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解一番洗漱之后,就被阿秀通知,说是主人和主母要他前去共同吃饭。
他身为一个奴仆之身,拥有自知之明,所以就推脱说身体不适,不愿过去。
可话音刚落,赵氏就亲自过来请,何解自然也就不好再多加拒绝。
此时,他披着件白色貂皮大衣,跪坐在末位。
面前摆了丰盛的事物,有羊肉猪肉等肉类,也有一些糕点和蔬菜。
三人吃过饭之后,赵氏开口说道:“你今日感觉身体如何?”
何解忙以礼回道:“谢主母关心,何解感觉已无大碍。”
赵氏点了点头,然后说:“那奴府的袁忠已被我买下,如今正在疗伤中,你有空多去看看他。”
听到这句话,何解心中知道,这赵氏已然相信了自己去奴府暴打袁忠之事。
所以才出钱把袁忠给买了下来。
何解道:“其实那日我去找过画师后,并未前往奴府。”
赵氏疑惑了一下,道:“那你去了哪里?”
何解平静地说道:“我去了青竹居。”
赵氏和李杰明显都大吃一惊。
他们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都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曾经多番猜测,自家闺女为何会爱上一个奴仆。
最终都归结于这青竹居。
自一年前的某日青竹居之后,小姐回来便失魂落魄一般,问她也不说。
后来有一次她梦中呼唤出何解的名字,二人这才知道原来是喜欢上了何解。
但是这种主仆之恋,又岂是世代书香门第的李杰所能容忍的。
就在李杰的强硬逼迫之下,小姐最终患上了相思病。
这病原本是可以医治的,只要随了她的心愿,解开她的心结,是并无大碍的。
可是李杰却死要面子,说她是无病呻吟,无论如何也不再允许她与何解见面。
终于,小姐的病情越来越重。
在李杰反应过来之时,已然来不及了,就这样小姐暗淡逝去。
赵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神情凝重,不久看向何解,道:“何解,你对她的情义我们都知道,可是人已经不在了,你也该放下了。”
何解摇了摇头,眼神清澈无比,说道:“主母误会了,我对小姐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小姐也不曾看上过我。
何解之所以去青竹居,是因为发现了一件事。”
“哦?你发现了什么?”李杰坐在主位上,声音颇具威严。
“瘟疫!”何解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衣。
“瘟...瘟疫?”
李杰惊得站了起来,脑海里浮现了瘟疫的可怕之处,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我苍梧郡的人个个身体强壮无比,怎么会得瘟疫。”
赵氏的玉手往袖子里面缩去,显然是有些冷了,她看向李杰,轻声道:“官人可别忘了从北方流亡的人。”
李杰点了点头,面带思考坐了下去。
很明显,这个因素他也考虑进去了。
只是令他疑惑的是,如今正处于严寒的冬日。
虽说这交州的冬天不怎么冷,但好歹也有零下几度。
要说这瘟疫流行之时,大多属于春夏季节,如今又怎么会有瘟疫一说。
何解继续说道:“主母说的是,虽说苍梧郡的人身体不错,可是这几年有着数万的人从北方来到这里。
他们往往饥饿多日,又病死饿死无数,瘟疫来临不足为奇。
据我猜测,只要几个月后大地回春,瘟疫必将席卷整个交州。”
李杰没说话。
何解的这番言论正好一语中的。
的确,冬日里瘟疫却是不易暴发,可是几个月后呢,到时天气转暖,什么都未可知。
“这么说,你在青竹居发现了瘟疫的迹象?”赵氏说道。
何解点了点头,道:“当日我去请画师时,就见沿街乞讨之人数不胜数,甚至街角处躺了好几具尸体。
一路走到青竹居,都是如此。
而且我还在路上碰到个医师,当时他正在给一个病入膏肓的乞讨者诊断,据他所说那人正是得了瘟疫。”
其实何解隐瞒了自己去青竹居的真正原因。
当日他走在路上,不知怎么就突然想往青竹居方向走。
一路沿途走来,也的确发现了许多人乞讨的惨状,于是就索性把去青竹居的原因归根到瘟疫的身上。
李杰皱着眉头,半晌沉声道:“若真有瘟疫,这就难办了,城中成千上万流民,如果瘟疫流行起来的话,后果不堪想象。”
说着,他突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我派几个人去查看一番,若是真的,还需要向郡主禀报。”
李杰走出屋外。
过了一会,何解说道:“主母,我听说张宝走了?”
闻言,赵氏忧愁点了点头,道:“昨日傍晚有个人过来,买走了他的卖身契。”
“那他去了哪里?”何解问道,他可是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善茬,还需要多加防范一番。
赵氏叹了口气,眉宇间若隐若现的凝重,道:“合浦郡,据说那里已经聚集了太平道上万的信徒。现在天下不太平,小宝这孩子孤身一人前往,唉...”
说罢,赵氏又摇了摇头。
“主母不用担心,他有个太平道教主的哥哥,不会有多大事的。”何解劝解道。
他心里知道,小宝自小就来到了这李府,可以说是这赵氏看着长大的。
虽说因为小姐的原因,他们夫妇把对小姐的那份爱,都注入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对张宝没有感情。
相反,他们都把小宝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这才有李杰府前扇小宝这一幕,实在是恨其不争,与自家人内斗。
赵氏目光略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然后抿了口茶。
“主母...”何解欲言又止。
“怎么了?”赵氏把茶杯放在一旁,看向何解。
“过些日子天下可能会大乱,交州虽然地处偏僻,但可能也会卷入进去,还请您和主人多做准备。”何解说道。
其实,他很明白,交州的这场大乱极有可能会来自于张宝,可是他没有说出来。
一来徒让主母担心,二来说出来也没有什么益处。
赵氏郑重地应了一声,笑了一下,安慰道:“你家主人早先也和我说了,放心吧,我们自有分寸。”
何解只好应答。
过了一会,何解觉得是时候离开了,于是站起来想要请辞。
可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赵氏盯着他的眼睛,道:“画师今天来是吗?”
何解浑身一颤,道:“按照惯例,应该是的。”
“你和你家小姐朝夕相处,是能够最准确描述她相貌的人的。”赵氏道。
何解内心不知是何滋味,机械般应答道:“何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