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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要有光!

于是,一轮卵黄样圆月被暗沉的云层拱了出来。像所有的看客一样,月亮小心翼翼地端着自己的大脸盘子,偏居于东边海上一隅,默默地以清光见证。

岛东的高山上,从五刺树及周围的树体之上激射而出的毒球、毒刺、毒棍等,在空中凝聚成一团团黑云,而黑云又逆时针飞旋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如一只凤眼般罩住中指峰,瞪视着下方。

中指峰东边,背靠老桃树而立的通背老猿,身体突然暴涨着穿过上方的树冠,与从周围飞来的桃枝、桃叶、桃果以及地上的桃核等共同凝聚成一只十多丈高的通背桃猴。接着,大圣披挂和桃木桩一起飞到通背桃猴身前,见风而长,金甲加身,云冠套顶,踏云履于南北两泉池之内,而后双手持木桩将其抻成一根长棒,持在手中,面向空中的凤眼漩涡昂然挺立。

老桃树下,四面崖壁前的石壕内,众猴身着桃核铠甲,手中持棒,蹲伏在从壕沟里掘出来的石头前,时刻警戒着。

峰壁第一指节的桃林里,由十六只公猴凝聚成的十六只两丈大小的桃猴持棒守在四面,成为守卫峰顶的第一道防线。

空中,两只由毒球、毒刺、毒棍等凝成的巨大刺掌缓缓从上方凤眼的瞳孔中心里穿出来,双手合十,指尖朝上,大拇指朝东,完全穿出后向南北两边分开。接着,上方的瞳孔凝成一只平掌,掌背上托着一尊由无数小刺掌凝聚而成的巍巍泰山,落到两掌之间,被其抱住。

泰山之上,由仙人掌刺掌构成的十八盘,如幽龙般蜿蜒竖起,直通上方的南天门,无数衔着黄金项圈的飞鸟骷髅栖在上面,月光照得项圈金光闪闪,像是幽龙的片片金鳞。

十八盘两边的山体相对耸立,南边的山体由苍耳刺掌和鬼针刺掌组成,山体正中用红字篆刻着“受命于天”四个大字,北边的山体由棘刺手掌和蒺藜刺掌组成,山体正中同样用红字篆刻着“唯我独尊”四大大字。北边的玉皇顶是其最高峰,峰顶的平台上立着五块白色石碑,各碑向东的一面上刻着三个黑色大字“入吾阵”,向西的一面刻着三个血字“出无赦”。

月光下,众鸟骷髅衔着黄金项圈从十八盘上飞起,如一支支利箭般向峰顶俯冲而下。下方,通背桃猴举棒到头顶,双手接力抡转,舞棒如转轮,如粉碎机般将迎面冲来的大多数鸟骷髅绞成碎雨,项圈也随之四散飞落,偶有未被绞碎的鸟骷髅冲到下方,也都被壕沟里的众猴和四面的桃猴砸碎。

大战,开始了!

水帘洞里,裹着一身毒刺铠甲的众项圈猴与骷髅猴蜂拥而出,与从四道伏峰上飞来的众毒球毒刺等混合在一起,如潮水般从四面向峰顶攀去。

东边峰壁上,一只公猕猴挂在岩壁上,仰头呼喊道:“老祖,咱们猴族不打猴族!别再顽抗了,归顺他们吧!”

南边峰壁上,一只长尾猴攀着一根长藤,仰头吼骂道:“老东西,赶紧投降吧,齐天大圣根本不存在!再不投降,今晚就是你们的死期!”

四面的峰壁之上,中项圈猴纷纷叫喊道:“老祖,兄弟们,投降吧,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空中,泰山内部的毒球毒刺等相互摩擦,发出冰冷嘶哑的声音:“戴上项圈,让出峰顶,否则今夜就是你们的死期!”

“休想!”

峰顶众猴纵声长啸,啸声中带着昂扬的战意。于啸声中,通背桃猴甩手向东投掷,先后将三颗桃核球投射出去,三球前后排成一列,如流星般划破夜空向前激射而去。三球之中,第一球最小,只有半丈见方,第二球居中,第三球最大,约一丈见方。

对面,岛东的高山上,无数的苍耳球、鬼针、仙人掌刺、荆棘刺以及蒺藜球等,如密雨般从五刺树之上弹射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向西抓来的毒刺巨掌。

桃核球向东,毒刺巨掌向西,二者一去一迎,尽皆快得异乎寻常,眨眼间第一颗桃核球便与毒刺巨掌撞在了一起。相撞的一瞬间,桃核球骤然由内爆开,凝实的赤焰如一枚子弹般穿透刺掌的掌心向前飞射而去。在其后面,火焰在刺掌的掌心被洞穿的喇叭形的创面上猛烈地燃烧着。

就在第一颗桃核球洞穿巨掌的同时,后方的第三颗桃核球后发先至,从侧面撞上第二颗桃核球,然后两球各自转向:第二球向南,裂开成一只身披桃核铠甲的巨鸟,由金雕及排在其身体两侧的众鹰鸟组成;第三球向北,裂开成一只两丈大小的赤尻桃猴,舞动桃木棒,在身外裹成一片光影。

转向后的两球,如一对大括号般分从南边两边绕过毒刺巨掌,向第一颗桃核球追去,而在其后方,毒刺巨掌也随之掌心向东一拱变成掌背,抖落着火的部分,带着掌心的破洞向前追来。

岛东边,第一颗桃核球从仙人掌精的树体上空砰然炸开,漫天火雨散落,在下方树体上引起点点火头。火雨之中,瞌爷展翅旋飞,不住张口吐火——这一次,他吐出的火不再一闪即灭,也不再是火焰,而是如火龙般连续不断的火线,火线又绕成螺旋火圈,在下落的过程中不住向外扩散,势如破竹般地切开空中粘稠的毒球毒刺,将其化为漫空的飞火。

这时,桃核巨鸟冲过来抓住瞌爷,带着他在空中转更大的圈子,同时将桃核流转到他身上,为他在体外构建出一层桃核铠甲以防卫周围乱射的毒球毒刺。

下方,仙人掌精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疯狂地摇摆着树体,竭力想要躲开空中罩下来的火圈,但终究无法完全躲过——南边的枝叶最先被扫中,火线如切豆腐般一路削断肥绿的叶片,同时也被从创口中喷射出的绿色浆液大副衰减了势头,经层层衰减终至完全熄灭,而落在树干与树枝上的火线则如利刃般穿透皮革般,渗入里面并引发快速蔓延的明火。

大部分火线落在了仙人掌树体下方,如砍瓜切菜般削去无数小仙人掌树的树头并引燃其树干,在地上深厚的腐殖质土壤上开出一条条火道,在浓密的白烟的映衬下,助推着火势向远处快速蔓延。

另一边,赤尻桃猴从西北方飞过来,穿过螺旋火圈间的间隙,持棒向紧追而来的毒刺巨掌砸去。棒与掌撞在一起,毒刺巨掌的中指被击断,而赤尻桃猴也被震得向后倒飞,双脚在一根粗壮的仙人掌树枝上一蹬,借助反弹之力倏然转向,再次持棒向毒刺巨掌砸过来。

西边,中指峰上空,两毒刺巨掌抱着泰山,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向下砸落;下方,面对压顶而来的泰山,通背桃猴双手持棒,全力上击。

轰隆!

二者撞在一起,通背桃猴被砸得双膝弯曲,身体和木棒内部都传出如要断折的咯吱声响,就连倚靠着的老桃树也簌簌抖动,但他总算撑住了,而泰山的底部被木棒砸出了大块的缺口,被双掌持着,向上抬升到凤眼眼眶内快速进行补充,接着再次向下砸落。

趁着泰山抬起的间隙,通背桃猴一边倚着老桃树暗暗蓄力,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情势。

峰壁上的众桃猴,正执棒与向上攀来的众项圈猴、骷髅猴等混战在一起,每一棒都能将数只敌猴扫落,但对方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那些项圈猴摔死后会被毒刺围住,血肉成灰,然后变成骷髅猴继续向上攀爬,直到再次被扫落摔得骨骼散架才算彻底死透。因此,虽然目前他们还守得住,但在这种猛烈的攻势之下,被攻破防线也只是时间问题。当然,现在也有少量敌猴从桃猴之间的缝隙攻了上去,但都已被峰顶的众猴给消灭了。

岛东边,仙人掌精的树体上已燃起了火头,枝叶在浓烟中如濒死的蛇般不住地扭动抽打,桃核巨鸟带着瞌爷进一步扩大螺旋火线的覆盖范围,向紧挨仙人掌精的鬼针草精和荆棘精的树体罩去。

今年天热,妖精们的毒球、毒刺、毒棍等成熟得早,威力大,也更易燃烧,加上这些球、刺、棍等里面富含油质,因此一遇上被黄金圣垢加持过的火线就会势不可挡地猛烈燃烧起来。

很快,同仙人掌精一样,鬼针与荆棘二精的树体也先后被火圈套住,猛烈扭动的枝条,或是不住向地上猛拍,或是骤然合拢有骤然分开,希望借此来扑灭火焰,但那火焰沾体即着,这样不仅不能灭火,反而将火势向周围扩散开去。与他俩不同,仙人掌精的树体上落下的火线虽然最多,但因其叶片中含有大量的浆液,火势反而相对较小。

另一边,毒刺巨掌数次想要向桃核巨鸟发动攻击都被赤尻桃猴冲过来挡住了,赤尻桃猴围着他跳上跳下,每一次被砸飞后又会立即持棒向他冲过来,一时之间竟无法摆脱他的纠缠。

从战法上来看,五妖精采用以攻为守的策略,集中最精锐的力量猛攻峰顶,期望以雷霆一击迅速结束战斗,因此后方留下的力量只够凝聚成一只毒刺巨掌进行防御,谁知峰顶的众猴也采用同样的战略,而且因为有瞌爷在,他们的螺旋火线已对五妖精的树体构成了实质威胁。

现在,战斗进入了胶着状态,谁能先突破对方的防御,谁就将取得最终的胜利。当然,也可能双方同时攻破对方的防御,以两败俱伤的惨烈结局收场。

中指峰上空,受东边树体上火焰的影响,泰山的十八盘上出现了数处断折,两边的山体、两巨掌以及玉皇顶上的那些白色石碑上也都出现了裂缝,无数仙人掌叶片、鬼针、荆棘刺等如下饺子一般从里面纷落而下。此时,妖精一方终于抵受不住,他们要回防了!

但见凤眼的两边眼眶分别各化成一头黑身白肚的巨鲸,首尾相接,摇头摆尾地向五刺树转去。没了眼眶的遮挡,圆月的清光洒下来,将抱持着泰山向下砸落的两只巨掌照得如同一种神迹。

岛东边,桃核巨鸟带着瞌爷从众妖精的树体之上又飞高几十米,绕“S”形喷吐火线,又以“反S”形快速回绕,使火线组成五个前后相连的梭形火圈,如一条由五只红眼串成的长蛇,向着下方五棵如五根钢钉般嵌在地上的树体上套去。

火圈落下,五妖精的树体上都哔哔剥剥地爆燃起来,而中间三棵上的火势尤其厉害,最南边的苍耳精和最北边的蒺藜精的树体上火头刚起,需要重点照顾,于是,桃核巨鸟带着瞌爷先向苍耳精飞去。鸟爪下,望着从东飘来的两鲸,瞌爷不住催道:“死鸟,快点!”

“是!”

苍耳球里裹着沉甸甸的种子,个大力沉,如一枚枚毒刺炮弹般呼啸而来,砸在桃核铠甲上砰砰作响,砸得桃甲上的桃核飞溅,仿佛随时都会解体,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因为种子油质丰富,因此一旦燃起来也更加劲爆。在苍耳精上空快速飞旋几圈,不待火圈落下,桃核巨鸟便带着吐火中的瞌爷向北边的赤尻桃猴飞去。此时,他们身外的桃核铠甲已相当稀薄,必须尽快补充,不然在这种毒刺横飞的处境里是相当危险的。

北边,赤尻桃猴全身浴火,在地上翻滚着闪避毒刺巨掌的拍击。桃核巨鸟飞过来,一道横向火线落下,将毒刺巨掌的五指削落,接着又一道竖向火线将断掌劈成两半,巨鸟落在赤尻桃猴的肩头,被其肩荷着向北跑去。瞌爷张口将赤尻桃猴身上的火焰吸灭,然后和桃核巨鸟一起,如同在加油站加油一样,源源不断地从赤尻桃猴的身上吸取桃核汇聚到自己身上以加强防护,使得赤尻桃猴的身体急剧缩小。

前方,奔到仙人掌精树体附近,赤尻桃猴抓起桃核巨鸟向北投射出去,然后转身,执棒向重新聚合在一起的毒刺巨掌扑去,而桃核巨鸟则拖着一道火线向最北边的蒺藜精飞去。

此时,空中的两头巨鲸已转到了五妖精的树体上空,一头鲸的头朝北,身体横在五妖精树体的东边,白肚朝下;另一头鲸的头朝南,身体横在众树体西边,身体翻转,黑背朝下。接着,两鲸张口,各自从海里吸起一道水柱,一道水柱从东边的鲸口里入,从其白肚下射出,逆时针旋转着射向仙人掌的树体;一道水柱从西的鲸口里入,从其黑背上射出,自北向南,顺时针旋转着射向仙人掌的树体。

两道水柱围着仙人掌精的树体,从上向下喷射,共同组成一圈严密的水网。一时之间,水与火在仙人掌树体之上相遇,于蒸腾的白汽之中,树体外面的明火立时被浇灭,内里的火势也大为减弱,从树体上溅落的水流也减弱了地上的火势。

不久,仙人掌精树体上的明火熄灭,两道水柱分开,东边的那道水柱转向北边,转到北边荆棘精的树体上空,继续逆时针旋转着从树头向树下喷射,而西边的那道水柱则转向南边,转到南边鬼针草精的树体上空,同样自上而下喷射。在水柱的作用下,两妖精树体上的火焰迅速减弱。

最北边,蒺藜精的树体弹簧在空中四面弹射,几十条带着青色蒺藜球的粗大蒺藜藤从簧体表面伸出,如章鱼的触手般在空中穿梭来去,不断攻击着桃核巨鸟。瞌爷从南边的水柱得到了灵感,先命桃核巨鸟逆时针绕出一个逆时针的螺旋火圈,接着又飞入火圈之中反向绕出一个顺时针的螺旋火圈,两套火圈嵌在一起向外扩散,向着周围抽打而来的一条条蒺藜藤切去,触者或立断,或立燃。

一条长藤如长了眼睛一般,穿过正反两套火圈间的缝隙平抽过来,桃核巨鸟闪避不及,瞬间被抽得解体,众鹰鸟翻转着栽入树体弹簧间的空道内,又重新聚合在一起,抓起瞌爷继续转圈吐火。火线加身,火焰在蒺藜藤组成的树体弹簧内猛烈燃烧,组成弹簧的长藤骤然收紧,卷着他们如一道火鞭般向地上猛抽而去。

桃核巨鸟再次解体,众鹰鸟与瞌爷一起被甩飞出来,身不由主地向地上拍去,正好被追着赤尻桃猴过来的毒刺巨掌一把攥住,转手向地上砸去,然而拳还未落地,一道火线便从刺拳的手背上穿出,接着又反向穿回——是瞌爷!

下一瞬,刺拳砸在地上,炸裂成点点火雨,带着火焰的众鹰鸟如仙女散花般重重地摔在地上。金雕的右翅上被砸出一处缺口,上面扎着数根仙人掌刺。瞌爷飞过来,吐一口气,将上面的仙人掌刺烧成灰烬,也在雕翅上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圆洞,迅速被流转过来的桃核盖住。

“死鸟,怎么样?”瞌爷问道。

“咳……”金雕展翅而起,扑腾着翅膀,“没事,没……事。”

不远处,赤尻桃猴双手撑地坐起来。

“哎,你怎么样?”

赤尻桃猴咬牙道:“没问题,撑得住。”

众鹰鸟重又聚合,再次从赤尻桃猴身上吸取桃核加厚铠甲,然后展翅飞起,带着瞌爷向已无明火的仙人掌树体飞去。就在这时,一阵寒风从上方直透而下,瞌爷全身一震,抬头上望,但见上方的两巨鲸飞速逆旋着,喷射而出的不再是普通的水柱,而是冒着森森寒气的冰水柱。眨眼间,两道冰水柱在仙人掌精的树体外立起了一座双螺旋的冰牢。冰牢之上,一只莹润的骷髅冰掌从两鲸之间的梭形间隙里穿出,向下直拍而来,母冰熊虫叫嚣道:“小虫儿,这一次看你往哪里逃,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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