,梦里就像她曾经视死如归地站在涂潇林面前,宣布她的诀别书般的气势。这样的梦,太多了。
想到这里,唐漪用被子蒙住头,双腿捶着床。
“好丢人啊。我要是对着涂潇林说出这些,一定得跳海自杀。”
唐漪掀被坐起来,船快到终点了,她靠着窗户向外张望。
船在一个小时后靠了岸,海水蓝得像PS过的相片,水天一色近在眼前,空气潮乎乎的,仿佛身处刚被保湿喷雾喷过,带着淡淡的咸咸的味道。这里不是繁华闹市,所以有清闲而慢悠悠的时光可以被唐漪用来消磨。
提着行李下了船,看见一个人,左手拿着三个蛋糕盒子,朝自己的方向傻笑。
唐漪扶了扶墨镜,他已经走了过来,带着弯度刚好的微笑。
“兜兜转转,你还是会知道我在哪。”
唐漪把行李撂在沙滩上,摘下墨镜,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