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醒来,已经到了夏城的一家客栈。眼前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拿着一碗汤羹。
“你醒了。”
她用力拍着头,一觉醒来头好像有千斤重,他把她的手从头顶拿下来,把手里调好的汤羹递给她。
“这是到哪了?”她接过汤羹,放在一旁。
“夏城。”
“这么快已经到了?我怎么睡着了?”
“不老山的沙漠迷障有毒,你中毒了。”
他将汤羹拿起,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自己先喝了一口,表示无毒无害。
“多谢”她有点不好意思,接过他手里的汤,一饮而尽。
“风姑娘,外面似有人在找你。”
“外面?”她赶紧望向窗外,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乞丐在客栈周围晃来晃去,密切注意地客栈里的动向。
怕是她刚进城,就立刻被盯上了,其中一个拿着麻袋的乞丐突然一转身,她赶紧侧身,收回目光。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楼下便传来声音“官府抓盗贼,闲杂人等回避。”
她心里冷笑,呵,抓盗贼?是找她吧。
可笑,在东明边境被官府抓,回到夏城居然还是被官府抓,更可笑的是,这声音还无比的熟悉。
她赶紧转过头“初尘,你可否再帮我一个忙?”
外面一阵喧嚣过后,门突然被踹开,几个体型健壮的男子冲了进来,为首的身着青花云锦衣袍,举着令牌“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突然一个女子从里屋冲出来,挥着鞭子,神情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比不过我,我才是天下第一。”
为首的男子皱皱眉,没有动,身后跟着的一个男子看了看手里的画像“肃公子,就是她。”
“我不怕你们,你们来啊!”女子的鞭子一鞭又一鞭挥来,毫无章法,一顿乱抽。
她心里无奈道,真是浪费了她的银鞭,如今成了她手里装疯的道具了。
这几个男子很明显都是有功夫的,自然都避开了。
“还有一个人呢?”肃然抓住她的银鞭,盯着她的眼睛,似是想看出什么。
身后的几个人到里屋查看,只见一青衫男子“这呢,是个道士。”
这道士便是初尘,而那女子自然是风小鸢。
这几个人将初尘带到为首的肃然面前“喂,道士,她这是怎么了?”
“疯了。”初尘眼睛都没抬一下。
风小鸢心里暗暗着急,神仙太清高了,别激怒了他们。
“疯了?怎么疯的?”肃然眼下闪过一丝阴霾,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不简单。
“醒过来就疯了。”他看了一眼风小鸢。
风小鸢赶紧继续装疯卖傻,她突然丢了手里的鞭子,放声大哭,拽着初尘的袖子不放“师兄,你别怪我了,我错了,我不该打碎那个杯子。”
肃然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后面的随从赶紧扶住他,众人十分疑惑,这女子到底是谁,似乎与肃公子是相识的,一般能请动肃公子出手的必不是寻常之辈。
初尘看着两眼通红的风小鸢,她哭的也太投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似做戏,倒似真的在哭。
忽然眼前就闪过一副画面,一个女子抱着他,哭的撕心裂肺,让人不忍听闻。
而那女子的脸渐渐地,和眼前地人重叠在一起,连带着胸口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明知这女子在做戏,他也还是用另一只袖子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别哭了,我不怪你。”
“你是什么人?”肃然拔出剑,对准眼前的道士,希望这道士识时务些,他从来就没什么好脾气。
初尘仍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语气“不老山天门宫。”
肃然一愣,后面几个随从大惊失色,不老山天门宫传说位于东明和夏国边界,是专门得道修仙的场所,隐于重重迷雾中,世人难得见一面。
自开国皇帝曾在年少时得到过一次天门宫的帮助后,这几百年来,再无人到达过天门宫,更别说见过天门宫人,因此人们大多认为天门宫不过是传说罢了。
而看此人,仙风道骨,气度不凡,肃然将信将疑。
世人皆崇神,恶人更甚。
众人皆屏息凝气,肃然定了定神,退后,拜了一礼“不知仙长驾到,失礼了。”
风小鸢瞄了一眼初尘,神仙太清高,根本不屑于说谎。
“既知失礼,便退下吧。”
肃然反应极快“仙长有所不知,这女子是全国通缉的罪犯,而且她现在疯了,更不能留在仙长身边。”
风小鸢松开初尘的袖子,一把扑到肃然身上“坏人,你这个坏人,是你拆散了我和师兄。”
又递了个眼神给初尘,不必管她,快走。
初尘终于抬眼看了一眼肃然“这姑娘,怕是染上了瘟疫。”
“瘟疫”二字一出,几个随从立刻面色惊慌,后退一大步。
风小鸢心里一急,没想到他的戏比她还多,这又是要做什么。
肃然倒是镇定许多“不劳仙长费心,仙长还是回道观清修吧。”
初尘拿出一颗药丸,放在桌子上“给这姑娘吃了,可解。”
风小鸢疑惑,他突然让她吃药丸,到底是要干什么?
初尘当然听不到她内心的疑惑,自顾自地走了。
肃然看这道士走了,心里存了三分疑影,想了想,还是上前收了那药丸。
一个白衣随从仍是不敢靠近,远远地躲在一边,哆哆瑟瑟地说“公子,不如……直接杀了吧”
肃然瞥了一眼说这话的随从,冷冷地道“怕了?”
“不……不……不……怕。”
“明泽,过来。”肃然指了最边上的一个年纪最小的下属,他着一身黑衣,仔细看起来,十六七的模样。
那黑衣少年脸色一僵,还是走了上前“公子。”
肃然把风小鸢从自己身上一把拎起来,又在她身上连续点了几个穴道,交给那少年“看好她。”
风小鸢仍然吃吃地笑着“师兄,买糖吃,买糖吃。”
肃然看着她,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真的疯了。
“风小鸢,风王府烧了。”
风小鸢依旧笑着,拽着那黑衣少年的衣袖“师兄,给阿鸢买糖吃。”
“风王爷,风王妃,薨。”
风小鸢手指一抖,仍旧紧紧拽住那黑衣少年的衣袖,吃吃地笑“师兄,陪阿鸢玩。”
肃然一把拽过风小鸢手腕,一脸阴沉“我就不信你真的疯了。”
风小鸢瞪大了眼睛,突然之间放声大哭“疼,好疼,坏人。”
肃然看着她,竟然笑了“坏人?”
他转过身,声音没有丝毫感情“这客栈里的人,一个不留。”
身后那黑衣少年迟疑了一下,肃然冷冷地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那少年道“公子,这家店,其实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留下他们,也无妨。”
肃然冷笑一声“你倒是发的善心。”
少年连忙低下头“公子……”
“明泽,二十棍,去领罚吧。”
少年不死心道“属下认罚,但是公子……”
“退下。”
黑衣少年悄无声息地退到后面,肃然递了个眼色,身后的几个下属立刻下楼,无声无息之间,了结了这些人的性命。
一路上,风小鸢瞧着肃然,这两年,他变了太多。
她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气度极好,任她怎样捉弄,都不会发脾气。
而眼前这人,眉目凌厉,眼角几分阴狠,一句话,便血洗了整个客栈。
她心里不禁冷笑,他早就不是当初的他了,是她明白的太迟。
到了宫中,一个身着黄色蟒袍,面容富贵的男子坐在上方。
风小鸢盯着坐上男子,看来三皇子已经掌握了宫廷,陛下怕是已经被软禁,而王府……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事实如何还没弄清楚,她绝不能被肃然的话扰乱心神。
父王和母妃都不是一般人,怎么会如此容易被人算计。
她的风家军兵变了,如今远在云城,宫廷禁军也已被掌控。
那么只剩长从军了,虎符在陛下手里,此刻,也不知道在哪了。
“阿鸢,别来无恙啊。”三皇子坐在上方,一脸阳光的看着她,那张脸看起来单纯善良,人畜无害。
风小鸢暗恨,从前便是被这张脸骗了,如今,这张脸总算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师兄,给阿鸢买糖吃。”
“殿下,这女人好像得了瘟疫。”那个白衣随从在旁边小心翼翼的说,一边说一遍偷偷看着肃然。
“瘟疫?阿然这是怎么回事?”
肃然依旧冷冷地站在那里“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