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干若无其事地率团往伊犁而去,“视察”并主持张培元的就职典礼。
盛世才则杀气腾腾,紧锣密鼓地加紧部署,他起用东北军旅长杨耀钧为进剿南山的总指挥,统领三路大军,共击马世明驻水西沟司令部。刘振邦再次自告奋勇,争得了担当正面主攻的角色。由炮兵团随后配合,经仓房沟、太平沟、板房沟扑向水西沟。两个归化军骑兵团为右翼,由西山家什窑抵永丰渠,向水西沟挺进;省军第一骑兵团吕惠贤担任左翼,从乌拉泊、五十里破城子向水西沟进军。
刘振邦每每自告奋勇,仗仗独挡一面,并乐于担任正面主攻。自打随盛世才征战以来,大抵如此,这是常人难以理解难以支撑的。
他自小随父亲上山打猎,不仅练就了弹无虚发的手头硬功夫,而且在翻山越岭中练就了飞毛腿,在吉林宁安县山区,他是家喻户晓的刘快腿。他把桃园三义士和精忠报国的岳飞当作人生效仿的楷模,重情义、济贫弱,性子直、胆子大,好胜,忒豪爽,是个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的好男儿。因为他的人品和人缘关系,当地组建民兵时,一致推他做队长。但他受不了贪官污吏的欺凌与压迫,一气之下,率领人马独来独往,当起了绿林好汉,学梁山人劫富济贫,所获很少留给自己,除了山寨开销外,大都分给了手下的弟兄,故而备受当地穷苦百姓和绿林人物的尊崇,几年工夫,投他啸聚山林者竟达万人。自古英雄爱美人,美人向来慕英雄。居然有五位女强人给他做了压寨夫人。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军国主义先后占领了我东三省,激起全国民众的抗日高潮。刘快腿的思想因之急剧变化,他以誓死抗金的民族英雄岳飞为榜样,义不容辞地率众抗击日寇侵略,受到民众好评,被李杜收编在抗日义勇军旗帜下,担任旅长。
刘快腿擅长声东击西、昼伏夜出的游击战术,给日军以不断打击,令其十分头疼。日寇曾一度集中兵力围剿,虽予重创,但总不能如愿将其消灭,过不了多久,他又东山再起,活跃在日寇盘踞的地方,逼得日寇当局不得不变剿为抚,派人招降,屡屡失望。后来,由于敌人搞隔离封锁,刘快腿弹尽粮绝,难以为继,不得已表示投降。当他得到日寇一大批枪弹物资后,立马反戈一击,用日本人的枪弹去打日本人。日寇当局火冒三丈,大叫着“八格牙路!”组织重兵围剿,刘快腿实在支撑不下去了,于一九三二年秋率部三千余人退入苏联境内,经西伯利亚转入新疆,被金树仁安置在小东门外驻扎。
盛世才上台后,特别看重刘快腿,因为他是重情义的直肠子人,为朋友为知己甘愿两肋插刀,以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因为他是个心里搁不住事的人,一切全挂在脸上,不会阴一套阳一套,这种人坦诚可信。故而盛世才对刘快腿特别优待,依照他原来的建制,不折不扣地发放枪支弹药、服装和军饷。盛世才对刘快腿本人尤为器重,待若上宾,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只要是刘快腿求见,盛世才总是先放下手头的工作,及时接待,并迎至门外;事后再送出门外,始终彬彬有礼,客客气气,从无傲慢、怠慢之态。这令刘快腿十分感动,心想自己是一名败军之将,有何面目苛求于人?暂时有个寄身之所,他就知足了。不承想,盛督办竟如此尊重优待,由是心存感激,敬佩不已,决心效忠。这正应了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的老古话。在滋泥泉决战中,他不顾个人安危,舍生救督办,便是见证。
马世明侦知省军主攻部队由仓房沟进击,便毫不犹豫地决定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以挫进剿省军的锐气,也许此役一胜,省军几路人马就会纷纷溃败,如达坂城之战那般精彩。
不言马世明精心部署,却说担当主攻的刘快腿,他仗着身轻体健擅长山地作战的优势,一路杀来,信心十足,他要发挥攀山越岭的长处,誓报一箭之仇(滋泥泉决战中,由于地势平坦,使他的优势未能发挥,以至被马部骑兵团轮番冲杀得招架不住,阵地几经动摇),杀出他刘振邦旅的威风来。
刘振邦正琢磨着如何显威示勇,部队已来到太平沟地段,他见山沟地貌复杂,暗叫“不妙!这是打伏击的地方。”不待他张口喊出,伏击的枪声顿如爆竹响彻山沟。马世明的主力一齐涌出,足有千人,居高临下,石块飞滚,杀声冲天,气势夺人。
刘振邦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绝非何仲魁、杜国治之流,他一不怯,二不慌,心想来得好,只是早了点,便隐身于乱石之后,沉着指挥,命枪手隐蔽起来还击,暂不仰攻,也不硬拼。
马世明见省军不硬拼,一个个藏在乱石背后,待瞄准了才射,伤亡很小,很不过瘾。双方对射了一个时辰,胜负尚不见分晓,马世明心里有点发急,他把主力之所以放在这儿,是想打败这一路,吓走另两路,乘势来个摧枯拉朽。谁想竟打个平手,太不划算。他决心大干一场,带头打胜这一仗。于是,他下令冲下去厮杀。这就犯了急功近利、不顾优劣、不计得失的兵家之大忌,致使双方正面对决,不屈不挠地厮杀在一起。
刘振邦巴不得马军冲下来对决,他的部下是久经战阵的老兵,而马世明的兵勇几乎全是近几月征来或抓来的新兵,装备远不及马仲英的嫡系部队,有的有枪有刀,有的有枪无刀,有的枪口带刺刀,有的只带一把鬼头刀,更谈不上训练有素,上阵仅凭英勇是不够的。而刘振邦的兵士装备齐全,且武器精良。两军对阵,不搏杀在一起,不易分出彼此之间军事素质的优劣,一旦对决,那就不但要看谁英勇,还要比武器、比功夫、比窍道。
刘快腿凭着他无所畏惧的胆气,仗着他山地行走如飞的好身手和百发百中的硬功夫,身先士卒,闪展腾挪,上蹿下跳,一展老将出马一个顶仨的得意风采。在他的带动下,全旅上下奋不顾身,和已失去地利的马军拼搏在一起。
太平沟不太平,杀声连绵,血浸碧野;哀鸿垂泪,苍鹰惧瞰。马世明部支持不住了,溃退逃命,散不成兵。黑伢在溃逃中仍不忘复仇夺命,眼前猛然一亮,韩撒拉策马驰来,他岂肯放过这绝好的机会,扳机一扣,射伤了运动中的韩撒拉右臂,跌下马来。黑伢再扣扳机,可惜没了子弹,他只好抄起别人抛弃的鬼头刀,一个大跨步扑了上去。
韩撒拉既惊慌又纳闷,同是马仲英的兵,逃命中不救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夺长官的性命?真是反了!不得已左手抄刀架住。韩撒拉右臂受伤使不得枪,用左手抄刀,完全出于无奈。而黑伢年纪尚小,只学会了放枪,还不曾练过刀,也是勉为其难。但为了报仇,他是置一切于不顾,非铤而走险不可。
黑伢与韩撒拉对杀,马部逃命之人无暇顾及,只是好奇纳闷地一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