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出来了,终于有一个女人能抵挡得住他的魅力了!”那个金头发的家伙在迈克尔的肩膀上重重击了一拳。
“啊,柯蒂兹,”迈克尔说着,脸上泛起了红晕,“实际上,我们只是在讨论外太空。”
“你的意思是你们俩人耳朵间的空间。”柯蒂兹笑了,迈克尔听到这句话,心情很好。
尽管如此,他停在门廊里,等着丽丝说完她的故事。
“于是我对她说:女士,如果你认为你是六码的话,那么你需要去看心理医生和数学老师。”
她转过身,刚好看到我正在望着她。
“嘿,你,你再说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卢娜。”我说,忽然间,我觉得很害羞,马上回到那个8岁大的我,被某个冷酷的孩子困在操场的角落,他并非真想欺负我,只是没有弄懂我。我与爱交朋友的妹妹不同,我是那种令人好奇的人,会令人想去探究、去揣测、去凝视。
“你总是这副男生打扮吗?”她上下打量我,“你不想让男人注意到你吗?”
“我……嗯……不,不是的。”我耸耸肩,忽然间,丽丝只是一个因我没有整理过的头发、没有化过妆的脸庞而感到困惑的漂亮姑娘。“我的工作意味着……嗯,与我共事的男人会轻而易举地因……乱七八糟的东西……而分心。”她笑了,而我脸红了。
“你做什么工作?”她问我。
“我是个搞研究的科学家,”我很自豪地告诉她,“量子物理,更准确地说是研究中微子。它们就像无处不在的亚原子粒子,可你却看不到它们,我们只知道它们存在于与其他粒子相互作用的方式中……事实上,很多时候它们都不存在,只有当……时候,它们才会以某种程度存在。”
我的声音慢慢低至沉默,因为这些姑娘们只是盯着我看,我的目光最终落在鞋子磨破的脚趾上。我不再享受自己的幻想了,因为它让我觉得自己很像那个不得不隐藏自己的智慧才能熬过学校里的每一天的小女孩——不管怎么样,这种感觉非常真实。“说实话,那是一份相当无聊的工作,”最后我说,“大部分时间是打字。”
“我也是个秘书,”那个有着浅黄色头发的女孩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我并没有纠正她,“我每分钟能打90个字,你呢?”
“远远不及。”我向她保证。
“琳达的伟大计划就是要嫁给她的老板,”丽丝告诉我,“这就是她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金色,因为她害怕倘若不这样的话,‘山姆之子’会在他求婚前把她给杀了!”◣注:1977年夏天的纽约城出现了一位自称“山姆之子”的连环杀手,他专门狙杀约会中的情侣,往往隐藏在小暗巷中,趁情侣们缠绵时从车窗口向女方射击。◢看到我一脸茫然之情,她咧嘴笑了起来。“你知道谁是‘山姆之子’,对吗?”她并没有等待我的回答,继续往下说,“就是那个专门杀害黑发女子的人,所以你最好小心一点。布鲁克林半数的女子都把头发染成了金色。”
“可你没有。”我边说,边向她那头黑发点点头。
“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吓着的。”她向我说道。我心里疑惑,这份勇敢,这份我在她棕色眼睛中看到的火焰到哪里去了?那个把我抚养成人的女人似乎总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哦啊……我肯定他们很快就能抓住他。”我说。这个情景真是令人迷醉,我脑袋里能抓住的稍纵即逝的信息正达到高潮。我知道自己对“山姆之子”一无所知,对于这桩连环杀人案,我几乎闻所未闻,而我们却在这里讨论着案件的模糊细节。
“所以,你在湾脊做什么?”丽丝问我,“若是你跟那个电影没有关系,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呢?这里可没有什么好看的,没有什么好做的。”
“我……”我没有答案,脑子里拼命想找出一个理由,“我只是在做夏季旅行,我想看一下纽约,可在那里却找不到比较便宜的住处,所以……”
“你刻意到湾脊来?”丽丝笑了,“没有人会这样做的。你有点怪,我喜欢你。”
我沐浴在她突如其来的温暖笑容之中,这是妈妈的笑容,这种笑容会即刻让一切都就此好起来。我的整个童年都在焦虑不安中渴望这种笑容,如今也十分渴望能再看上一眼。
“跟我来。”她用手臂勾住我的手臂,我能感受到她皮肤上的温暖,甚至脉搏的跳动。这是一种最奇怪的感觉:我与她肩并肩穿过走廊,走上另一段楼梯,走进另一个小走廊里,此处与楼下的走廊很相似。我感到安全,有一种家的感觉。
丽丝引着我穿过一扇开启的门,进入一间小卧室,房间里一个巨大的黑木衣橱占据着重要的位置,除了狭窄的单人床外,这是唯一的家具。衣橱角落处有突出的华丽雕刻装饰,上面挂着条漂亮的洁白雪纺露肩连衣裙,衣裙带着如披肩般的领口。我停下脚步,望着这个哥特式的黑色衣橱,好像它上面应该雕刻着怪兽状滴水嘴,又仿佛你打开衣橱,便会有一群蝙蝠飞出来,或者你还能直接走过这个衣柜,进入冬雪仙境。
“该死的衣橱。”我说了一句,她笑了起来。
“它是坐船从意大利来的,”她说,“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无论如何,我只能一直用它。你喜欢它吗?”我知道她说的并非衣橱,而是那条她小心翼翼向我展示的裙子。
“爸爸总是让我和斯蒂芬妮用剩余的碎布料给自己做衣服,我特意存钱买了这条裙子。这是人造雪纺,还有缎面里衬,整条裙子都是我自己出钱买的。这是凯伦·琳恩·高妮戏服的复制品。你听说过这部电影了,对吗?《周末夜狂热》?约翰·特拉沃尔塔选择跟他表演的那位姑娘一起去参加舞会。在那个重要的夜晚,她就穿了这样的一条裙子!他们在这里拍摄,你还没有看到它呢,可这会是一部伟大的影片,她的裙子很漂亮。亨利说他们会举办首映式,就在湾脊的2001奥德赛俱乐部。我们去过那个俱乐部,很多电影都是在那里拍摄的。倘若我还在这里,我会穿上它。”
亨利,她在说爸爸。这是我妈妈,身处她遇到我父亲的夏日,就在她与他一起离开去往伦敦之前。这似乎是正确的,这是我脑海里为我创造的世界,就是这个完美的时间,就是这段妈妈有时候会向我们讲述的梦幻般的爱情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就在可怕的事情发生前,爱情足以拯救一切。
“如果?”我鼓励她进一步说下去。
“我不知道这部电影什么时候上映,”她说,“亨利说可能要等到明年,我不确定我那时候还会不会在这里。来吧。”
丽丝向我示意,让我跟着她,同时她从房间尽头的那扇打开的狭窄推拉窗爬出去,爬到消防梯上。当我把重量挪到消防梯上时,金属梯子摇晃起来,嘎吱作响,我马上抓住窗框。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但空气中还是弥漫着热气和废气。几条街外,有人在叫喊,在街角的绿灯处,有辆汽车的引擎在空转。丽丝靠在栏杆边缘,无意识地看着下面的三层楼,燃起一根香烟。一边抽烟,一边等待,正如芬克尔夫人所说。
这里的一切似乎那么真实,假如这座锈迹斑斑的旧消防梯掉下去,我觉得自己也会跟着它一起栽到地上。我把锈蚀的铁栏杆抓得更紧,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很酷的样子。我突然清楚地记起妈妈有时候看我的神情。当我拒绝再看不断重播的《史酷比》,而去读一本《行星如何相互环绕移动》的书时,她的眉头会皱起,嘴唇会抿起来,好像她正试着要搞清楚我是从哪儿来的。那就是我现在的感受,似乎我一直想让妈妈觉得我很酷。
“亨利让我跟他一起回英国,”丽丝用她的香烟点了点我,“你认为我应该跟他去吗?”
“是的。”我毫不犹豫地说,丽丝瞪大眼睛。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其他人都说‘你不要着急,跟你爸爸好好谈谈,不要冲动行事’。可你没有,我猜你是真正的随心而行,对吗?”
“嗯,是的,当然啦。”我说,当然,实际情况刚好相反,“那么说,亨利就是那个人喽?或者你喜欢的还有其他人?”
丽丝的脸上划过愤怒之色,宛若夏日的闪电。
“我并非荡妇,”她说,“在亨利之前没有其他人,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哪怕跟他,我们也还没有,我们会等到结婚之后。”她万丈豪情地宣布,让我觉得十分惊诧。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
“没有!”丽丝摇摇头,“没有,女孩们会轻而易举地放弃它,她们习惯了,她们受到伤害,从这个男孩转到那个男孩,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对于我来说,人们对我的看法很重要。我不是那种女孩,亨利为此很尊重我。他乐意等待。这是我爱他的原因之一。你们怎么样?英国有没有不同?你有没有跟许多男孩子在一起?”
我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多少才能称得上“许多”?她的意思是50、15,还是5,实际上,这就是答案,4个在大学时代,当时我还沉迷于男孩子想要与我睡觉的新鲜感里,当时我尚未意识到这些男孩想和任何人睡觉。他们4个以及布莱恩,布莱恩在床上的表现温和甜蜜,总会在做爱后给我泡茶,我正好很喜欢这样。
“我曾经有过一个认真对待的男朋友。”我说的话有点像是实情。
“你们分手了?”当我点头时,她看起来为我感到震惊。
“没关系,”我告诉她,“我并没有爱上他,不像你爱亨利那样。这段感情不会有善果。”
“斯蒂芬妮一直这样说我和亨利。妈妈去世前,每周都会带我们去3次教堂。”丽丝告诉我,“我现在还去教堂,当然,是在周日,因为当我在那里跟上帝说话的时候,我就觉得……心里觉得是正确的,你明白吗?”她温柔地拽着脖子上的吊坠。“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自己会爱上一个天主教男孩,这就是为什么爸爸不理解我和亨利为何如此认真,这也是为什么我不知道倘若我告诉他我要离开家去英国的话,他会怎么做。怒火冲天,这是肯定的。上帝啊,真是乱作一团。”
丽丝抬头望着那半弯明月,脸庞镶着一道银边,我感觉她正在默默祈祷。在我的一生中,除却出席他人的婚礼和洗礼,几乎没有踏足教堂。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妈妈让我们对一切进行思考、质疑,可她从不让我们去信仰任何东西。我不禁疑惑,这份信念到哪里去了?
“我似乎喜欢英国人,”她边说,边低下眼帘看着我,“我打赌我会喜欢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能看出,你心里多多少少也在说‘我会的’。”
“我知道我也会喜欢你。”我边说边把手伸出去,而她一边笑,一边正经八百地同我握手。
“在这部电影前,此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没有人到这里来,我们只是生活着。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做我们自己,仿佛整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明白吗?然后,一会儿的工夫,整个世界就到了这里。我很喜欢。现在我想去看看世界其他地方。在这儿等一下。”
她把烟递给我,消失在了屋子里。我能感觉到烟灰的热度,闻到香烟的味道。我用燃着的烟头轻轻擦了擦手掌,我的手因这份灼热而不禁有些畏缩。这是如此真实,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当然,这不可能是真实的。这是如此美妙的梦境,特别容易叫人想要永远留在此处。关于这一点,也许我别无选择,可哪怕我能,我也不得不竭力恢复意识,因为现在小皮不能没有我,还有爸爸,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人。
“拿着。”她递给我一个我认识的物件,我知道这个物件,那是妈妈的超8摄像机,她似乎用这台摄像机把我们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录了下来,每个年末都会制成一部关于家庭亮点事件的史诗般蒙太奇影片,并在圣诞节午餐后播放。她也是用这台摄像机拍下的她最后的那段视频影片。我能感觉到摄像机的重量,我的手指来回摸着那光洁的塑料和金属,它看起来是崭新的,这一切都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布莱恩说得没有错,大脑真是太奇妙了。“亨利送给我的。”她把摄像机抱起来,咧嘴笑了,“他似乎让生活变得很令人兴奋。”
爸爸令人兴奋,我忍住笑意:“所以,你正在用它吗,拍影片?”
“当然。”她的黑眼睛熠熠生辉,“周六晚上我会带着它和我们一起外出跳舞,我不知道会拍成什么样,必须等它制作出来。现在让我给你拍一段。”
“哦,不。”我把脸转开,同时把香烟递还给她。妈妈费时费力拍摄我的童年,然后每年在那个幸福美满的时刻把这些影片展现出来,可对于这些关于我生活的剪辑影片,我从来都不喜欢。许多生活片段完美无缺,许多生活片段幸福快乐,可在家庭影片里,从来都拍不出同样的幸福快乐、完美无缺。它们似乎总像是别人的记忆。等到我长大,足以做出拒绝时,我就再也没有让妈妈给我拍摄过。
“你害羞了。”她说。
“我想是的。”我耸耸肩,“你在这里开心吗?”
“我开心吗?”她觉得这问题问得有点古怪,皱着鼻子思索起来,“我此前从未如此开心,就好像我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我开始意识到在我的生命中还可以做更多事情。嗯,就像你吧,看看你。你不能坐在家里等候生活自己找上门,对吗?”
“我想我不能,”我说,“你那些朋友,那些小伙子,难道没有一个是有些特殊的吗,更像男朋友?”
“没有。”对于这个意见,她看起来颇为惊骇,嘴角向下垂,“吉安,他爱着米歇尔。柯蒂兹,他喜欢认为自己是斯蒂芬妮的男朋友,可只有当身边没有更好的选择时,她才会要他。自打这个可怜人从越南回来后,他便再也不是同一个人,而总是心惊肉跳、神经兮兮的样子,老去追求错误的类型,倘若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并不明白,可这没关系。只要能倾听她那富有韵律的抑扬顿挫,聆听她如歌般婉转的声音,便足矣。她的布鲁克林口音比她当我妈妈时要明显得多。她真是光彩照人。
“你见过迈克尔。自从他们开始录制那部电影,他就一直在假装自己是约翰·特拉沃尔塔……他是个好人,一旦你过了迷恋硬汉的阶段,你会觉得他很可爱。我认识他那么久了,他就像我的哥哥。所有这些男孩,甚至柯蒂兹,每周六晚上都会照顾我们,在酒吧里会有些人调戏女孩子。现在我有了亨利,就没有那么需要他们了,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我已经名花有主。”
当她说出他的名字时,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甜蜜、那么充满希望,又自豪,又肯定。
“天啊,还是那么炎热。”她把下巴向后倾斜,将烟吹进头发里,同时用手掌朝脸上扇风,“太阳都下山一个多小时了,可我好像还是没法呼吸。”
“的确。我不习惯这样的酷热。在英国,每隔一天就会下雨,整年都要戴手套,真的,还有帽子,带小绒球的那种。”我开玩笑。
丽丝一边摇头,一边笑。
“你真是个小傻瓜。”她歪着脑袋,“你应该再到这里来,和我们一起玩。”
友谊之花正在我们之间开放,这种感觉极其真实,尽管我深知这些时刻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或者重塑出来的,让这个人造版本的母亲身上充满各式各样的希冀与梦想,造出所有这些宇宙,然后在眨眼间便让它们土崩瓦解。哪怕从下面升起的腐烂垃圾的刺鼻味道都是如此。
她忽然看了看手表,说:“我要走了。”她好像约了人,要迟到了,“你还会再来,对吗?从这边过来,它总开着。”
在我没来得及弄明白前,她已经在黑暗中敏捷地走下消防梯,速度那么迅疾,以至于我都害怕她会跌倒。当我想追寻她下楼梯的身影时,有辆车经过,在车头灯的照耀下,我看到金属楼梯上有些东西闪闪发光,就那么一会儿。
我小心翼翼地走下金属楼梯,脚下的确定性不及丽丝的十分之一,到那个如今还滚烫的平台上寻找我认为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用手指在平台上摸索,直到碰到一条链子。我捡起来:她妈妈给她的吊坠。
“等一下,你的项链掉了!”我大声喊她,此时她已经走到了对面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
丽丝停了下来,手摸上纤细的脖子。
“见鬼!”她骂了一句,迫不及待地等着我把她珍爱的项链拿过去给她。
她双臂交叉,屁股扭向左边,望着我笨手笨脚地跳下最后一级梯子,消防梯在我身后反弹回去,发出铁锈摩擦的嘎吱声。
“亨利说你们英国没有像我们这样的消防梯。”她说。
“没有。”我笑了,并把吊坠放到她手里。
“哦,天啊,谢谢你。”她边说边把项链戴回脖子上,“当我13岁领受坚振圣事时,妈妈把它送给了我。这是圣玛利亚·葛莱蒂,她是年轻女性的守护神,让我保持贞洁。它是纯银制成的。你能帮我检查一下钩子吗?”她转身背对我,把头发拨到一边,我把项链系好,那个扣着钩子的链环稍稍有些松了,我尽量将链环摁紧。
“你是要和亨利见面吗?”我问她。
“也许吧。”她垂下下巴,笑了起来。“你要不要回到里面去?不要告诉他们我走了,就说我累了。我只有一点时间,所以……我们回头再聊。我会把你介绍出去,好不好?我要走了,已经晚了。”她指指她要跑过去的方向,后退几步,向我最后一次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漆黑之中。
在那些没有灯光的稠密建筑之间,有人正在等候她,我能感觉到他,感觉到他的渴望。我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她身体的每个线条、每个角度、每个动作都盈满纯粹的快乐,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在等候她,是亨利,还是我的生身父亲。我想要跟着她,可我不能,我的双脚被一个念头定在原地。
倘若这是1977年夏季妈妈的真实面貌,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的心碎了,让她的心智和精神崩溃了,那个时候,她应该拥有一切她需要的东西,进而让她能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呀?
我独自一人站着,前臂上泛起鸡皮疙瘩,我颤抖起来。黑暗似乎向我聚拢过来,忽然之间,我害怕了。我不想这样,不想就这样结束。我想要醒过来,我想要活下去。
我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