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有穿成这样送外卖的……”夏轩心里嘀咕了一声,对着一男一女道:“你们放心在这里休息一下,鬼不敢进这个房间。”
女郎好奇地上下左右,各处打量了一通,道:“小师傅你屋里藏着什么能辟邪的东西吗?”
“不用找了,这屋里什么辟邪的东西都没有,”夏轩心说,真正能辟邪的“东西”,现在正在门外头守着呢,只是对毫不知情的两个人道:“你们只要待在这个房间里直到天亮为止,我保证大家不会出事。”
三个人在一间客房里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女郎就急着要回1329拿手包。
“妹子,”男人道:“昨天晚上只顾着逃命,哥把客房的门给踹坏了,你看你能不能陪哥去跟酒店那边解释解释,证明一下我不是故意损坏的?”
“解释什么解释啊,”应召女郎不耐烦地道:“就算他们相信房间闹鬼的事情,那你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客房里?难不成你还真说我是送‘外卖’的?”
女郎说完,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
“妹子你先等等——”
男人说着,也追了出去。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夏轩摇了摇头,问道:“盆栽兄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女鬼的模样?”
“没有,”陈暮寒道:“等我赶过去的时候,房间里所有的一切已经恢复原样了。”
夏轩叹气道:“你跟她还真是没缘分,我们这些不想遇到她的,都遇到过她了;而真正想遇见她的,却总也遇不到——”
陈暮寒沉吟道:“根据那个男人的描述,红衣女鬼似乎‘魂魄’不全,她的出现好像是完全随机的,只是想找人问她自己是谁。”
夏轩道:“女鬼说,有个男人,曾经叫她‘梅’。”
“梅——”
陈暮寒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感觉一丝微弱的电流在头脑中一闪而逝:究竟最近,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或者是听到过这个名字的呢……
忽然,陈暮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打开手机调出一个多月前的案卷资料,一页一页浏览下去,果然找到了这个名字的出处。
“是‘玫’,”陈暮寒道:“1316客房那名男性死者,他女朋友的名字,就叫‘韩玫’!”
愣了愣,夏轩道:“难道是红衣女鬼听到1316的房客叫他女朋友,却误以为是在叫她,所以突然冒出来把那个房客给吓死了?”
“小丫头,”陈暮寒眉头深锁,道:“帮我在网上查查,看近几个月或者近一年之内,有没有名字里面含有‘玫’这个发音的年轻女性,曾经意外地死在这家酒店。”
有了这条线索,夏轩在网上一番查找之下,当天下午就有了结果。
“辛苦了,”陈暮寒道:“查到现在午饭都没吃,可惜我不能替你叫外卖。”
夏轩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男一女来过以后,我怎么总觉得‘外卖’这个词,似乎别有深意……”
“我发的悬赏询问帖,有一个人回复了,”顿了顿,夏轩道:“他说,两个多月前,确实曾经有一个年轻女人,在这家酒店十三层的某间客房里面自杀身亡。酒店打扫卫生的服务员亲口对人说,当时自杀的女人身上穿着一身红衣,脸色惨白地躺在注满水的浴缸里,头发和裙子漂在水中,又像是墨又像是血,那样子要多瘆人有多瘆人。服务员还说,回家以后她就大病了一场,直到现在做噩梦还会梦到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水里漂……”
“回帖的人有没有说,自杀女人的名字是什么?”陈暮寒问。
“他说不清楚,”夏轩道:“因为据那名酒店服务员说,穿着红衣服枉死的女人,死后会阴魂不散,变成厉鬼,她怕说出名字来,女人死去的冤魂会缠上她,所以,她只说死去女房客的名字里面有一个‘眉’字,是画眉的‘眉’。”
陈暮寒深深靠进椅背里。
——那个红衣女鬼,应该就是吓死1316房客的真凶无疑了,如此一来,死者朋友在视频画面里看到了半截红裙子的身影,也就能解释的通了。但是,红衣女人从自杀到现在,时间才只不过两个多月,那么,那些时间久远并用镜子遮挡住的房间,又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之下被封印起来的?难道说,在这个灵异事件频发的十三层里,其实并不仅仅只有一个“鬼魂”存在而已……
下午夏轩路过1329房间的时候,看到两个工人正在修理门。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走在幽长的走廊里,夏轩突发奇想道:“如果我一边逐个敲这些空房间的门,一边说:‘眉——我知道你是谁——’盆栽兄你说,那只红衣女鬼今天晚上会不会真的来找我?”
陈暮寒道:“你在引‘鬼’上身。”
“我是在想方设法给你们俩创造见面的机会!”夏轩抗议道:“而且,在这家酒店一直像这样住下去的话,就算是特价房,时间长了我也负担不起啊,不但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我连下个月的生活费都快要搭进去了——”
“……加拿大亿万富翁夫妇上周五被发现在自家豪宅内地下室离奇身故……”
哗啦啦——
“……事发别墅位于多伦多东北部富人区,据参与现场处理的警员向媒体记者透露,女性死者是在屋内另一个地点被杀,死后再被移动到地下室……”
哗啦啦——哗啦啦——
“……目前警方正进行现场取证及验尸,但现场状况显示,屋内没有第三者闯入的痕迹,因此警方正从谋杀自杀、即杀人后再自杀的方向调查事件……”
浴室里面热气蒸腾,电视新闻的声音从门外时断时续地传来。
“居然连有豪宅住富翁都不想活了,”夏轩一边洗头发一边感慨道:“这叫我们这些还在租房的穷人该情何以堪?”
房间里,陈暮寒看着电视屏幕上一帧帧的画面从眼前闪过,心中隐隐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而与此同时,楼层走廊里监控摄像头上的红灯,却情况异常地闪动了一下……
——有“东西”在附近!
陈暮寒“倏”地一声站了起来。
“咦,电视怎么突然没有声音了?”
感觉房间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忽然安静了下来,夏轩关掉淋浴阀门,朝外面喊道:“盆栽兄,是你把电视机的声音关掉了吗?”
笔直幽深的走廊里,此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暮寒朝左右两边望了望,内心却更加深信不疑:那种感觉,绝对不会有错……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头顶上方监控摄像头的阴影里,一个隐藏在后面的“黑影”动了动。
陈暮寒警觉地抬头,喝问道:“谁在那里!”
“黑影”转过头来,露出一对血红色的眼睛,眨了眨,突然离开藏身的地方贴着天花板朝走廊尽头的方向飞遁而去!
“别跑!”
陈暮寒立刻拔腿就追。
“黑影”毫无阻碍地径直穿过走廊拐角处的金属安全门,陈暮寒紧跟着进了安全通道,就看见“黑影”已经在空中无声无息地转了个弯,直接朝着第十四层飞去。
这一次陈暮寒终于看清楚了那抹“黑影”的真实面目,居然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冥界蝙蝠”!
——这不是不久之前走失了的“冥界蝙蝠”吗,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暮寒心中疑窦丛生,紧跟着蝙蝠的踪影一路在狭长的楼梯上攀爬,眼见到了第二十层,他已经开始有些气喘了,但是前面的蝙蝠却一直盘旋向上,丝毫不见要停歇下来的意思。
陈暮寒两手叉腰缓了口气,心说:这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家伙,究竟要去哪儿?
终于到了整栋大楼的最顶层,“冥界蝙蝠”幽灵一样穿过通向天台的铁门,彻底消失了。
门是上了锁的,但是对陈暮寒来说完全不构成问题,他轻松地穿越了过去,刚一到室外,才发现天台上正刮着很大的风。
楼顶视野极其开阔,从这里可以俯瞰脚下夜色中的城市,陈暮寒惊悚地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双脚开立,正岌岌可危地站在天台边缘两米多高的金属护栏的顶端。
——有人想半夜跳楼的话,也没必要采取这么惊世骇俗的方式吧?
陈暮寒正惊讶得合不拢嘴,站在高处的那人却仿佛觉察到有“人”出现,向后转过身来。此时头顶的月光霜雪一般,洒满整个空旷的天台,陈暮寒清楚看到了对方的脸:居然是在冥界遇到的那个名叫“孟叶”的鬼差。
对方仿佛是在特意等他似的,看到陈暮寒出现,就从金属护栏上纵身而下,走到他面前。
“我收到你的信息了。”孟叶道,这时那只“冥界蝙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他身前身后飞来飞去,却始终不离左右。
“这东西,真的能传递信息?”陈暮寒指着蝙蝠,惊异莫名。
“它叫‘神荼’。”
“金针的事情我查到了,”鬼差话题一转,道:“这不是常见的物品,而是经过特殊手法处理过的,专门被从事禁忌之术的人用来‘摄魂取魄’的道具,”他道:“也就是说,有人用金针将那五名被害女子的魂魄抽取走了。”
“收集死人的魂魄?”陈暮寒不解地道:“这种东西能做什么用?”
“这个人收集的并不是普通的魂魄,”孟叶道:“五名女子都是出生在‘鬼节’,又惨死在‘鬼月’,死前受尽非人的折磨,可以说集齐了天地间的‘阴煞之气’、‘怨毒之气’,这种‘怨魂’是炼制高等级‘厉鬼’绝佳的原材料。”
“有人在‘炼鬼’?”陈暮寒没想到这枚看似普通的金针,竟然具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用途。
“所以,”孟叶道:“这金针背后的人,非常不简单,而那起‘幽灵杀人案’,恐怕还远远没有结束——”
陈暮寒眉头深锁,道:“也就是说接下来,还会继续有人死?”
“‘幽灵杀人案’有一个幸存者,”孟叶道:“这就说明,对方‘炼鬼’所需要的‘怨魂’并没有完全收集齐,凭我的直觉,这个人不会轻易罢手。”
蓦然,一个不祥的念头浮现在陈暮寒的心头,他浑身一震:
——不好,小丫头!
……
“盆栽兄,你还在房间里吗?”
夏轩裹上浴巾穿上拖鞋,在动手去拉浴帘的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浴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刷——”地一声,帘子完全揭开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就面朝她站在那里,而背后的镜子里,却分明没有那女人的影子。
“你说……”
红衣女子道:“你知道我是谁……?”
漫长无尽的楼梯上,陈暮寒一路狂奔而下。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救命啊——”
夏轩一把将毛巾扔过去,连看都不敢看就闭眼往外跑。
“那个人说……他看不到我的脸……”
夏轩甫一出浴室门,就看到红衣女人正站在镶在走廊墙里的更衣镜前,用青白色的五指,梳着湿漉漉的头发。
“为什么……”
“这里的每一面镜子里,都看不到我自己的脸……”
女人不停地对着镜子梳头,湿发一绺一绺地从指间脱落下来,渐渐铺了一地,但是她面前的更衣镜里,却依旧空空如也。
红衣女人幽幽地转过身来。
“你……看得到……我的脸吗……?”
20层、19层、18层……
陈暮寒在心中呐喊:“等我!小丫头一定要等着我!”
“不要过来!”
“救命啊——!”
夏轩把房间里能扔的东西,噼里啪啦都扔了过去。
红衣女人的身形顿了顿,从地上拾起来一件包裹在密封袋里的针状物。
“你……”
“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夏轩定睛一看,却是自己放在包里的那枚“金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