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气横生的兽吼让天地也为之震动,即便是只观往昔之幻景,亦让易云堑觉的心惊。
“千年的桎梏终于消散,今朝便是雪恨之日!”
一道兽影踏烽火而出,其背生四翼,灿烂非凡,甫一登场便直袭率先出手的莫长骞而去,正是……
“帝狰!”
莫长骞直面那遮天蔽日的巨兽,好似撼树蚍蜉,但他凭借自身灵活的优势贴身缠斗,又如伴生之蚤附皮撕咬,反而在帝狰身上留下不少伤痕,只是相比于那巨大的体型,这些伤痕可以忽略不计。虽是如此,帝狰浑身伟力打在空处,亦觉得气愤,四翅一振,身躯忽然变作丈二神人,身披兽纹金甲,身后赤红披风飞扬。
下一刻,两只羽翼流光闪烁,从天而降化巨刃向莫长骞斩落,铁甲战将横刀身前,却是不闪不避,以力相抗。
“来,再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帝狰口出豪言,只是化为人形后音色变作了少年音,反让威武形象减色几分。
莫长骞身前,双巨刃之后,帝狰闪身而至,那双刃则化作两柄羽剑,被他握在手中。
“呵,今日,我便拿你这妖神试刀!”莫长堑毫不示弱。
观战的易云堑见那铁甲战将竟与兽神帝狰战的难解难分,不由得好奇:“那位将军是谁?”
幻境之外的祁风檐道:“此人名唤莫长骞,名号绝翎不归,是天督麾下的一员,意天青叛变后由他暂代巡狱官。”
祁风檐叹了一声,继续道:“天督断尘戈、巡狱官意天青还有绝翎不归莫长骞曾是结义兄弟,巙山大战之后只有莫长骞活了下来,他现在变的很是孤僻,斗志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帝狰化作人形与莫长骞斗在一起,远处,其余妖神也陆续现身。易云堑处于远处的云端,可以清晰的看到它们的本相,那些妖神并未像帝狰那般与人捉对厮杀,而是聚拢一处想要突破巙山守军的包围。
“祁前辈,我要在此处一直观战到巙山大战落幕吗?”易云堑问道,“我师父呢,他在哪?”
祁风檐道:“急什么,巙山大战持续了一个多月,期间两方拉锯不断,难分胜负。后来到了大战末期,巙山守军死伤殆尽,难以为继,我这才传讯请临江仙前来相助。你且静心,你现在身处我儒门‘开卷千古’秘法所示之幻境,千古之景,外界也不过一刻,很快的。”
“喔。”听闻此言,易云堑也就不再多言。
“开卷千古”秘法果然神异不凡,当易云堑静下心来沉浸在幻境之中后,那大战的场景、曾经的天地乾坤开始飞速变换,妖神与守军的战斗尽入他的眼中。
幻境变换虽快,但易云堑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他可以清晰的分辨看到的一切。那些妖神有时以本相在战阵之中冲撞,有时又变作灵敏的人形与各位将领争斗,机巧诡变,实力莫测。巙山守军亦非易与之辈,其中不乏先天高手,大部分时间也不落下风。
妖神,守军,大战迭起,时间推移,巙山的土地遍洒鲜血,满目疮痍。
“也不知还有多久结束……”
望着混乱的战场,易云堑只觉有些感慨。他虽然没有反驳过祁风檐,但对于这位前辈口中的“平衡”之说并不认可。妖与人皆天生于此世,何罪之有?怎能连他们的存在都不容忍?可早在久远之前,妖神与人的矛盾已经产生了,现在的妖神各个满手血腥,再无与人世和解的可能,于是易云堑只能遗憾于这么多巙山守军的消逝。
这大战的幻象还在继续。
六妖神中,要属天魔云卿最为低调,他就像一个徘徊战场的幽灵,毫无痕迹的制造死亡。与云卿缠斗的人甚少有处于下风,可他们总是会在战斗中突然死去,脸上的表情或是暴怒,或是狂喜,或是万念俱灰,显然在死前处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
这诡异的现象注意到的人不多,但易云堑作为一名局外人,他有足够的时间与眼界去发现任何细节。当他意识到了天魔云卿的诡异手法后,立刻有了数种猜测,毒药?幻术?还是隐蔽的暗器偷袭呢?以那些人死前的表情来看,是死于幻术的可能性最高。
他一时间不能确定,但好在身边就有一位现成的询问对象。
“前辈,这位名号天魔的妖神用的是何种手段?为何与他相争的对手不见外伤却会突然暴毙?”
“呵,”那祁风檐听闻,顿时轻声一叹,“你倒是细心,这位妖神的神通最是诡异。”
“哦?”易云堑适时的捧场,引导这位老前辈继续说下去。
祁风檐向来不喜欢卖关子,很爽快的解释道:“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妖神之所以被我们称为妖神,不是因为他们是妖怪,而是因为他们的反常,天魔的反常就在于他与生俱来的本领。佛家云,有魔王名曰波旬,或为夜叉獠牙,或为女子多娇,无迹万相,化身万千,更有移山填海之能以震慑诸界。又有古言曰‘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足见其在佛门影响力。波旬有六魔钩,眼味著色,耳味著声,鼻味著香,舌味著味,身味著触,意味著法,波旬手握这六只钩子,人一旦着于六尘,便会被他挂上钩子,受其摆布不得解脱,是以常扰佛子,坏其梵心。道教亦有相关记载,天魔者居于修士之一念纤尘,既为道心瑕疵,又是上天的试道者,不死不灭,无有常形。在佛道两教的典籍中,都有这么一位擅于扰乱人心智的魔鬼,天魔云卿的手段与其极为相似,受困于他能力的人,面对的可不是幻象,而是仅限于他个人的真实世界。”
“这又是作何解?”
祁风檐停顿了一会,似在整理说辞,随后道:“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叫作梦起之境,你可明白?”
易云堑“嗯”了一声,示意这个无需多说。
关于梦起之境的起源,主流有两种说法,一是世界由最初生灵的精神意志产生,其后的生灵则继承了这个世界,并以自身的意志维持,生灵生则世界存,生灵灭则世界亡;二,是梦起之境诞生于远古神灵的梦境,因此世间一切都与梦中所有的意志幻想关联。支撑这两种说法的是‘境界’的存在。一个人、妖魔或是鬼怪,力量都是由两部分组成,分别是根基与境界。根基是身体力量,真元或魔元之类的力量深厚,境界则是对世界的感悟。这感悟包括任何事物,比如自身的爱恨情仇,又比如天地间的风火雷电。随着感悟的提升,每一个拥有自身意志的存在都能够通达天地,领悟先天之境,甚至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境界是很玄妙的定义,有人追寻一生亦无所得,也有那一朝得道鸡犬升天的传说。
“天魔云卿可以将人的意志强行带离梦起之境,塞进他自己创造的小世界里,这能力可怕到连先天之境的高手也不能抵抗。在他的世界中,会重现被困者生前的所有恐惧,渴望,遗憾。在那个世界人是不会死的,可一旦心志动摇,相信了那个世界的真实,就再也回不来了。而在梦起之境,没了本源意志的支撑,三魂七魄都将烟消云散,徒留一具躯壳在世。”
“啧,那岂不是无解了么?”易云堑咂嘴惊叹。
祁风檐呵呵冷笑道:“那倒不是,天魔诡异强大,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只要找到那个世界的天魔化身,杀了他,就会出现一扇门,通过那扇门便能重新回到梦起之境。这天魔能力的唯一缺陷,是对同一个意志只能使用一次,破解之后,就再也不会受其影响了。”
易云堑暗自猜测到,天魔万相,在那个世界里出现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天魔的化身,巙山的守军想必对自己看守的对象皆有所了解。既然如此,那以他们的血性,为了尽快回到梦起之境,重回巙山战场,是不是会在那个世界里杀了所有人?包括自己亲爱的、敬爱的人物,一次两次,十次百次千次……他们将无数次的向身边的人挥起屠刀,可若没有找到真正的天魔化身,这杀戮几乎是没有尽头的。一旦冲动难以遏止,本心的迷失将是必然。
受此猜测影响,易云堑不禁握紧了拳头,好像有一股难以明了的本能在蠢蠢欲动,又猛然惊醒:为何我会诞生这种念头?寻找天魔化身又不是只有一视同仁的杀戮这一种方法……是了,我也杀过人,暴武十八凶的大哥,那个拿双刀的杀手,那个时候我是怎么想的?愤怒,原本第一次交手我就能解决他们,但我没有这么做,可他们毫无悔过之心。第二次,我亦留手,只希望暴武十八凶能理解我的心意,就此罢手,可他们没有,于是我……那之后我又是怎么想的呢?虽然不想承认,但那时我居然觉得快意,或者说愉悦,只要将妨碍的人都解决了,那将是多么的……愉悦。
“你怎么了?”似乎感受到了易云堑心境的波动,祁风檐出声问了他一句。
易云堑回过神来,道:“没,没什么,不知前辈与天魔交手过没有?”
祁风檐答道:“自然,那个世界当真是美好,就像做梦一样,在梦中的人,可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我在那个世界花了三个月才找到天魔化身的破绽。”
易云堑问道:“也就是说,两边世界的时间是分离的吗?”
“正是,我的意志回到了我离开梦起之境的那个瞬间。”
“怪不得,那些与天魔交手的人在死前看不出一丝异常。”
祁风檐的语气转为遗憾:“只可惜,天魔云卿太过油滑,我虽破解了他的能力,但没办法杀死他,直到天督现身……小子,继续看着吧。”
说到此处,祁风檐止住了话头。他施展开卷千古,是为书写历史之人,易云堑身处其中,就成了他书卷里的角色,所以祁风檐自然能了解易云堑的观战进度。接下来便是易云堑师父登场,再然后,又到了天督现身的时候。
易云堑极目远望,终于在混乱的战场中看到了临江仙的身影。虽然易云堑平时喜欢叫他老人家,但临江仙一身白衣潇洒,容貌英挺,一挂青丝高系脑后,身不染尘,妥妥一谪仙之姿,岂见一丝老态?
“我师父出来了!”见到挂念多日的师父,易云堑颇为高兴。
祁风檐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易云堑感叹道:“没想到这老人家出门还挺会打扮的。”
“哦?”祁风檐疑问道:“那他平时什么样?”
易云堑想了想,低头看看自己,那多日未洗的衣服残留着污渍,隐隐约约还有难以形容的气味散发,又摸了摸下巴,短短的胡茬有些扎手,于是易云堑说道:“前辈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他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祁风檐的声音再次传来,便又专心观战去了。
这场大战终于到了尾声,毒后鸩玄阴已死,炎魔与临江仙脱离战场,道教巡狱官召明契重伤退出,而沉眠多日的天督断尘戈终于现身。
那人气质如此独特,只一眼易云堑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他突兀的出现在战场上空,这位天督并未穿戴铠甲,一身素白长衣,被风吹的衣袖翻卷,仿佛残烛之光飘摇将散。
但他的剑很稳。
剑身长八尺有余,宽逾一尺,柄长三尺,悬浮于断尘戈身后,比他本人还要高大。
这一支巨型神兵被锻造出来,显然不是让人以手持握。
任战场的尘嚣鼓动,那柄剑在断尘戈身后如古岳擎天。
八面来风,巍然不动。
“御剑术……他要使出那斩杀妖神的剑招了吗?”
巙山战场纷乱不休,易云堑的注意力完全的被那一人一剑夺取。身为习剑之人,易云堑对这御剑之术自然不陌生,这同样是剑法。超脱了双手的桎梏,剑招在精妙之处能更上一层楼,但代价相应而来,没了双手真元的直接掌控,破坏力会削减不少。
既然有御剑术,那以真元御使刀枪剑戟自然也有相应的称呼,不能以“御物”一言蔽之。这就好像道家的太极拳与街头巷尾人人都会的“王八拳”,同样是挥拳头,但因有了套路,拳与拳、御剑与御物便有了区别。
先前听闻祁风檐所述,天督的剑法是以伤换伤,霸道又狠决,分明是简单粗暴的以力压人,此刻他却以御剑术对敌。易云堑不由得奇怪,难不成这位天督根基比妖神还要深厚?
这显然不合常理,若天督有如此根基又怎会被部下暗算,由此又导致他长眠难醒,来不及阻止巙山大狱封印的破碎。
“是了,这剑诀的代价是敌我俱灭,自当比平常功法厉害。”
易云堑自觉找到了解释,正此时,变数突生。
那位天魔云卿身躯散裂,一化百,百化万,黑影幢幢,占据战场八方,随后缥缈的幻影若隐若现。幻影中,是狱火狂雷的地狱之景。
守军之中,顿时惨叫不歇,这火焰无形无质,不存于现实,于是现世的人只能任凭它焚烧,一时间,再难聚力对抗其余妖神,瞬间死伤无数。
易云堑面露不忍,再凝神,却是见那天督仍悬于半空,从未动过。
你的部下死伤惨重,你什么时候出手呢?易云堑在心中问道。
天督当然不会回答他,但他本人终于有了动静。
天际雷光骤起,聚合之处正是那半空之人。
断尘戈口诵剑诀,左手负于身后,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置于唇下,一人一剑,如被万雷殛顶。
“这,简直非人之力。”易云堑惊讶的望着这一幕,心道,若这是此剑招的正常表现,常人使出,还未挥出第一剑就被自己唤来的雷霆击毙了吧。
那支巨剑在天督身后展开虚影,化作剑轮的形态,剑轮旋转扩大,剑影也随之增加,转眼间已不知数量几何。苍色的雷霆由天督身上蔓延到剑轮,将其渲染成异色的大日一般。
“万剑长鸣天地同,天谴斩魔道归宗!”
只闻天督一声大喝,置于唇下的右手剑指斩出,霎时间无数道雷霆天降,它们好似有自己的意志一般,纷纷追向战场上的天魔虚相。易云堑甚至看到了那些天魔的化身同时作出惊恐的表情,下一刻就往四面八方逃散而去,他的术法也随之解开。
巙山守军的一位领头人见状,立刻下达指令:“拦住天魔!”
另一个声音却大喊道:“不准动!站在原地,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易云堑一看,竟是莫长骞。
那些正要去追赶天魔的守军露出片刻的迷茫,不过下一瞬,拦住天魔的几位守军已经替其余人解答了疑惑。
天魔虚相一路奔逃,雷光紧随其后,而有人拦在天魔之前,用术法拖住了片刻,下一刻天雷降临,二者竟同时在雷光中湮灭。
“这……”
众人皆是无言,望向天上那个被雷电包裹的身影,神色复杂。
“众人,暂且停手,”莫长骞开口道:“大家放心,天魔一旦被天督的剑法锁定必死无疑,只需等待雷霆止歇便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对于被天督误伤的守军之死,他本人是十分愧疚的,至于在天上的那个人心里怎么想,莫长骞就不知道了。
其余妖神见此情形亦不敢轻举妄动,那雷霆力量,就连天狞也不能掌握。还处于战场的妖神保持着防御姿态,似乎也在等待这肆虐于战场的雷光消失。
除了帝狰。
“云卿大哥,我来助你!”帝狰一声怒吼,化出原形,如山般伟岸的身躯顿时横空遮蔽,无数天魔虚相见状,立时向他那边赶去。
那无尽的雷光自然顺势而动,打在帝狰身上,打的他皮肉翻卷,打的他焦香四溢。
直到此刻,散落的雷光同时打在一处,易云堑这才看清,那居然是无数的剑影,再转头看向天边,天督身后的剑轮正不断的飞出携带雷霆的飞剑,因速度太快才显得与真正的雷霆一样。
“不用管我,云卿大哥你先跑,这里我顶着!”
此情此景,算是让易云堑明白了,为何先前祁风檐说帝狰是最傻的一位妖神。
身为运剑之人,天督又怎会被妖神的情义打动,右手一挥,剑指再斩,更多的剑影飞出,斩向二妖神。那兽神帝狰虽是肉身强横,却终究抵不过这携带煌煌天威的剑影,怒吼越发凄厉,眼中的精光却渐渐涣散。
天魔见为他挡灾的帝狰已经死去,自身化出更多的虚影,转往战场之外逃去,堂堂的妖神,竟被这剑法逼的毫无还手之力。天魔未灭,那剑影自然不会罢休,又转向天魔逼杀,无数天魔虚相被剑影斩中,尽皆消散,然余魔再分,又继续逃窜。天督断尘戈支撑着背后剑轮,原本毫无异样,可在那九天之外,一道漆黑的雷霆猛然劈落,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声势浩大,振聋发聩。
魔凰祸羽转头问身边唯一剩下的同伴:“你干的?”
邪龙天狞扭曲的声音响起:“不是。”
雷殛之后,天督的身影与他背后的剑轮再也不见,应是已经被那道黑色的雷电烧成齑***杀天魔的剑影却并未就此消失,其气势反倒愈加猛烈,与天魔一样化出更多分身,大有不死不罢休的意味,追着天魔消失在天边。
其后的尾声,妖神与守军都到了强弩之末。双方的最后一战,三教外部因短时间内调动太多,驰援稍慢,天狞与祸羽重伤之下终于杀出一条血路,逃离了巙山。
易云堑眼前的景象仿佛薄雾一样散开,最终归于现实世界。
“终于结束了。”易云堑道。
祁风檐笑了笑:“才过了半柱香呢,若我们没有交流,时间更短。”
易云堑问道:“天督就这样死了吗?”
“自然,那道黑色的雷霆,是我此生见过最可怕的力量。”
“与天督为敌,真是可怕,这人对自己都那么狠,更遑论其他人。”
祁风檐想了想,道:“是的,为达目的,不计手段。”
“天魔云卿呢?”易云堑又问,“传闻天魔云卿死了,可刚才我只看到天督的剑追着他不知道去了何方。”
祁风檐摇了摇头,“我们亦不敢确定,只是莫长骞说,天督使出的那种剑法涉及因果大道,不斩杀敌人绝不会停止。更何况,即便是道家的九天星盘现在也找不到天魔的方位,我想他应该是真的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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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离巙山大狱万里之遥的地方,一辆马车中传出阵阵抽泣,有个男人正软言哄着自己不久前刚认的女儿。
“瑶瑶,又想起娘亲了吗?”
“嗯……”小女孩抱着男人的胳膊,泪眼朦胧,“爹,我好想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