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云之所以会跟着阿木过来,实际也是赶了个巧。
交易会开始前夕,各地的冒险者如流水一般汇聚至长泽城,除了那些声名在外的冒险团,也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队伍。
但这些默默无名的冒险队,并不见得都是软柿子。
苏青云处理完两个冒险队的纠纷,回程时看到阿木一个人走进法师公会,心下好奇就跟了过去。
阿木兄妹的来路,苏青云专门派人调查过,就算是治疗型的木系法师,到了中级水准,也是值得招揽的人才。但根据探子传回的消息,兄妹俩出身自凤鸣梧家,阿木的真名是梧林,小伊的名字则是梧心伊。
凤鸣城中除了王族凤家,还居住着许多颇有底蕴的世家大族。
例如梧家,相传当年女神化为一只火凤来到人间,便是栖于梧桐树上。
第一代梧家家主与凤氏皇女感情极好,梧家家主说:“您是火凤,那我便做这梧桐树,永远是您的支撑,永远守护您。”
除了改姓梧氏,梧家家主还下令,在自己的后人中,但凡嫡系女孩,名字必须有“心”,意让子孙不忘初心,一心一意扶持凤氏皇女。
梧家确实忠心,但也导致了她们在与法师公会的战争中牺牲颇多,至入侵人界的妖族被消灭之后,梧家存活的成年女子仅剩三人。
至今日,梧家休养生息,也很得女王眷顾,但到底伤了根本,族中能支撑门面的仅有一个魔导士,已经再算不得一流世家。
心字辈,按理说小伊初时也是作为梧家下任家主的候选人来培养的,但他们兄妹到底犯了什么错,让家族中子嗣本就单薄的梧家,非得把这嫡出的两兄妹除去姓氏赶出家门,甚至连凤鸣城都不让呆了。
苏青云现在还查不出原因,但因是梧家的人,他也不好大喇喇地前去招揽,只能命人留意兄妹俩的动向,再定期向他汇报。
他跟着阿木走进法师公会,听他讲述事件原委。
阿木说得字字诚恳,奈何接待的法师根本不相信。
她抄起桌上的茶杯,朝着阿木的脸摔过去:“满口胡言,狼妖嗜血成性,要是鬼雾森林里真有狼妖,那方圆百里都不可能有活人。还说什么能化成人形的狼妖,你知道能化形的狼妖意味着什么吗?你们这样的小队,再去十个都不够它塞牙。来人,把这骗子关起来,问出他的住处,那队里的一个都别漏了,全给我扔牢里去!”
阿木气极,额头上青筋崩得老高,可他不善与人争辩,梗着脖子还是那句:“我说的是真的,那真的是……”
“好了。”苏青云看不下去,他拦住几名正欲上前捆缚阿木的侍从:“我同他去看一看。”
阿木望向苏青云,他知道苏青云是城主,不想他竟然会替自己说话。
“城主可是不信我?”女法师的脸色阴沉,她说什么也不信面前这条小杂鱼能抓住狼妖,他们那个冒险队抓住的顶多就是初生灵智的野狼,这群混蛋没有保护好公会指派的法师,随便抓只畜生就想推脱责任,真是该死。
“怎会。”苏青云摆手,心平气和与她解释:“交易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时候,仔细一些也是无妨。”
“我知道你们事忙,确认的事就由我去办,若他说谎,我便命人直接将他们抓起来。”
女法师不好再反对,毕竟苏青云是城主,摆出的也是帮忙的姿态,她随手招过一个侍从:“同城主大人一起去,若那小子说谎……”她回头看了眼阿木,眼里满是寒霜:“直接断他一只手。”
三人朝着阿木先前投宿的客栈走去,法师公会派遣过来侍从在他们身后三米远的地方默默跟着。
阿木被公会的法师骂得灰头土脸,但是对于愿意与他走这一趟的苏青云,还是非常感激的。
看着不紧不慢走在自己身边的年轻城主,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世家贵公子特有的良好教养与优雅气质,但他不会让人感觉高不可攀,是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切温和。
于是阿木说道:“多谢城主愿意信我。”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那个时候,只有苏青云相信了他。
苏青云转头,看到阿木真诚道谢的模样,不由得又露出微笑。这么老实的孩子,离开了梧家,竟然能活着来到长泽,真是不容易。
“不用客气。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城主请讲。”
“为什么不逃走呢?”苏青云的步伐依旧不紧不慢,语气似在与人谈论天气一般轻松随意:“死了一个中级火系法师,法师公会不可能放过你们。”
在苏青云看来,就算真是狼妖,也不能平息法师公会的怒火。他们兄妹,怕是只能加入法师公会,一辈子身不由己替人卖命了。
阿木沉默,没有马上回答。
他原本也想离开长泽,他们兄妹已经是家族的弃子,没有资格与法师公会讨价还价。
只是小伊,她说她不想再逃了。
他们兄妹流亡近五年,隐姓埋名,低调度日,这样的生活虽然平静,但到底不是小伊所求。以前在梧家,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振兴家族,带领这个在别人眼中已经老迈的的梧家,重拾昔日荣光……
可是,母亲让她走。
离家以后,小伊一直很听他的话,或许她天生就习惯为别人着想。
家族需要她成为优秀法师,她便拼命努力。后来母亲希望她给别人让出位置,她便背上莫须有的罪名,和他一起离开。一路漂泊,她发现兄长心中郁结难舒,便乖巧听话,事事以兄长为先……
直到现在,她或许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那么作为哥哥,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他也会支持她到底。
“这是家妹的决定。”阿木说着,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我只要照做就好。”
苏青云微扬了眉,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随即他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