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龙山脉脚下,帐篷群中
嘈嘈杂杂的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彼此叽叽喳喳,但是谁也不清楚局势,都没有上前帮忙。
中心内,韩平正被三个锦衣男子按在地上,一身朴素的褐色的棉质长衫已经在方才争执中被撕裂了衣襟处,脸上也挨了一巴掌,因此左脸庞高高的肿起,此时被人抓着头发按在了泥土地上,拼命挣扎着,看上去狼狈不堪。
在这群身穿着华服男子中,就有刚才的栗山德,不过此时他站在另一名手执一柄白色纸扇的锦衣男子身后,看起来似乎是以他为首。
这位拿着白色纸扇的男子淡淡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韩平,又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明眸皓齿的女孩儿,轻哼一声,“婵儿郡主,这样的土狗,下次根本无需和他废话,只需要打他到服气为止就足够了。”
楚婵也有些得意洋洋,轻拂了拂自己白色璃坠长裙,从地上雪白的裘皮垫子上起身,抬脚踩在了韩平的头上,虽然只是一名女子,但是穿着的白色绣着金丝的软靴,依旧给予人奇耻大辱。
“狗一样的东西,还敢不服气,本小姐让你过来把地上的东西舔干净,那是对你的恩赐,这可是雁翅羹,你这辈子可能都吃不到!”楚婵趾高气扬,看着面前被人摁着拼命挣扎的韩平,有了一种快感。
就在楚婵还想再说些什么打击这个卑微土狗的时候,那名执扇男子突然喝道“婵儿姐姐,小心!”
下一刻楚婵就被人撞开,后退的时候一个趔趄绊了一跤,顿时浑身沾满了灰尘泥垢。
围观的人都有些惊讶,只看见又冲进来一个青棉袍少年,手握着一块鹅卵石,刚才正是他一下子撞开了楚婵,随后手中鹅卵石猛然砸向按着韩平那个男子脸上,只听见那个锦衣男子惨叫一声,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来人正是慕子良,此时他挡在浑身狼狈不堪的韩平身前,看着对方数名锦衣男子,冷声道:“不怕死的尽管来就是了!老子可不怕,本来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世界就生气,大不了拉你们一个垫背的,我就算打不过,也能拉着你们其中一个一起死!”
“小畜生!你敢!”楚婵何曾这样被人推过,“你知道我是谁嘛,我可是芸珠郡主!”
芸珠郡主,乃是大珑国皇帝的胞弟睿亲王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独女,大珑国皇帝也甚爱之,封为郡主,乃至将国库里一枚乌臧国进贡的夜明珠送给了她,那颗夜明珠夜晚散发如云如雾的翠色,人称“芸珠”,故而芸珠郡主也因此得名。
“我管你是哪个郡主!”慕子良握着鹅卵石,凶性毕露,宛如一头穷途末路的野兽,环视着周围的锦衣公子哥们,就算是拼死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局势瞬间形成了僵局,韩平慢慢爬了起来,皱了皱眉,“子良,怪我……”
慕子良摇了摇头,询问道:“没关系,本来咱们就是一起穿越过来的,都是自己人,你没事吧?”
“我都是皮外伤,就是唯一一件买的衣服破了,心疼钱。”韩平啐了一口砂石混合着唾沫,擦了擦鼻子流淌下来的血,苦笑一声,解释道,“真不是我挑事儿,他们蛮狠不讲理,是刚才那个栗山德撞了我一下,我才不慎撞到了那个女的,结果那个女的撒了端着的那碗汤,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忍气吞声,本来想着道个歉就没事了。可是这个女的非要我跪着舔干净,我一时气不过,就推开那个女的想一走了之,结果对面一群人上来打我,我……”
慕子良眯起眼看了一眼躲在执扇男子身后幸灾乐祸的栗山德,没有说话,只是握紧手中的鹅卵石。
周围的那些锦衣公子哥们虽然自恃自己家底厚实,有着强大的背景,可是也被慕子良刚才那一席话都吓得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那名执扇华服男子丰神俊逸,飒然一笑,收起纸扇,目光微凝,“土狗果然是土狗,聚再多也是土狗,以为你真有那个实力拼命吗?”
慕子良愣了愣,还没有回过神来,下一刻那名执扇男子猛然突进,几乎是势如破竹,宛如一道白色闪电,一拳笔直地轰向慕子良胸口。
“嘭!”慕子良只来得及抬起双手,下一刻就被轰飞,咳出了一丝血迹。
“呵!土狗一样的东西,还妄想进入华夏学院,我许一巍今日就教教你,土狗就应该低声下气摇尾乞求,别成天想着拼命的事情!”一身白色华服的许一巍再度踏出一步,盈盈然似乎有一丝朦胧的白色微弱光芒一闪而逝,这一拳要是砸实了,那么慕子良绝对会深受重伤!
“够了!”这个一个清冷的声音让许一巍瞬间收力,这才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苏青羽已然站在了许一巍身后,眼神依旧还是那样的拒人千里的寒意,随后又撇了一眼如临大敌、目光惊疑不定的慕子良和韩平两人,摇头道:“明天就是华夏学院的入门测试,许一巍,既是入门测试,还是留一些气力准备的。”
许一巍看了眼慕子良和韩平,倒是显得有些洒脱自然,手腕轻动,折扇撒开,“多谢苏大小姐提醒,适才一不小心动静太大,倒是叨扰了苏大小姐。”
一旁原本摆出看戏姿态的楚婵顿时不服气地走了过来,“苏青羽,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还是你看上了这两只土狗?”
苏青羽冷笑一声,“芸珠郡主,你真该长点心吧,在朝中睿亲王四面树敌,九司得罪了四司,我苏家老太爷坐镇工部司,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楚婵瞬间讷讷不语,只是瞪了一眼苏青羽,一拂衣袖,“我们走!”
许一巍看了一眼远去的楚婵和其他几位锦衣男子,摇了摇头,“苏大小姐,婵儿郡主也确实娇蛮了一些,但是也希望苏大小姐可千万不要优柔寡断,不过是两条土狗,举无轻重,还不值得你这样。”说完,他头也不回,虚拱了拱手,折身离去。
苏青羽这才看向慕子良和韩平,冷漠道:“刚才许一巍是帝都七家许家的嫡亲二子,人称许二少,他虽然很多话我都不认同,不过有一句话我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你们的命其实同样珍贵,也不要经常想着拼命的事才行。”
慕子良只是在韩平的搀扶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一语不发。
苏青羽摇头一叹,或许是今天自己心软了吧,刚要迈步离去,身后慕子良突然开口道:“苏小姐,你根本不知道我心中所想。你生来锦衣玉食,又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地位和背景,对你而言,刚才那些的事情只是举无轻重的小事;可是对我而言,那是辱我兄弟和我的人格!你和我看待事情的重视程度不同只是所处的环境不同导致的罢了,因为我们中某一个人就站在悬崖边上,一无所有,除了命,是为数不多仅剩属于自己的;可是另一个人坐在温暖的帐篷里看着这出好戏。坐在帐篷里的人才有资格想着未来如何如何,而站在悬崖边的人,只想活过眼下这一刻,如果我不拼命,就会死得更快。”
苏青羽愕然止步,实在想不到从始至终就是被自己轻视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就在这名相貌和身段无一不美的女孩儿犹豫着是否要劝慰一下时,慕子良已经在韩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山坡的马车处。
一直在暗处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夏长歌看到这里,突然露出一丝笑意,平淡无奇的面庞也浮起戏谑,“真是有趣的人啊。”
当慕子良和韩平灰头土脸、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时,韩平老老实实说清楚了前因后果,自然免不了花颜月一顿数落。
可是她最后还是心疼地扶着慕子良躺在马车里,责怪怨怼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小心!非要逞什么强!”
慕子良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没事,睡一觉就会好的。”
章潇逸眼眶顿时红了,翻来覆去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根木棍,急冲冲地就要跑下去。
花颜月立即喝道:“你干什么去!”
章潇逸咬牙切齿,“敢动我好哥们!我非要打得他满地找牙再拖过来低头道歉!”
“没用的!”花颜月拽住了章潇逸,“对方人多,就连韩平和子良都这样了,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章潇逸恨得一把扔掉了木棍,浑身发颤,“哪能怎么办!?”
“诸位!”就在这时,外面一个沉稳的女声传来,顿时让正在手足无措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花颜月率先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一位明显是下人的侍女站在那里,看上去倒是有些气定神闲。
“你是……”花颜月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出声询问道。
那名侍女弯了弯腰以示尊敬,随后从身上拿出一瓶药膏,“这是对治疗伤势有着绝佳效果的清凉膏,是我家主子托我送过来的,以供给两位公子所用。”
“你家主子是……”花颜月试探地问道。
侍女已经转身,留下最后一句话道:“正是帝都七家的苏家大小姐苏青羽。”
花颜月立即喊道:“诶,多谢她了!”
那名侍女已经走入帐篷群里,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