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湃、杨刚、丁杰、李桃四个人中,丁杰一接手工作就有很多灰色收入,无论采购什么,他都有回扣的。正好他也贪婪,几个月下来,数他有钱。李桃和杨刚在短时间内还很难出销售业绩,连续拿了三个月2000元底薪。
“我要是两个月内再挣不着钱,我都能打算抢银行了!”李桃也是穷疯了,一天在郑湃房间跟郑湃、王珍、齐玉、丁杰、杨刚他们玩的时候,就这么说。
“老大,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不听听公司同事对你的评价,说你什么的都有!”郑湃说。
他知道李桃为了钱是会不择手段的。他觉得和李桃是老同学,就劝他。
“他们说我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我不怕别人的闲话!”李桃火了,争辩说。
“我也是为你好!你以后行为要检点,别人都说你很会拍马溜须,墙头草,随风倒!还说你钻到钱眼里去了!”
“懂个屁!在社会上混不会站队怎么行?搞关系请客吃饭不得花钱?”
“好,我不说了,你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老大,郑湃就是个傻子,你不用听他的,聪明人都会站队!”王珍赶紧打圆场,实际上她也是赞成李桃的。
“赶紧站好你的队,我们不配听你的高论!”齐玉说。她支持郑湃,气不过,就讽刺李桃。
杨刚嗤的冷笑了一声,无语。
丁杰心里一动,盘算着自己该怎么学会用好这一招。
李桃挺着个大肚子在郑湃屋里转了两圈,只觉得气氛尴尬,不知道干什么好,想了想,摔门而去。
丁杰其实很吝啬,捞了很多钱也舍不得花。他那身假耐克袖口和裤脚已经碎了,鞋面都裂开了,还不舍得经常穿,下了班都穿着工作服。笔记本电脑也是花了200元买了台二手海尔,一开机风扇就吱吱的响。郑湃建议他买台新的。
“不就是为了省点钱嘛!”丁杰哈哈大笑说。“我就是葛朗台!”
实际上他不只是为了省钱,也是装穷掩人耳目,贪污受贿的都有这种心理。
这一天,郑湃打算用自己的海飞丝洗头。一拿,感觉没了,心下疑惑,才用了两个月就没了?他想丁杰也用的一样快?就去看丁杰的海飞丝,打开一看,还是满的。丁杰的海飞丝是刚到雪情上班的时候和郑湃一起买的,现在郑湃的没了,他的还是满的。郑湃心里郁闷,心想这点便宜也赚。
郑湃只好又出去买了一瓶海飞丝。洗完了头,丁杰恰好从外边回来,提着两瓶琅琊台酒,看见郑湃来了,赶紧往自己橱子里藏,郑湃还看见他的橱子里还有香烟,都被塞满了。郑湃知道他不喝白酒,估计这又是有人送礼,就揶揄他。
“又腐败了?”郑湃说。
“蚂蚱再小也是肉啊。”
郑湃没卫生纸了,借他一点,刚抽了四节,其余的就被他一把夺了回去。
“行了,用那么多!”丁杰说。
丁杰自从听了李桃的站队高论后,也开始站队,编织自己的关系网。郑湃掌握着他赚钱的命门,是必须搞好关系的。这一天晚上,他请郑湃吃饭,还叫上了王珍。郑湃以为是室友好同事就带上王珍去了。
三个人叫了三凉三热,喝了一会儿袋装青啤。
“大湃,我以后进货就全靠你了,你可要高抬贵手啊!”丁杰说。
“你什么意思啊?我给你出过难题吗?我不是一直按照公司规定办的吗?”
“我刚加入公司,只想把工作干好!不是为了捞油水,也没油水可捞。我的意思是咱们工作上好好合作,默契合作。”
“只要符合公司规定,我一直都跟你很好合作的呀。”
“对,对。你不知道,我的工作很难做。这些供应商一半是万总的,四分之一是陈经理的,十分之一是咸经理的。你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回扣比例是货物总值的百分之七。在利益面前,谁也得罪不起!”丁杰叹了一口气说。
“腐败呀,我只是知道他们有回扣,没想到这么高。还天天说爱厂如爱家,全是唱高调,这样公司怎么能干好!”
丁杰低头诡秘地冷笑,突然拿出一部iphone 3GS给郑湃看。
“现在都用智能机了,你那个破诺基亚也该换了吧。这部iphone给你用。”丁杰向郑湃说。
“我觉得诺基亚挺好的,抗造。我还是继续用着,用不了你那个高档机。”郑湃拿过来看了看,又给递了回去,说道。“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我已经有一部了。”
“我看看。”王珍要了过来,爱不释手,一边把玩一边说。“给我吧,我给你钱。多少钱?”
“4000左右。给你就是了,我和郑湃是好哥们,还要什么钱。”
丁杰资历尚浅,确实还没资格开发自己的供应商,他要捞好处,就从一些日用品采购上下手。他请郑湃吃饭并送了手机不久,机会就来了。生产上需要采购一些抹布和清洗液来擦洗内胆,由他来操作。
这个抹布和清洗液的采购,猫腻很多。以前也没有标准,抹布都是用服装厂裁衣服剩下的碎布,也能用。清洗液也不是环保的,烧手且有残留。
咸语让郑湃制定检验标准。
郑湃经过到生产现场调查和工人反映,发现这些碎布远不如大块的布方便省时,环保不合格的清洗液也有问题,烧手,还有残留。郑湃就把抹布标准订为大块方布,清洗液也要环保不烧手无残留的。
丁杰拿到标准,又气又急。这个抹布和清洗液,按照以前那样采购和按现在标准采购,采购价是一样的,他能拿到的回扣却大不一样。要是按照新的标准来采购,他只能拿到5千元的回扣。而碎布和非环保清洗液供应商给的回扣就高很多,他能从这次5万元的采购中获利2万。于是他去找郑湃,要郑湃制订标准时宽松一点。
“大湃,抹布和清洗液都是无关紧要的材料,标准不用订的那么严格!”丁杰说。
“辅助材料也不能马虎。”
“我他妈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你什么意思?你请我吃饭是有目的的?”郑湃生气了,只觉太阳穴暴跳,胸口烦闷,硬邦邦地回敬说。“我今晚上回请你,那部iphone的钱我会给你!”
“你这人真是的,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当真了!”
两个人不欢而散。
郑湃当天晚上找到王珍,跟她说把iPhone的钱赶紧给丁杰。王珍问怎么回事,郑湃就把原委告诉她了。
“你真不会做人,你把标准定低点,对公司也没大的伤害,咱们还能连吃带拿,你还能交个朋友,何乐而不为。这个iphone我用着挺好的,这可是4000元钱!我不想给钱!”王珍生气地说。
“你们女人就是见钱眼开,我怎么能行这等苟且之事!”
“好,好,你伟大,我们都不如你!”王珍气得把银行卡拿出来,摔给了郑湃。
郑湃自己去取了4100元,给了丁杰,算是还他手机加请吃饭的费用。丁杰也不谦让,点了点,收下了。自此,两人在屋里互相视作空气,十分尴尬。
李桃和杨刚都被公司派出去开发展示柜市场,工作了三个月后,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出差。李桃负责长江以南市场,杨刚负责长江以北市场。做销售的都知道,客户关系对销售成败至关重要。而在当今,客户关系基本上依赖行贿,李桃可谓深谙此道,反正钱又不用他出,都是公司的。
有一家叫果源饮料有限公司的饮料企业,年销售额超百亿元,总部在长江以南。李桃从市场上了解到它们要采购2000台300l展示柜的信息,就马上去行贿了它们的采购,很容易就中标了。
杨刚不愿行贿,一些饮料企业招标他也去投标,根本拿不下来。他想,市场上难道就没有正直的企业了吗?他也不知道,只有干着看,暂时只好把重点放在一些小型超市,它们只会零散采购一些展示柜。
果源饮料有限公司向雪情集团下单了。李桃和杨刚都被叫回来开会,公司召开了临时表彰大会,表扬李桃,勉励其他销售人员。
李桃一回公司,当天晚上,就直奔万富贵的家。原来李桃虚报了销售费用,赚了5000元,全部装在一个信封里给万富贵送过去。万富贵接过信封,随手扔在了沙发上,哈哈大笑。
“小李,表现不错,刚进公司不久,就开了这么大的单,可以说立大功了。你可以,值得培养。”万富贵说。
“万总,我在外面,时刻不敢忘记公司领导的栽培。公司里我就听您的,以后只要您安排的事,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把他完成。”
“说的好啊,说说吧,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努力工作,在一年之内干上销售主管。”
“嗯,有想法,好好努力,我会要求相关部门重视你的想法。”
“万总,谢谢你!太感谢了!”
“不用谢,公司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李桃还假装感动地挤出了几滴猫尿。
从万富贵家出来后,李桃得意极了,无处宣泄,就到郑湃房间里去嘚瑟。郑湃早就听说李桃开了大单,见他过来玩,问怎么拿到这个大单的。
“这个说难也难,开始的确是难。因为一开始去人都不认识,只拿了个标书要投标,谁也不爱理你,要中标看起来是门也没有!”李桃得意的卖起了关子。
“最后是怎么找到门的?”郑湃问。
“给采购送礼!”
“怎么送的?”丁杰问。他是采购,对这样的问题他很感兴趣,一听到马上竖起了耳朵。
“一开始我是想见一下招标负责人,谁知道他们只派出了一个采购助理,什么也不说,只是敷衍我。我一看不对,我说今天晚上去拜访你一下,他就告诉了我住址。”李桃说。
“继续说。”丁杰说。
“晚上七八点钟,我到了他家。一看住着个大复式,很豪华。我就拿出一个装了2000元钱的信封,递给了他。我就看到他用手一掐信封,脸上有了怒色,看来他对信封里的钱已经有数了,往外推我,说,‘干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糖衣炮弹啊!’”李桃说。
“我出来一想,还有不吃腥的猫,是不是嫌少?于是我又加了2000放进信封里。这下我又敲门,他堵在门口不让我进,我把信封递给他,他还是用手一掐,马上脸上笑开了,连忙让我进去,还说,‘你还这么客气,都是为共产党办事嘛,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有什么事?’”李桃说。
“我就说我想见一见招标负责人,他就给我联系上了。第二天晚上我就去见那个负责人,我本来想按照行规给他百分之五的回扣的,谁知道他更黑,要百分之十。我都答应了,就中标了。”李桃说。
“以后送礼的事别在我面前说,我很讨厌你们这种行为,还好意思光明正大地说。我做人有原则,就是从不收礼,也不送礼。我认为我行得正!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你们爱听不听!”郑湃不爱听,撵人。
“你还真成了革命导师了!”李桃讽刺郑湃,说道。
果源饮料有限公司对这2000台展示柜要货很急,雪情集团在临时搞了个小型表彰会表扬李桃后,相关部门马上进行合同评审与生产启动会,各个部门共有十几个人参加会议。
万富贵、吴千德、陈怀新、咸语、丁杰、李桃、杨刚、郑湃等人都参加了。
丁杰和李桃紧挨着万富贵坐着,像两条哈巴狗。
万富贵是主管大局的,不管具体工作。他觉得这个订单可以执行。从个人利益而言,只要订单执行了,无论是谁在工作,都绕不过他的供应商,他总有利可图;从公司角度而言,有了订单,员工就有了工作,也算他这个第一副总的功劳。
万富贵经过如此盘算,自然要积极推进订单的执行。在其他人而言,就不是如此了。
吴千德看到李桃自从开了这个大单,非常嚣张,对自己都爱搭不理的,就有意削削他的气焰,于是借合同评审的机会再次发难。
“这个订单销售费用太高了,百分之十的回扣把利润都吃光了,干了也没钱赚,不如取消它。小杨,你开发的客户有没有提出这种要求的。”他说。
“对提出这种要求的我都直接拒绝。”杨刚痛快地说。
“你这样做对,不能像有些人,只顾自己的利益不顾公司大局。”
“吴经理,你什么意思?万总因为这个订单都表扬我了!你敢说万总不对?”李桃嚣张地说。
“你闭嘴,我说过万总不对了吗?我是你的领导,我说话有你回话的份吗?”吴千德一拍桌子,指着李桃骂道。
“这个订单可以执行。由于交货时间比较短,只有十几天,采购部看看物料能不能及时供上。”万富贵表态了,他看到李桃挺会办事,就加以支持。
“北京光明有限公司最近生产线改造,灯罩板可能不能及时供应。另外门封条新供应商尚未得到合格认定。”陈怀新说。
为雪情集团生产灯罩板的企业共有两家,分别是北京光明有限公司和石家庄新材料有限公司,前者是万富贵的供应商,后者是陈怀新的供应商。万富贵不接触具体采购业务,现在陈怀新说不行,他也不知道真假,就看着丁杰。
“北京光明有限公司生产线改造完了,没有问题了。”丁杰说。
陈怀新气得抓起桌子上的笔,朝丁杰就打了过去。
“为什么不早说?”陈怀新说。
“注意开会纪律。”万富贵冷哼了一声,说道。
丁杰一脸得意之色。
咸语怕郑湃再在江南门封条有限公司的问题上较真,耽误自己的供应商供货,狠狠瞪着郑湃,威胁郑湃不要乱说话。
“上一次考察到现在过去几个月了,新供应商已整改完毕,我已确认过了,可以正常供货。”咸语说。
郑湃也不知道真假,只好不吭声。
一场合同评审,李桃和丁杰坚定地站在万富贵那边,替他照看着利益,万富贵也鼓励了他们。吴千德、陈怀新、咸语各有自己的利益,都想多捞点,都不老实,各站自己的队。郑湃和杨刚清廉正直,不参与任何一方。
合同评审加生产启动会上各种各样的事很多,会议开到很晚。万富贵看见大家闹得不愉快,会议开完后,请大家到皇冠食府吃海鲜大餐,以安抚大家的情绪。龙虾、海参、鲍鱼都上了,十几个人足足花了万富贵4000元,一群人这才热闹起来。
“万总,咱们AA制吧。”郑湃觉得花万富贵这么多钱不好意思,上前对他说。
“不用!”万富贵一笑,说道。
“万总是老大,老大之所以为老大,就是跟小弟们在一起吃饭,老大要请客。老大请客有面子,不会在乎这几个钱的!何况万总还有报销。”吴千德笑着对郑湃说。
万富贵是化解矛盾的老手,领着大家吃吃饭喝喝酒,有矛盾的互相交交心。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一样的人,谁也不能说自己比别人好,大家以后还要处在一起工作,于是关系又融洽起来。
郑湃算是看透了李桃和丁杰的为人,坚决跟他们绝交,跟这两个人见了面一句话也不说,一想起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气得胸口发闷,头晕乎乎的。
李桃还欠着刚来青岛时借郑湃的1500元钱,根本没有要还的意思。王珍等到李桃有一次出差回来,亲自堵着他,跟他要钱。李桃假装记不起来了,想了半天,才拿出钱来还了王珍。
李桃还是照样通过行贿做关系,这样下来,他开发的订单远比杨刚多。无论从那方面来说,他都比杨刚更有实力竞争销售主管。
杨刚不屑于李桃的为人,也同李桃不和睦。他跟丁杰商量,两个人调换了房间。这样,丁杰和李桃就在一起住了,他们是一丘之貉,关系好得像用蜜粘在了一起。郑湃和杨刚也对脾气,现在杨刚住了进来,郑湃的心情才好一些。
李桃和丁杰都对齐玉垂涎三尺,齐玉却不爱理睬他们。他们也看明白了,好像齐玉对郑湃有很大好感,两个人嫉妒得发狂。
李桃和丁杰自从知道了黄震雄的电话,就隔三差五地打电话问候他。黄震雄本不想理他们,当他发现齐玉似乎也喜欢郑湃时,他改变了主意,他要利用这两个人,联合起来算计郑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