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将做胡菲儿的贴身美容医生的事要考虑一遍了。
先不说三百万的年薪，单单为一个人服务，总比每天接触如鲫的病人要轻松万分。胡菲儿的爹胡标是一根巨大的粗腿，谁抱住了这条粗腿，谁的命运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据说胡标手底下随便一个项目，就能让人赚得怀疑人生。
我觉得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岳城但凡有名气的楼盘，几乎都是胡标开发的。比如岳城最高的楼房，最高档的酒店，以及遍布全岳城的出租车，都是胡标手底下的产业。
坊间流传，胡标跺一脚，岳城要抖三抖。
这么有钱的人，身边应该围满了环肥燕瘦，怎么他偏偏就看上了楚楚？
一想到楚楚我就心堵，堵得几乎不能呼吸。楚楚难道有先知，知道我会混得一塌糊涂？
我还没将想法付诸实际，周如意先找上门来，约我一起去见一个人。
我反正没事，跟着她去了。到了才知道是她父亲要见我，一个岳城最大的医疗器械商，看起来就像我老家的乡下亲戚一样，一件白色的老头衫，胸口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窟窿，一条大裤衩，一双人造革的拖鞋，我怎么也无法将他与一个腰缠万贯的老板联系到一堆去。
周老板叫周大生，与一家专门卖黄金的品牌一个名字。我第一次从周如意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不怀好意地笑过她。
周老头的办公室很大，单是一个茶几，就大得让我怀疑历史。
周如意搂着我的胳膊，将我往他爹面前一推，撒着娇说：“老头，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能不能留下他，就看你的本事了。”
周大生一点也不介意女儿叫他“老头”，反而陪着笑脸对她说：“如意，帮爸泡茶。”
我打量他的办公室，暗自惊叹空间的浩大。他办公桌背后墙上挂着一幅墨宝，写着“虚怀若谷”四个字。落款我没认出来是谁的手笔，龙飞凤舞的，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我和周如意在沙发上坐下，周如意倒水泡茶，动作娴熟，翘起的兰花指让我一度以为她真的懂茶道。
周大生在我对面坐下，将我们打量一番后，微微点了点头，问我：“你叫李乔？”
我赶紧欠身回答说是。对长辈尊重是我家传统，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我爸妈灌输了不少礼仪周全的心理。我爸妈说，人可以一辈子没出息，但人不能一辈子不懂得尊老爱幼。
一个能尊敬老人的人，心地一定是非常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命运总会垂青于他。
“京都医科大毕业的？”
我嗯了一声，苦笑道：“名不符实，我让母校蒙羞了。”
我想，我的遭遇周如意肯定早就给她父母说过了，与其遮山掩水地掩饰，不如痛快自己说出来。而且我觉得我一点也没夸大，也不是谦虚，我确实让京都医科大蒙羞了。想一个医科大硕士毕业生，回到社会却连个工作都找不到，这让我母校的人知道后会情何以堪？
京都医科大是全国最著名的医学高校，学校毕业最垃圾的学生回到社会都是抢手货。可惜我现在连垃圾都不如，完全就是一个低到尘埃的垃圾中的战斗机。
有时候我在想，倘若我现在的境遇被同校师生知道了，他们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看待我？
毕竟，我是医科大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拒绝导师培养，执意要走向社会的第一人。我也是医科大这么些年来被视为天才式的好学生。导师在不同场合说过，以我李乔目前掌握的水平，完全可以独步医学界，傲视群雄。
或许是因为导师的话误导了我，我以为天底下已经没有可供我继续学习的必要的。加上附一医院的欧阳院长亲临学校找我，岳城又有个让我魂牵梦萦的楚楚，我一步跨出医科大，随即摔了一个大爬叉，如今的我，居然连社区医院都敢将我扫地出门。
我的诚恳回答让周大生摇了摇头，他平视着我，笑眯眯地说：“是金子，放哪都放光。”
这句话我太熟悉了，我在遭遇到一连串的打击后，这句话就成了唯一支撑我的信条。不过我后来突然想到了，如果将金子埋进三丈深的泥里，光还能放出来吗？
“你的情况，如意都告诉我了。”周大生总是保持一种笑眯眯的神态，他的这种态度就是个标准的商人。一个人不管生意做得多大，做人都会低调得像邻居家的老头。
我看一眼周如意，眉头轻轻皱了皱。
周如意得意地朝我扮个鬼脸，给我倒了一杯色如琥珀的茶。
“其实，一个人学哪行，未必就得从事哪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看我，过去就是个卖塑料制品的，现在做医疗器械这块，还能应付得过来。”周大生开始开导我，慢条斯理地说道：“李乔啊，你知不知道有句话，上帝关上一扇门，必会为你开扇窗？”
我客气地说道：“听过，这句话来自《圣经》，原话是上帝关上一扇门，一定会打开另一扇门。”
我并非卖弄，因为这句话已经成了心灵鸡汤。
周大生指着偌大的办公室叹道：“我也老了，可是现在我不能甩手不干啊。因为我还要养活手底下一百多号人。这一百多号人的背后，就是一百多个家庭啊。如意是个女孩子，对生意又没兴趣。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我。如意说了你的情况后，我觉得你非常合适，就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我赶紧推辞道：“周总，我不会做生意啊。”
周大生微笑道：“不会可以学嘛，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啊。”
我低声说：“我对做生意也没兴趣。”
周大生意外地哦了一声，沉吟一会道：“兴趣可以培养的嘛。你看如意小时候，打针都怕，后来我和她妈就培养她对打针的兴趣，最后将她培养成了一个护士。”
周如意羞红了脸，嗔怪道：“爸，还不是我学习成绩不好呀，要不，我也像李乔这样，考个医科大学去读读，出来后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医生。”
整个下午，都在围绕着我去不去他家的医疗器械公司工作聊。周大生在周如意的暗示下，开出了非常诱惑的条件，只要我答应进他们家公司，他愿意拿出一部分股份送给我。周大生甚至拿出来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一百万，是我答应加入他家公司的定金。
我始终不为所动，最终惹得周如意生气了。
她突然起身，冷冷看着我说：“李乔，别以为别人都巴结你。”
我回她一句道：“我不希望别人可怜我。”
周如意紧咬下唇，恨恨说道：“难道你真的想去给人做贴身美容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