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鸿。你的家长呢?我明明说过今天的家长会很重要,家长一定要参加的。”
上官鸿心神不宁的过了一天,直到快放学的时候被老师质问,才记起今天有家长会。
早上跟母亲‘吵架’,却是把因为什么‘吵’起来的给忘了。他把积攒十几年的怨气一股脑发泄了出来,虽然堵在嗓子眼的石头消失,让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但另一方面也在担心母亲会不会伤心过度,害了身体。
她在哭吗?她在伤心吗?她在生气吗?
一个接一个问题漂浮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连老师叫他都没发现。
“对不起,老师。我妈妈身体不好,可能参加不了家长会。要不,我参加吧。回家我转告给母亲。”
“家长会,家长会。你一个孩子参加,那还叫家长会吗?算了,等这个礼拜我亲自去一趟吧。”
老师看了一眼上官鸿魂不守舍的表情,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不容易。严校长特意嘱咐我们要好好照顾你,可惜,我需要照顾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如果我没有顾虑到你的难处,希望你能理解。”
“谢谢老师,我没事。那这个礼拜就拜托老师亲自跑一趟了。”
“恩。回去照顾好妈妈。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亲戚可以依靠,如果有什么难处,跟我说。我会转告校长的。”
“好的。谢谢老师。”
上官鸿对老师特意表现出来的善意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现在一直在后悔,自己不该太任性的。如果妈妈因为这件事,又一病不起的话,那自己就真的要后悔死了。
妈妈病起来容易,但好起来却需要漫长的时间。这个时间很容易引发其他的并发症。
学生们背起书包走出教学楼。很多学生在操场上追逐,嬉闹,并不着急回家,可能是想等家长会结束后跟父母一起回去。但上官鸿却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学校,向公交车站跑了过去。
他要早点回到家里,向母亲道歉。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他背着的书包由于太大,惹来人们嫌弃的眼神,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希望车能跑快一点。
上官鸿为了能平息忐忑的心情,拿出一本教科书,读了起来。虽然刚开始因为大脑一片混乱什么内容都进不去,但一个句子反复阅读下,终于开始沉浸在书本的内容中,暂时忘却了烦恼。
他稳稳的站在车上,并没有去抓车上的扶手。每天坐公交车上下学,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修行。为了踢好自己热爱的足球,下盘一定要稳。
人们看这个在颠簸的公交车上看书的少年,好奇中难免心生看热闹的心态,想要看看公交车紧急刹车时,他会不会摔成狗啃泥。但事实是,每次紧急刹车时,上官鸿总是能第一时间抓住身前的扶手,双腿用力,给差点摔成狗啃泥的人当稳稳的靠墙。
几次之下,人们终于对这个背着沉重的背包,心无旁鹭读书的少年有了不一样的认识。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公交车师傅把公交车当成了赛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惹来不少鸣笛声。随着公交车左晃右摆,在拥挤的马路上见缝插针,乘客们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看公交师傅的手在方向盘和挂档杆来回切换,手速惊人,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玩漂移。
车终于有惊无险的把上官鸿送到了他的目的地。他把书收起,下了公交车。
一下车上官鸿就感觉有人看自己,一瞥之下发现报摊上有人瞅了自己一眼,并很快把目光移开了。他下意识的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想到母亲可能在等自己,便不再多想,向小区的方向跑了起来。
“炸臭豆腐,来吃炸臭豆腐咯。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香飘千里,一臭万年。来吃炸臭豆腐咯。”
小区门口,炸臭豆腐的小摊贩趁城管吃晚饭的时间,热起油锅,准备捞一票走人。上官鸿听到叫卖声,双腿不由自主的停在了摊位前。
母亲总是没什么胃口,但对炸臭豆腐,总是能自己吃完一碗。想起母亲可能一天没吃饭,他决定买两份炸臭豆腐。
“老板,炸臭豆腐怎么卖?”
“8块钱一份。小哥,这可是正宗的长沙臭豆腐。不好吃不要钱。”
“来两份。”
“好嘞,稍等。”
摊贩老板的手速一点不比公交车师傅的差,很快就把两份热腾腾的臭豆腐炸好,递到了上官鸿的手里。
“谢谢老板。这是16块钱。”
“好嘞,好吃再来啊。”
“您忙。”
上官鸿拿着两份臭豆腐,快步走进了小区,没走几步就消失在了摊贩老板的视线里。
“上官鸿进小区了。”
摊贩老板拿起右边的领口自言自语了一句。诡异的是他认识上官鸿,但后者却并不认识他。
上官鸿对有人监视自己毫无所觉,跑进了3单元的楼房,一步并作两步爬到了5楼。
虽然这栋楼房有电梯,但上官鸿从来没有用过。爬楼梯也算是他修行的一部分。
来到5楼,发现有两男一女等在电梯门口,说说笑笑。这里面的人他竟然一个都不认识,说明这些人并不是住在5楼,或者说可能连邻居的客人都不是。
他狐疑的看了三人一眼,发现对方只顾说话,并没有注意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上官鸿。
可能是走错了楼层吧。他不再多想,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妈,我回来了。”
已经6点多了,但屋子里并没有开灯,黑漆漆的,让人感觉房子异常空荡。
“妈?”
上官鸿忐忑的叫了一声。
没有做菜,说明她还是生气了。
他把书包和装着臭豆腐的纸盒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叫边走进里屋。床上躺着自己的母亲,看表情,应该是睡着了。
“妈,我回来了。”
他走到床边,尴尬的问道:“妈,还生气呢?”
母亲并没有醒,依然在熟睡着。
“妈?”
他上前摇了摇母亲的胳膊,发现入手冰凉,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恐惧从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不可能。。”
一个可怕的想法掠过脑海,让他全身汗毛立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自杀?因为我?
他使劲摇晃着母亲,声音凄厉的喊着。
“妈,你醒醒,你怎么了?”
他的叫喊一声高过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恐惧。可能他的理性已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他的感情无法接受,在做徒劳的尝试罢了。
“妈,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倒是醒醒啊。”
他的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掉,小小年纪发出了痛不欲生的叫喊。
哥哥走了,父亲也走了,他不能连自己唯一的亲人也一起失去。
不会的,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抛下我一个人的。她不可能自杀的。
他的心一片片碎裂,精神一寸寸崩溃,几乎就要失去自我,永远关闭心门,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但突然,客厅处传来脚步声,两男一女出现在了房间里。
“还是来晚了一步,华夏情报部动手了。”
上官鸿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人,大声叫道:“救救我妈,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女人上前摸了摸上官鸿母亲的脉搏,叹一口气说道:“你母亲已经去世了。”
门口的中年男人说道:“这里不安全,华夏那边随时会回来杀掉你,赶紧跟我们走。”
上官鸿抱着母亲的头,摇了摇头。
“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我不能失去她。”
站着的三人同时心里一酸。
一句我不能失去她,道出了何等辛酸苦楚。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又闯进来四个人。其中一人竟然是卖臭豆腐的摊贩老板。
四个人见到眼前的景象,脸色大变,大叫道:“都不许动,抬起手来。”
上官鸿沉浸在悲伤中,完全没有注意眼下的情形,只是紧紧抱住母亲的头,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当枪声响起,上官鸿回过神来时,屋子里躺满了流血的尸体。他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鸿被活着的两人粗野的拉起,向门外拖去。
“妈妈,带走我的妈妈。”
“你妈妈已经死了。快走,再磨叽,我们谁都活不成。”
上官鸿被拉扯着向门口走去,眼睛却一直看着自己的母亲,睚眦欲裂。
“走吧,上官鸿。到了安全地方,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你其实不是华夏人,你的父亲也不是华夏人。他并没有死于心肌梗塞,而是被一个叫林海的人暗杀了。你的母亲,应该也是死于同一个人之手。”
上官鸿濒临崩溃的精神,被这句话重新塑造,变得异常狂乱。
母亲并不是自杀。她果然没有抛弃我。她不会留下我一个人,选择自杀的。是林海,是林海杀死了她。
一股滔天恨意从他心底升起,把碎裂成一片片的心重新粘合,澎湃着汹涌的杀气。
这股由恨意粘合起来的心,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父母报仇,杀死林海。
上官鸿的家被女人设置的机关爆炸开来,彻底淹没在熊熊烈火中。
在爆炸发生前,或者枪战发生前,包括上官鸿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床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信封。
这是上官鸿的母亲在昨天写下的。
信封上面写着两个字,遗书。
遗书下面有一行小字,上写:“阿鸿,我的孩子,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