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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强取木垒(1)

马仲杰乘胜追击好生得意,本欲秋风扫落叶一下卷了过去,直追杀到迪化城下,那才惬意痛快哩。谁知半路杀出程咬金,被省军两个骑兵团夹在中间,险些给包了饺子,不得已退回山谷,得意于一时的追击不了了之,遗憾得他捶胸顿足,连连叹息。

达坂城之战使马仲英再次体验到盛世才用兵的强硬。马仲英虽然首战取胜,但毕竟是用了巧计,并非实质性的胜利。他和他的高参们,由此取得了一个共识,目前就军事实力论,盛军仍处于强势,一味地从达坂城攻取省府,显然不太实际。而反间计只能用一次。好在有马世明、马全禄他们的有力配合,取迪化只在早晚,他不宜和盛世才在达坂城硬拼,他决定迂回到天山北坡去,那里是新疆富饶之地,是省城迪化的物资供应地。如果先取了天山北坡,既可得到物力人力的充足资源,又可从乾德(回民聚居区)一一迪化的北大门攻取省府,形成南北夹击之势,盛世才便没了出路,只有空中飞了。更何况,若得天山北坡,省府供应中断,必然大乱。那样一来,盛世才倒台的日子便为期不远了。

马仲英将自己的方略一宣布,立马得到一致的认同。于是,他留马世明、马全禄留守迪化南山,加强对省府的骚扰力度,虎视眈眈,威逼盛世才不敢移重兵阻击三十六师主力西进。

马仲英撤回吐鲁番时,派人通知和加尼牙孜迅速北上,于古城(奇台)会师,合击盛军于庭州。

马仲英挥师庭州之际,要在吐鲁番稍作休整。这才有闲情逸致,去看往姐姐。

撤回吐鲁番的决定一出,马虎山的人早把消息传到了家里。待马仲英提着特级瓜干、葡萄干来访时,阿姐把饭食早已准备妥当。姐弟寒暄未了,已有三个端大盘的美女接踵而至,一个微胖,一个消瘦,一个胖瘦适中,个头高矮不错上下,年纪大体不过十六七,都甩一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模样可人,眸子传神。看得出,微胖的是畏兀儿女子,消瘦的乃汉人女孩,适中的是本族娇娃。

阿姐慢条斯理地一边从大盘中端碗,一边盯住姑娘,示意给兄弟细瞧。马仲英因为得胜归来,心情格外好,不免要赏花悦目。可他话锋一转,恢谐地说:“阿姐,又给姐夫物色小婆呀?”“哼,”其姐抿嘴笑着说:“他哪有这等艳福,是特意叫舅舅你瞅的一一合心不合心?”“阿姐,真有你的,兄弟谢谢你的美意。仲英哪有这等艳福?”“嗳,你没有这艳福,谁有?不好取舍,那就三个全要了。挑一个也行。反正姐姐没事干,专门为你挑选的。”“多亏阿姐费心,都好,都好。”马仲英开心地应对道。阿姐扫了一眼桌面,说:“哎,九碗三行子,还外加一碗粉汤哩。”话音未落,大盘里端着两碗粉汤的女子徐徐上场了。阿姐别有用意地说:“兄弟,这碗大,你自个端。”

马仲英端盘中粉汤时,才发现送汤的居然还是玉门出师前同桌吃饭的那位仙子!这一兴奋,是意外的意外,马仲英不由一振,差一点站立起来。

阿姐及时捕捉了兄弟这一特异的举动,有意提醒说:“舅舅,莫非不认识这女子?”“认识,认识。”马仲英待那女子缓缓退去后,才说:“阿姐,咋的把她带到了这里?”“我看你是动了心,就连阿姐也舍不得放弃,多好多俊的一朵鲜花,我就给你千里迢迢带来了,准备随时侍候你。我的大师长,哦,尕司令!”马仲英起身感激不尽。

“那就都要了。兄弟,三妻四妾你养得起。”“那倒不必,就这个吧。我可不能像马廷骧那样贪色,新疆未得,何以家为?”“那就出师前办了,看你,把多美的青春年华都给耽搁了!哎,你尽管娶,有阿姐照管哩,误不了你行军打仗,你新疆王照做,军事房事两不耽搁。”

“还是再等等,阿姐,等我从天山北坡打进迪化,喜事成双嘛。”阿姐见马仲英不是执意推托,便不勉强其在大战间隙草草成婚,劝吃的同时,一笑置之。 第三日,也就是五月二十一日,马仲英统兵东去,到了毗邻的木垒地界,才向北一拐,把一碗泉作为临时驻地。马仲杰年轻气盛,主动请缨去夺木垒。马仲英想,驻守木垒仅一个团,即使不智取,强攻也不足为虑,正好验证一下这一年来养精蓄锐整饬训练的效果。便顺其请,痛快地答应了。驻守木垒的正是马仲英一进新疆在镇西(巴里坤)打过交道的关得胜团长,他对马军暴发式的强大了如指掌。那是两年前六月二日的事,金树仁命驻镇西省军第八团何仲魁团长为指挥,驻七角井第九团团长张良臣为协助,共赴伊吾进剿民变部众。何团长令其弟何负图(三营营长)据守镇西县城,自率一营、二营及骑兵营与张良臣团向伊吾达子沟进发,欲至阎家渠一带,共同防守柳条河、周家湾一带。

驻守天山达坂的民变军头领阿不都尼牙孜.米拉甫见马仲英反复攻夺哈密无果,不如联手消灭何、张二团,兴许更有胜算。于是遣卒散布谣言,说民变军从东山向西开拔,大有截断天山达坂的态势。

何仲魁团长获悉谣言后,急忙跟张良臣团长商议,决定向达子沟进军,正好中了诱敌之计。何、张二团一离开防守营地,阿不都尼牙孜.米拉甫的人便从东西两方突袭。你打他退,你退他打,缠住二团不放,一直拖延到七月十四日上午,抵达西遥泉时,突然有一支骑兵向何、张二团开来。何仲魁还异想天开,以为是某一部省军前来支援。你说他傻不傻,你拥有两千余众去剿民变军,途中被小股民变军纠缠,附近哪会有自己的骑兵救援?真是痴人说梦,天上掉馅饼!双手接还来不及,哪有闲心辨真伪,哪有工夫防一手?直到那支骑兵突至面前,才认出不是友军,布阵已显仓促,阻击已措手不及,手慌脚乱之际,失了军威,丧了锐气。激战直至偏午,才算稳住了阵脚。定睛细瞧,马仲英仅有二百多骑兵,已是强弩之末,冲突疲惫无力。何仲魁回头一清点,本团的郭永固营长和张良臣团长已相继阵亡,军心已经不稳,斗志锐减,伤亡剧增,张团因群龙无首,乱麻一团,已稳不住阵脚。何仲魁若不是脓包,能指挥若定,凭一团兵力,也能将强弩之末抗住。可他,平日耀武扬威,官气十足;此刻,却全然不顾及长官的体面,战况并未到山穷水尽地步,竟厚颜无耻、卑躬屈膝地打出降旗,军心由此大挫,无人敢言抵抗。何团二营长蓝怀德忿忿撤向三塘湖,一营长梁志鸿含羞无奈,率残部五十余人,不得已向县城败退。

马仲英则大喜过望,在攻城无望的窘迫情形下,仅以二百余骑兵消灭了省军两个团,俘虏官兵两千余人,缴获步枪两千支,手枪二十余支,克鲁门野炮一门,小钢炮八门,轻重机枪二十挺,还有大量的备用弹药。至于后勤驼、马、车辆、食物不计其数。这真是喜从天降,东边不亮西边亮。马仲英进疆以来,从未如此高兴过,因为他新创以少胜多(200胜2000)之战绩。他遣散老弱病残之后,将何、张二团人马编入自己麾下,原本二百多人马的骑兵团,一时间,变成浩浩荡荡拥有二千多人马的加强团了,称其骑兵师也不为过呀!

马仲英一进新疆,就是从这儿暴发的。一夺镇西县,也是从这儿开始的。

梁志鸿率残部退入镇西县城后,建议县长文登鳌打开军械库,用库存的五百支枪(新枪200)武装民众,与仅有的省军共守县城。而负责守城的营长何负图是何态度呢?他听兄长已投降了马仲英,认为坚守是以卵击石,不如投降。梁志鸿见何负图公开投敌,守城业已无望,便投奇台而去。

文县长见大势已去,干脆打开城门,欢迎马仲英进城。马仲英未动一兵一卒,既取了镇西,又收缴不少军用物资,又是一场皆大欢喜。马仲英休整三日,留营长马福元镇守镇西,自率主力回师哈密,攻城不止。马福元自以为镇西从此成了他的天下,想干啥就干啥,派粮催款,强征牲畜,掠夺民财,****妇女,无所不为,成天狐假虎威,俨然是个土皇帝,镇西人一度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市民司马义对马福元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他主动去找木垒守军关得胜团长,愿做向导。关团长听了司马义的诉说,不由义愤满腔,与大河乡李安乡约商定,共夺镇西县城,解救受难民众。为了智取,一举成功,关团长派田永祯参谋化妆入城,暗里联络民团。

八月十日,关团长率队进军镇西城。马福元闻报仓促出击,在吕家庄仅交战片刻,已死伤十几人。马福元以为省军不过何仲魁之流罢了,哪有什么冲杀的后劲!正欲组织强有力的反扑,做垂死挣扎,岂料李乡约组织的二百多乡民杀到,他们手持长矛大刀,驱赶着牛群,一哄而上。呐喊声中,几十头公牛奋蹄当先,威猛无比,两只尖利的牛角比骑兵的马刀还要锋利。

马福元见来势凶猛,哪能抵挡得住!只好撒腿逃跑,想快点退入北城门。

谁知一声“马福元往哪里逃?”田永侦参谋已率民团夺了县城。马福元惊异地干瞪两眼,摇头无奈,率残部追随马仲英而去。镇西人煎熬了近一个月的苦难,由此告结。关得胜团长进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开处决率先投降马仲英的营长何负图,以平民愤。镇西人额手相庆。关团长因此深得民心。也因他与马仲英交过手,并不像某些人,仅凭道听途说,便恐惧马仲英,甚至迷信马仲英。他侦知马军来战信息后,一面给省府发去救急电文,一面驰报驻古城省军,同时认真而谨慎地部署防务,一丁点儿也不敢放松。

关团长熟知木垒地形,他断定马军进取木垒,必须经过县城东面的东梁高地。东梁高地守得住,木垒县城就有了固守的第一道屏障;东梁高地若守不住,木垒县城一失去屏障,则形势危矣。为此,他征集民工,到东梁高地挖了战壕,并修筑了比较牢固的工事。从兵力调配上,也优先照顾了东梁高地,除坚守西营盘的百余人外,守城兵士只有三百余人,他竟从中调出三分之一兵力,派赵万生连长率队驻守。

关团长仍旧放心不下,谆谆告诫赵连长:“马军行动诡秘,作战迅猛,切莫粗心大意,务必高度警惕。高地失,木垒则不保,危害近万人生命财产,事关重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切记切记。”他还提醒赵连长和全体官兵,要以何仲魁、张良臣团被歼为惨痛教训。

古今中外历史证明,关键部位、关键时刻的用人至关紧要。故而为将帅者不单看其勇武如何、谋略如何?还要看其用人如何?如果派赵云守荆州,那就不会大意失荆州;如果遣赵云驻街亭,即使由王平驻守街亭,也不至于挥泪斩马谡;如果调张飞守华容道,曹操岂能生逃?故而为将帅者,知人善任是第一要素。

金树仁前几次用兵为何都败下阵来?他重用的刘希曾、朱瑞墀、鲁效祖、杜国治、黎海如均是酒囊饭袋,绝非军事人才。他任人唯亲,拿军国大事当儿戏,送人情。他老乡观念太重,放着能人不用,招致一次次败北,耗尽人力物力,导致危机重重。如果他不用杜国治,当时就放胆起用盛世才,哪可能一败涂地!

而今关团长不经意又犯了用人的错误,致命的错误!将千斤重担竟托付给一个毫无责任心毫无敬业精神的赵万生。

关得胜在城楼忧心忡忡,生怕东梁高地有个闪失,一招不胜,全盘皆输啊!

赵万生口头虽连连称是,心里却毫不介意,满以为达坂城至吐鲁番,再到木垒城,远隔千山万水,马军哪会那么神!时至春末夏初,木垒的夜晚尚冰冷冰冷的。起初,他派人在壕外站岗放哨,看看风向,望望动静,一连两夜悄无声息;后来,他干脆放了胆,站岗的一个个滚回战壕铺上老羊皮,连放哨的也睡起大觉。赵万生一不站岗,二不查哨,听其放任自流。防守的第一道屏障就这样形同虚设,名存实亡。有的人居然点起烟灯,悠然自得地过起大烟瘾。

马仲杰率突击队冲入战壕时,赵万生和他的一百多号官兵尚在梦乡里游游荡荡,竟神不知鬼觉,在马军鬼头刀下,血浸土壕,身首异处,没漏掉一个,可见睡得多么香甜,该死该死!世上居然有这样的战士,活着蹲土壕不知来做什么,死时竟不知为了什么,是被谁杀死?真个是冤无头债无主,死得真糊涂,真有点不值!

马仲杰来得迅猛,杀得神速,清理完战场时,天方黎明,一个闪电战,兵临木垒县东城门楼下,边进攻边高声喊叫,主动报告守军,别指望第一道屏障,你们那一百多号守东梁高地的官兵已全军覆没,连个通风报信的都没留下。其言词痛快淋漓,其语气得意至极,给守城官兵的士气以猛烈而沉重的打击,心灵受到莫大震撼,以至似信非信,呆若木鸡。信吧,怎么没听到交火的枪声?连一个报信的都没有;不信吧,那必经的东梁高地马军是怎么过来的?是赵万生他们暗投了马军?还是马军插翅飞过来的!真叫关得胜他们一时弄不明白。

关团长虽部署周到,防守严密,但马仲杰毕竟年轻好胜,来得飞快,攻得凶猛,守城官兵已从心理上垮了防线,丧了斗志,宛若惊弓之鸟,守,毫无信心;战,犹犹豫豫,开战不久,便纷纷退避,一个个保命要紧。这种军心涣散、兵如游民的战斗姿态,是关团长始料不及并无法左右得了的。官兵离岗逃命,马军顺势攀登,转眼间占领了团指挥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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