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的监狱,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和发霉的味道,一成不变。
阳光静静的倾洒着,仿若舞台上的一束光,伴着空气中的浮尘翩翩起舞。
脑海里又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薛娇时的场景,也如眼前一般的,一个舞台两束暖光。
不同的是,被死死绑在木桩上的我们,再也没有了舞动的力气。
薛娇似乎又昏死过去,而我的世界也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我们在和时间赛跑,在和阮家诚的体力赛跑,若是不能在他恢复过来之前稍微恢复一些力量,绝对挺不过他下一轮的暴打。
希望的火苗,就在这仅剩的平静时光中跳动着,忽暗忽明。
“啊~”薛娇毫无征兆的呻吟了一声。
疼痛让她从昏死中醒来,又也许只是回光返照,将她从危险的昏迷中拉了出来。
“沈红一,你还没死对吧?”
“嗯。”
“真可惜,这样打都没能打死你,你的命还真是硬。”
“……”
“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都想你死,特别特别的想。这种渴望,远比得到一件漂亮的镶金旗袍,或是吃到彩虹屋最新的甜品更让人心满意足……”
“咦?你也去过彩虹屋么?”
“何止去过,我也很喜欢那里,所以你刚来的时候,给你的小楼取名‘彩虹屋’,我恨不得一拳头把你的脑袋打进肚子里去。你的小楼凭什么叫‘彩虹屋’,真让人恶心。”
“呵,那还真的对不住了。”
“……”
紧接着是漫长的沉默,不是没有话说,而是短短的对话已经耗尽了我们的体力。
两个人都各自努力着,在昏迷的边缘挣扎。
静下来以后的时间格外难熬,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当有一点力气说话的时候,薛娇就又接着说道:
“这该死的徐真芸,扮猪吃老虎,平时那副人畜无害,与人无争的样子竟然是装出来的!~居然连我都骗过了,实在是太可恶了。”
何止是你,把我也骗得团团转啊,亏我还以为她是最单纯可爱的那个。
倏尔想起多年以前,刚刚进明城大帅府的时候,双儿曾经和我说过,整个大帅府里,就只有荣坤铭和她可以相信。越是看上去像好人的,其实越危险。
不知道她口中的“好人”是不是指徐真芸。
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也不记得她的原话是不是这样,但至少意思应该是没记错的。
然则她说的也不准确,因为我现在也搞不清楚,荣坤铭是不是可信的了,是不是她口中仅仅可以相信的两个人之一。
甚至……
想到这里,难免失落。
若是连荣坤铭都是不可信的,我待在这里的意义又在哪里?我苦苦忍耐着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薛娇恶狠狠的说:“只要我还能走出这里,我就跟她没完。看是她们徐家厉害,还是我们薛家~”
薛娇对徐真芸的怒火还没完,正好将我的注意力从那个人的身上转移开。
我怕我接着想下去会为自己的很傻很天真伤心难过。
“喂。”我故意用很不礼貌的口气打断薛娇:“你一口一个薛家,又一口一个徐家的,难道你们俩不算是他们荣家的人么?”
“你还不是说‘他们荣家的人’,可见你也没把自己当成是荣家人。”薛娇冷哼一声说。
我笑哭,谁都没把自己当成荣家的人,这么说起来,最可怜的人还是荣坤铭咯?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我犹豫着,说:“现在被打的半死,吊在这木桩上,还觉得自己是荣家人才奇怪呢。但至少我曾经相信过,我可以是荣家的人……”
嗯,幻想过。
薛娇沉默了片刻,说:“谁又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谁又料得到,曾经以为是家庭的游戏,活生生被玩成了三国演义……”
不知道该不该爆笑,配合薛娇对于生活的调侃。
“我是很爱他的,至少曾经是很爱过。”薛娇的深情来得措手不及。
“曾经?”
“呵,现在被打的半死,吊在这木桩上,还能爱他就奇怪了。”
薛娇把我刚刚的话还我,她的性格锱铢必报,连说话都是你来我往,有借必还的。
“好渴啊,若是有口水喝就好了。”我不禁嘀咕了一句,因为我不想去思考我的心里,是否还爱着荣坤铭。
我不想为自己现在的狼狈找借口,同样的,我也不想那么轻易的去否定我和他的过往。
“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他。”薛娇像是没有听见我说的话,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少女的娇羞,这是我认识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说:“那时候他年纪虽小,但已经长得很高了。他的四肢修长身材挺拔,脸又长得好帅,实在是惹人喜欢的很。后来当我知道,我长大了是会嫁给他的时候,可高兴了,天天都盼望着自己长大,就可以一直和他在一起了……”
“不过他从来没喜欢过我,我知道的。他不肯让我做他的正妻,只肯让我进门做大姨太,就算是这样,我也答应了。我以为他有一天能回心转意……”
“然而他不过是看上了我们薛家的势力罢了。他为了他的华厦梦让我进了他荣家的门,但他永远都不可能爱我。就这一点来说,徐真芸,韦琴她们也都是一样的。”
薛娇没有提到我的名字,她也没有看我,只是轻叹一声,接着说:
“男人呐,真真是靠不住的。他们是天生的骗子,就知道骗我们女人的感情,而我们女人就是这么傻,总是落入他们的圈套里面。特别是荣坤铭这种长得又好看,又有野心还有本事的男人,绝对没有一句真心话。沈红一,我劝你也早些看开,别学我这样的,等待梦醒的时候才知道疼。”
“除了自己的娘家,我是靠山山倒,靠水水干,我拥有的,就只有娘家家了。我恨……我真的恨……我现在恨不得和荣坤铭同归于尽,就不用在这里受阮家诚的侮辱了。我也悔,好歹我们薛家也是华夏一隅的一方势力,我何苦作践自己到此。”
说着,薛娇就在我的面前,嘤嘤地哭了起来,声音凄惨。
顿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萦绕心间,虽然我不能完全认同她的话,但能感觉到和她一样的伤悲。
可怜的是,薛娇似乎没有想过,娘家就真的靠得住么?大军阀薛家也不过是利用她牵制住荣坤铭罢了。
身为女人,真的是好难。
薛娇落到现在的境地,又何尝不是没有她自己的原因,她若是不害肖华一家,想来也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不过回想我自己来,我又是怎么落入现在的惨境的呢?因为那个男人不相信我,这是我心里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这和我是否爱他,却并没有关系,我爱谁,我不爱谁,只与我自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