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返乡探亲,好友习甲为其送行,一只送出长子城外六十余里,二人才惜惜相别,各自赶路。
与习甲告别之后,王腾心中若有所失,但想到即将还乡见到父母,心中又很激动。随即便驰马上路,向幽州渔阳郡方向奔驰而去。
从上党长子城到渔阳塞上村,大约有千余里路程。
王腾四年之前跟随王六来上党之时,也是走的这条官道大路,所以王腾依稀记得道路方向。现已经长大成人,又在上党多长了见识,自个从上党到渔阳也可以了。官道之上每隔数十里便有一处驿站。王腾沿着驰道驿站而行,自然也不会走错路。
一别故乡四年,王腾何尝不日日思念家中父母,只是此番习武机会难得,路途遥远,还家不便,四年之中,只好将思念之情埋在心底。
四年以来,王六也曾数次来上党经商贩卖,每次到上党都会前往看望王腾,为其捎带父母口信。
王腾每次见到王定时候,便托付王六回复父母,请父母勿要挂念。王定夫妻二人得知王腾正在学习武艺,长进很快,心中都十分高兴。
不知不觉,一晃四年过去,昔时乡下鄙陋少年,今已经长成一雄壮英武青年。
正所谓归心似箭,马蹄如飞。
王腾此时武艺学成,虽说不上是衣锦还乡,但也当有荣归故里之感。一路上心情愉悦,驰马如飞,千余里路程,一日便走了近一半。
沿路驿站值班驿卒等,见王腾骑乘官府战马,又有官府文书信物,于是皆礼敬之,为其指路。
王腾奔驰一日,至日落暮色降临之时,到一驿站歇马,准备在此歇息一日,明天再奔驰一日,天黑之时便可到达渔阳塞上村。
此处驿站是冀州刺史部常山国井陉县地界,驿站唤作五水亭,五水亭亭长甘成见王腾是上党郡军官,一问又得知王腾是上党郡守王扶之侄,又见王腾其貌不凡,堂堂一表。便热情相待,收拾一间馆驿让王腾安歇,又命驿卒将草料来给王腾喂马。
王腾心下不安,便拿出银钱付给甘成亭长,说道:“我虽然是上党官军,但此番还乡探亲,并非公事。不敢贪图国家便宜,住宿费用之资,吾还当垫付。”
甘成急忙推却,赔笑道:“少将军不必如此。此等驿站,虽然为国家所有,但小人管理五水亭,还是有便宜之权。些许小事,此小人举手之劳,真不妨也。”
原来五水亭亭长甘成心思活络,善于处理乡里人事,其有一女,年十七八岁,正待字闺中。甘成愿要为其女寻得一佳婿,村中百姓二郎皆看不上。今见王腾如此英武年轻,又是上党太守王扶亲戚,一见心中便甚爱之,便有心结交王腾,欲要招其为女婿。
当晚便又在驿站为王腾准备酒菜,热情款待。王腾推辞不过,付给银钱亭长又不受,心下很是不安。饭毕,甘成对王腾道:“少将军且在此安歇一晚,容明日再歇息一日,到小人家做客,以表小人敬重王太守之情。且后天再走不迟。”
王腾惊讶道:“在下还乡心切,不敢耽误。亭长盛情,在下自当心领,只是万不可在路上逗留。”
甘成笑道:“多住一日无妨也。”便请王腾在驿站安歇,命驿卒夜里值守。
甘成又寻思恐王腾明日一心要走,于是心生一计,在驿站府库中取出一种草药若干,掺杂在王腾所骑战马喂的草料中。此种草药,马若吃了之后,便微微中毒,口鼻发红流涎水,性情变得狂躁,不听人使唤。但却也不打紧,顶多一二日后药力失却,便又自动好转。
甘成本来只是井陉县平民,曾为官府养马,官府见甘成甚能驯养马匹,便让其任五水亭亭长,管理亭驿马匹等事,现年四十余岁。
当夜甘成给王腾所乘之马喂了草药,便回到家中,对其妻说其此事,其妻闻知心中也甚高兴。
次日一早,王腾醒来起床,便准备牵马上路。走到马厩边一看,见战马口鼻发红流涎,好似得病了一般。王腾心中奇怪,便解下缰绳,牵来欲要骑上,马忽然摇头摆尾,四蹄乱蹬,不听人使唤。
王腾心中狐疑,正不知何故。此时甘成已经来到驿站,便来见王腾,见此,对王腾说道:“小人善于养马,颇知马性情。今见少将军坐骑如此,恐怕是误食了毒草缘故。”
王腾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昨日途中歇息之时,此马的确在路边吃过不知名野草。不想导致如此,耽误一两日倒不打紧,只是此马是官府马匹,若一旦有所闪失,且该如何是好?”
甘成走近假装看视一番,又笑道:“少将军勿要忧虑。此无妨也,吾善能医治马病。此马虽然误食毒草,然无伤大碍。小人有药剂,拌在草料中喂之,保准一二日便好。如此时骑乘,马匹狂躁不安,不听使唤,恐还加重病情。”
王腾见此,只好求助于甘成,因为是官府马匹,不敢掉以轻心,若病死了,需得赔付官府。
当时在中原马匹算是比较贵重牲畜,胜过耕牛。战马与耕牛在大汉都是保护牲畜,汉律规定:百姓不可私自宰杀战马耕牛,否则将治重罪。
甘成见其计已成,便假装给马治病,胡乱喂了些草料,对王腾说道:“明日便能好,少将军且先在此歇脚一日。”
王腾无奈,只好在五水亭驿站歇息等待,只盼战马病恙明早就能好转,好早日还家见到父母。
甘成却心中另有打算,一边与王腾闲话,一边寻思心事。对王腾说十分敬重上党太守王扶,恨不能一见。正午时分,甘成又请王腾道:“少将军到此处一番不易,且天缘凑巧,让少将军在此逗留一日。反正无事,不如吃点酒罢。小人家中准备了些许酒菜,还请少将军赏光前往。以表小人敬重少将军叔父之情!”
王腾不明就里,还只当甘成是敬重王扶才对自己如此热情,盛情难却,拗不过甘成相请之意,只好答应,来到甘成家中吃酒。
甘成的浑家(浑家即妻子别称)已经将酒菜准备好,甘成领王腾进门,其妻抬眼望之,果然是堂堂魁梧男儿,顿时眉开眼笑,便请王腾上座,甘成相陪,二人共饮,一边闲谈。
甘成的女儿名唤甘兰,今年十八岁未满,性情还算贤淑,虽然只是出身平民,但也有小家碧玉之姿貌。甘成家中虽不富有,但也还算殷实,又是五水亭亭长,有些许职权,家境也比一般平民要稍微好些。
甘兰闻知家中有客前来,便偷偷出闺房,来到厅房外窗格之上偷看来客。
只见来客竟然是一年轻后生,生的浓眉大眼,魁梧挺拔,英俊不凡。
甘兰这不看则已,一看便春心萌动,心生爱慕。俗话说自古美人爱少年,何况王腾如此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英武青年?
话说在汉朝时候,女子婚姻之事多由父母做主,若选得如意郎君便好,若是不中意的也只能顺从将就,哪能自个做主。
甘兰平日里都在闺中,不能随便外出放肆,以免惹人非议笑话。所以汉朝少女一般都是多在闺中长大,甚少抛头露面。甘兰虽然生在平民之家,但若要随便外出与少年嬉戏玩耍,那也是万万不行的。
然而少女思春,十七八岁正是爱恋之时,香闺虽好,终是寂寞难耐。甘兰早就渴望能相遇如意郎君。今一见王腾,便不由得少女春心萌动,心头如小鹿乱撞。
甘兰之母看见甘兰在窗外偷看,于是便做手势让其回屋,甘兰遵照母命回到闺房,其母前来说道:“今日之客,便是你父亲为你寻的未来夫婿。听你父亲说,他是上党的官军,与太守有亲。为母见他一表人才,甚为爱之。愿意召他为婿,不知你中意不?”
甘兰闻说,双颊顿时绯红,艳若桃李,然而心下好似喝了蜜一般。低头半晌才对其母娇羞说道:“女儿自当中意,一切都听父母安排。”
其母大喜,于是出来趁王腾入厕之机,叫过其夫甘成,对其附耳道:“兰儿方才窗外窥之,心中中意此人!我刚才已经问了她。”
甘成听后也觉欢喜,边说:“你我二人皆中意,女儿也中意,如此便真是佳婿也。且一定得要将他留住,成为吾家女婿。”
其妻道:“你不过用计让他在此逗留一日,他明日就要回乡去,奈何?”
甘成道:“只有今日言之。待会吃酒之时,让甘兰出来对他敬酒,我在言此事。”
于是商议已定,甘成又命其妻再准备几个菜,又拿来一坛酒,王腾入厕回席,见甘成又拿来酒,便对甘成谢道:“承蒙亭长厚爱,在此叨扰,多有不便。晚辈量浅,今不敢再饮。”
甘成笑道:“少将军如此英武之人,岂能不善饮酒?今日无事,吃醉了也无妨。难得结识少将军,正在兴头,还望今日与少将军一醉方休。”
王腾自渐渐长大之后,酒量也见增长,虽然在上党时候平日里不曾多饮,但王腾确是也喜欢饮酒,酒量也比常人要大。今见甘成如此劝酒,也不好推辞,于是继续与甘成对饮。
数杯之后,甘成酒酣,便乘醉对王腾说道:“小人有一女,愿意结识少将军。”不等王腾回话,便对楼上喊道:“我儿甘兰,且出来为贵客敬酒!”
甘兰本来心中就如小鹿乱撞,今见其父呼唤,心更紧张,又是害怕,又是想要出来,但一时又不敢推门下楼。
其母便上楼来看,甘兰粉脸绯红,不胜娇羞,手把门户把手,犹豫不敢出闺中。
其母笑道:“有何不敢?你如不出来见客,恐错过了佳婿,惹人笑话。”于是不顾甘兰娇羞,将其拽出闺房,拉到厅堂席间。
甘兰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听任其母摆布。来到厅堂席间,脸颊绯红,不敢抬头看人。
王腾正饮酒之间,忽见甘成如此,一时也不知何意。片刻,见其女甘兰下得楼来,两腮绯红之状,心中倒也明白了六七分。只是王腾尚年轻,并未有经历过此等之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
甘成见其女低头害羞,便令道:”还呆怔着干嘛?快给贵客敬酒,休要不知礼仪。”
甘兰不敢违背父命,便含羞近前,手执酒壶,斟满一杯,双手捧杯递至王腾前面,不胜娇羞说道:“公子请饮。”
王腾性情较为憨厚,此等局面,从未经历过。一时间不禁也脸上绯红,头上冒汗,话也不会说了。又见甘兰捧酒相敬,心中慌张,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甘成见之,哈哈大笑,对王腾说道:“既然吾女向少将军敬酒,少将军不可不饮。”
王腾此时也心中失去方寸,情急之下,只好站起身来,偷眼看了一眼甘兰,只见甘兰面容姣好,青春妙龄,脸上飞起两朵红霞。虽然不是十分美丽,但也是小家碧玉,清秀可人。王腾不敢推辞,只好双手接过甘兰手中酒杯,接杯之时,手指不慎与甘兰手指相触,直觉甘兰手指异常细滑,不禁怦然心动,内心涌起一股豪情,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甘兰敬过酒之后,不胜羞赧,便转身跑上楼去,回到自己闺房之中。
甘成呵呵大笑,见王腾饮酒完毕,便拍手道:“少将军真是爽快之人!今既然少将军如此爽快,小人有一件事想对少将军言之,还望少将军能够应承。”
王腾饮完酒,寻思甘成让其女儿给自己敬酒,便也反应明白过来是为何,又见甘成如此说话,心中猜知道甘成之意。
王腾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也只好点头道:“亭长请讲罢。”
甘成道:“少将军今年十七岁,吾女也十七岁。少将军尚未婚配,吾女也尚待字闺中。今见少将军如此一表人才,小女心慕少将军。吾愿做主将小女许配给少将军,少将军心下如何?”
王腾虽然心里有所猜知,但一听甘成此话还很是吃惊,心中慌张,寻思一阵,良久才对甘成道:“此等婚嫁之事,当由父母做主。吾尚年少,一时不曾考虑至此。承蒙亭长一家厚爱,但晚辈得禀告父母之后,才可以言婚配之事。”
甘成听后问道:“少将军此言,是不喜欢吾家小女呢?还是别有他原因?”
王腾慌忙赔礼道:“岂敢!令爱青春可人,正值妙龄,在下不过一寒门孺子,岂敢奢望亭长千金厚爱?且也不知令爱心中何意。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晚辈心中还未有准备,不敢即便应承。”
甘成道:“吾女已经给少将军敬酒,便是心中同意少将军。如若不然,吾女也不会前来敬酒。少将军勿要忧虑,只要不嫌弃小女,便可应承。吾便可以请人定下媒妁,待一二年后,就可与少将军完婚。如何?”
王腾心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犹豫之间,甘成之妻前来说道:“少公子此番还乡,倒是也很仓促。此事不急,既然少公子也中意小女,便现在可先同意,在回乡禀告父母后再定亲事,如何?”
王腾虽然见了甘兰一面,心中也喜欢甘兰。但心想自己年纪尚小,还需得习武学兵,待真正学得本领之后,再言娶妻。现在为时尚早,婚姻之事不可操之过急。寻思如果不应承,恐拂了亭长一家盛情。今见甘成之妻如此言语,便答道:“承蒙亭长一家厚爱,王腾如能有令爱这样的贤淑妻室,也是三生有幸,只是在下现在不便应承。伯母之言,甚为妥当。吾今番还乡见过父母,一定当禀报此事。想在下父母也定当高兴也。”
甘成闻言甚喜,便道:“少将军既然如此说话,吾心中也便知晓了。婚嫁大事,不可操之过急,今只是初次见面。来,且继续吃酒罢。”
于是又继续饮酒,到日中时分方停,王腾不觉已经半醉,心中又浮现甘兰如花面容,不禁云里雾里一般。甘成见之,呵呵二笑,准备扶王腾在家中歇息。王腾推辞道:“多有不便,且还是回驿站歇息罢。虽然酒醉,但尚能行路。”
甘成也只好从其意,便又送王腾到驿站客舍中来,王腾今日心中一时高兴,饮了不少酒,昨日奔驰一日,甚有困倦,正好趁着酒意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