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六年八月,荒国迎来今年第一场大暴雪。全国各地积雪数尺,空中尽是飞雪,互相连成白色的雪雾,把光亮都遮了,白日黑夜几乎没有差别。
但这暴雪并没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
约四百年前,大陆上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们的体能得到的巨大的强化,且可以随修炼无限制的增长。
他们的体内还孕育出法力,借此法力,他们可以施放出各式的法术。
凭借这两种力量,原本饱受恶劣自然环境的危害的人类,终于有能力同自然抵抗,甚至一度意图支配自然。
在荒国南部名为蓬园的城市里,大街小巷人潮涌动。这里是荒国经济最发达的地方,盛产手工艺品,奢侈品。
此处交通便利,从城市东边约十里的淮河出发,几乎可以到达荒国每一个城市。
此时约是上午九点,船都泊在淮河岸旁装货,只有一只小船漂在河上,正往东岸慢慢靠拢。
船上乘着四个人,两匹马。
一名是赤背划桨的船夫,与寻常船夫无异,另外三个人两匹马却绝非寻常。
两匹马都是罕见的魔兽,名为飞雪马。可日行万里,夜行八千,其中最上品的更是能踏雪无痕,踏水无纹。这三匹固然算不上飞雪马中的最上品,但也是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
而那三人是一父,一子,一女。
为父的已有四五十岁,样貌却像三十几。他举止沉稳厚重,平和可亲,但又让人感觉他不怒自威。
为子的衣着华丽,锋芒外显,正是一种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气质。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少女。她的皮肤白如雪,细嫩如玉,容貌精致浑若天成。唯一的缺点是太过瘦弱,像是大病初愈,但又偏偏因此生出种病态美,更加惹人怜爱。
“卫卿,我说了让你穿便服过来,怎么还穿成这个样子。”那男人没看少年,但仅从语气中便能听出他的愤怒。
“我和朋友一同宴……”,他本想说宴饮,但怕父亲训斥,强转过话头,“一同为妹妹挑选书籍,收到父亲的消息便立即赶到河边,没来及回家换衣服。”
“你不及妹妹思卿天资聪慧,就该更加努力。修习不了法术,就锻炼体魄,也能有所成就。如今整日同一群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不修武艺,不学商法,今后何以承载家业!”林傲雪厉声呵斥道。
其实林卫卿的武力在蓬园同龄人里排的到上流,平日中也时常帮忙打理家中商务。
他的父亲林傲雪如此呵斥他,是因为林傲雪是白手起家之人,素来看不惯那些只知享乐的纨绔子弟。
“卫卿不敌妹妹聪慧,自会更加努力。”林卫卿恭敬应道。
林傲雪闻言点点头,不再说话。
林卫卿沉默了一会儿,便去找妹妹搭话。
可林思卿生性孤僻,不喜言语,从始至终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目光也是低垂着望向船板。
船终于到东岸,他们三人下船上马。
林卫卿一骑,林思卿在父亲怀里躲着,两人共乘一骑。
两匹飞雪马沿官道踏雪向东疾奔,没一会儿便消失在大雪中。
“父亲,”得知父亲此行目的后,林卫卿说,“不过是雇佣一个战士,派我自己去就够了,何以劳得您和妹妹一并前往。”
“这不是雇,是请,你以为钱什么都买的来吗?”林傲雪训斥道。
“是,父亲。可是……”林卫卿看向妹妹说,“为何你也要跟去?”
林傲雪闻言看向女儿。
她蜷在自己怀里,定定看着飞雪马飘逸的鬃毛,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
其实……他也不大明白女儿为什么这么重视那人。
林思卿自小身体孱弱、性情凉薄,除了到法术学院上课外,几乎永远呆在家里。即便在家中也只是躲在书房看魔法书。
据林傲雪所知,她在学校也没有交过朋友。
在她母亲活着的时候,她偶尔还会和母亲说话。可自从三年前她母亲死后,她几乎从没再主动与他人交流。
她母亲的死,不仅使她变得更加孤僻,也使她变得更加痴迷法术。
两年前,她的法术老师亲自登门,劝林傲雪送女儿到皇城上学。
他说……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
“只论法术水平的话,”她的老师说,“蓬园城中没人比她更强。”
这两年间,林傲雪一边从全国各地请老师教导女儿,帮女儿购买稀奇法术书籍,一边往王城送金银财宝,试图打通关系。
许多同行说他疯了。
这也难怪……他身为一个商人,为何要把钱花到这种地方呢?
可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一个家族中,诞生出一个强大的法师,意味着整个家族的升华。
更重要的是,他女儿唯一喜欢的东西就是法术。
对他来说,让她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昨晚,林思卿到他屋外求见,并对他提出了自己生平的第一个请求。
“父亲,”她说,“您不是在为我寻找保镖吗?从蓬园东行千里,有一户人家,家中一主二仆。我要那主人当我的保镖。”
他一向娇惯女儿,对她的话丝毫不加怀疑,“我先派人探寻具体位置,明天就让你哥哥把他雇来。”
“不行,”她说,“他怕是雇不来的,非得要我们亲自去请。您也不要派人探寻,我怕他发现后会生气。”
“请?”林傲雪稍感诧异。
荒国一众种族按等级分为四等,圣级、灵级、人级、奴级。
灵级和圣级已属贵族,不会放下身段当佣兵或保镖。奴级乃是奴隶,不可从事这类职业。所以从事雇佣兵或保镖等职业的,都是人级之人。
林傲雪身为蓬园首富,算得上站在人级顶峰的男人,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巴结他却找不到门路,而今女儿竟让他“亲自”去“请“一个保镖。
“思卿虽然孤僻但绝不蠢笨,”林傲雪心想,“她既然如此说了,那那人或许是个隐居的高士。”
“好,明日你、我、卫卿三人一同去请他。你身子弱,明天穿厚点。天色也已晚了,你回房休息吧。”
她站起身,步伐却是踌躇缓慢,多次回身想要说什么。
“你放心,”林傲雪立刻领会其意,“我不会夜里派人招惹他的。”
林思卿这才安心离去。
第二天出发时,他怎么都找不见林卫卿,一想便知又是夜宴未归。
他派人寻找他,还特意吩咐道,“让他直接到河边渡口找我们。还有,让他换上件朴素衣服。”
“是你妹妹提出要请那个人的。“林傲雪答道。
这话让林卫卿心中一惊——妹妹性情凉薄,从小到大都没表现出过对某人的重视,如今却亲自前往去雇佣一个陌生战士。
念此他心里暗暗吃醋,想着一会儿到了,定要试试他的能耐,还盘算着要好好整一整他。
正思考着如何整他时,林卫卿忽觉飞雪马从一个人影旁擦身而过。
他心中一惊,转头大喊道。
“父亲!雪中有人!”
林傲雪武功修为比他更深,眼力也更佳。
他脸色铁青,眼放异彩,惊叹道。
“有人,于雪上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