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内,赵御医为东篱诊脉,惊讶地看着他,想要问些什么,见到病人痛不欲生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他起身离开屋内,不可思议地摇头晃脑,喃喃自语道:“真是怪事。”
“赵大人,我夫君得了什么病?”姝儿见御医出来,赶紧走上来询问。
“白大人,他的脉搏微弱,身体冰凉彻骨,恐怕活不过今夜了……”
“不……不可能的,东篱他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
“白大人,老夫到有一个法子,可以冒险试试。”
“赵御医,请你务必治好他。”
“我……我不敢断言能治好他,但可以缓解一些疼痛。”
“有劳赵御医了。”
赵御医派人去宫里药房,按照他的方子抓药,立刻拿到陈府来。
宫宴结束后,白天义和岳父大人赶回府上,只见到姝儿眼泪簌簌,在门外踌躇不安。
“姝儿……情况如何了?”
“爹爹,外公,赵御医进去已三个时辰,还没有出来,他……他刚才说东篱……活不过今夜。”
“怎么会?你们可是遇到什么?”
姝儿情绪失控,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父亲的话。
许久之后,赵御医满头大汗的出来,表情严肃得很,向御史大夫行礼之后,才说:“东先生的病,暂时算控制了。”
“他可是中了毒?”陈起问道。
“回御史大夫的话,东先生不像是中毒,而是病症。”
“那可能治好?”
“这……这恐怕有些为难老夫,毕竟行医数十载,也为曾见过这样的病人,能不能活……”
姝儿还没等他讲完,跑到里屋的床沿,见到东篱闭目养神,所以在他的旁边默默守着。
赵御医知她心急如焚,只好把后续的事,告诉了外面的陈起等人。
白天义也不敢相信,东篱的病症如此难治,女儿随时可能守寡,他想起南宫鹤给自己的鲛人泪,当初舍不得用,现在是情况紧急,他遣散身边的仆人,询问能否用鲛人泪试试。
“白将军居然有这等宝物,你可知在普天之下,唯独太医院密室有一颗,先帝当年为救深中剧毒的惠太后,才准许我们用它,倒也保住了惠太后的命,让她得以安享晚年。”
“赵御医,此事还需你保密才是。”
“放心好了,舍妹与已故的白夫人是密友,当年在长平时,二人时常聚在一起,把话家常。”
“只可惜,我当年离开长平,很少与这里的人走动,没有机会与赵御医相识。”
“我今夜暂且回府上,明日一早就来此,为东先生配制药物。”
“多谢。”
“客气了。”
赵御医离开陈府后,白天义把鲛人泪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岳父,陈起倒没说什么,只是安慰他姝儿不会这般福薄。
半夜,东篱睁开眼,环顾着四周,看到姝儿梨花带泪,不由得心疼了。
“怎么……怎么哭了?”
“阿篱,你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疼的?是否需要去叫赵御医来?”
“不用了。”
“那你再睡会儿。”
“……我还是睡下面,你看起来很疲倦。”
“不,阿篱的病还没好,千万不能着凉了。”
“可……”
“我睡地上就是了,再说我虽是女子,但好歹也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睡在地板上并无干系。”
“不行,你是女子,师傅说要照顾你。”
“这样如何,我们一起……”姝儿声音越来越小。
“嗯……,好。”
他们虽然成亲数月,但一直是分开睡,姝儿熄灯之后,有些害羞地合衣躺下,不敢轻易动弹,东篱也觉得紧张,毕竟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
他想起姝儿唤自己阿篱,心里暗自高兴,嘴角微微上扬。
翌日清晨,丫环们在外候着,姝儿见东篱的气色不好,悄悄地起身下床,出去吩咐她们去做别的事。
赵御医如约来陈府,用白天义提供的鲛人泪,调制治疗东篱的药,陈福安听闻昨夜府上的事,于是出密室,打算去探望他。
正巧在后院遇见姝儿,看她倦容以待,走上前去问道:“姝儿,阿篱如何了?”
“舅舅,他今日好些了,没有昨夜疼得厉害,赵御医为他调配了药粉,兑水喝下后,已经睡着了。”
“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我想着,他待会儿醒来,估计会饿肚子,所以去厨房看看。”
“嗯……”
姝儿向舅舅告辞,直接往厨房走去,本该是迎春之际,可院里的花没有一朵盛开,管家以为是丫环多浇了水,罚了几个人的三日工钱。
东篱这一病,就在床榻上养了五日之久,白天义先行搬回白府,让姝儿在陈府照看女婿,
姝儿以夫君病重为由,向太尉大人告假,每日根据赵御医的嘱咐,为他熬药,又去厨房学着熬粥。
东篱倒觉得很奇怪,自己从未生过病,为何去了皇宫一趟,就弄成这个样子,接二连三的噩梦,时不时的心绞痛,就连师傅教的禅坐,也不能安抚他内心的情绪,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试着起床离开房间,去了院里闲逛,因为身体的原因,导致他走路显得迟缓,没走几步就气喘吁吁。
东篱的医术也并不差,与赵御医接触时,知道他用的是以毒攻毒之法,那夜,多亏他用毒针为自己扎穴,中和了体内的毒素,使得堵塞在心脏的血液得以流通,他才没有休眠在这里。
走到陈府后院的水池,他停驻脚步,望着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波浪,不由得让他想起无忧居,这里有一股他很不喜欢的气息,以至于无心关照那些被人施法的花草。
他虽然拥有不死之身,但作为鲛人,离开水源太久,还是会有休眠的风险,望着水池里游动的鱼儿,倒是羡慕其它们。
“你怎么在这里?”
“躺着很无聊,所以出来走走。”
“阿篱,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可别着了凉。”
“嗯,姝儿。”
“你可想吃点什么?”
“不用。”
“好。”
“姝儿,你这几日辛苦了,每天都在这里照顾我,谢谢。”
“不用客气,离开无忧居时,我答应了道长,要照顾好你,帮助你回到南海。”
“嗯……,有劳你了。”
“阿篱,你为何娶我?”
“……”
姝儿想知道答案,又怕他告诉自己,于是打岔道:“我想起来,父亲说,等你病好些了,我们就搬回白府。”
“好的。”
“说来也奇怪,外面的春暖花开,这陈府却一朵也没有。”
“那是因为有人在作怪。”
“你知道?”
“这里,似乎有人在做不正确的事,不知道在修炼什么巫术,弄得花草树木内部枯死。”
“怎么会?不行,我得告诉外公,有人在府上做些不干净的事。”
“……可他不一定会信你的话。”
“那怎么办?”
“我在无忧居修道时,跟着师傅学过一点东西,不如我们在陈府多留几日,趁机把这人找出来。”
“好,那我先去告诉父亲,你还需静养几日,不便动身回府。”
“嗯。”
二人在池边待了一会儿,便离开后院,回到住的房间,陈老爷最近政务繁忙,很少回府用膳,姝儿陪着外婆,打发闲余的时间,顺便打探消息。
东篱按照师傅曾经教的那样,利用一种秘术,寻找到巫师施法的根源,引诱对方出来。
今日,他躲在房里不出来,滴滴答答的雨声,惹得东篱很不开心,以前他是喜欢雨的,可以在无忧居的池塘遨游,如今是讨厌它,因为不能随意出门走动了。
最近,皇帝没有上早朝,所以大臣们也就各自按部就班,处理自己的事务,倒是李丞相觉得很奇怪,听宫里的掌事太监说,陛下似乎像变了一个人,这让他心里很不安,就派人暗中打探一下,究竟是怎么个改变。
“丞相大人,陛下最近让御膳房,做的膳食偏辛辣,对茶很是钟爱。另外,寿康宫那里,陛下也不曾再去,太后召见过几次,也都被拒绝了。张公公说,陛下每晚都会熬夜,批复上报的奏折,南宫成的侍卫去皇宫后,三人总是去光明宫,一待就是半天之久。”
“嗯……,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丞相大人。”
那人离开房间时,瞧了一眼丞相,见他满脸愁容,不由得担心起来。
李丞相,双手合十,低着头,若有所思。心想:这就奇怪了,陛下之前还与我说,对南宫成还需提防,为何突然这般热情起来。他自幼讨厌辛辣的东西,不喜茶的苦涩,突然改变了口味,难道是光明宫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不会,肯定是南宫成在捣鬼,可……可陛下如此精明能干,怎会让他钻空子。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李丞相的思绪混乱,不由得走起神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害怕天下因此而大乱,伤的也是汉国百姓。
管家敲门,轻言细语地禀告道:“大人,赵御医求见。”
“让他进来。”
“是大人。”
赵御医跟着管家进去,行作揖礼,然后笔直地站立好。
“赵御医,东先生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丞相大人,东先生是不治之症,想要痊愈是不可能的,下官只能暂且缓解他的痛苦。”
“奇了怪,这白天义为何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绝症之人,岂不是把他的心肝宝贝,往火坑里推吗?”
赵御医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下官不知。”
“呵……,陈起那只老狐狸,最近很闹腾,你既然有幸进府,就不要错过这次机会,好好替我打探东先生的来历,以及白天义可否有意与他岳父同流合污。”
“是……丞相大人。”
“嗯,赵御医这几日辛苦了,不如留我府里,用完膳再离开。”
“谢丞相大人,下官遵令。”
话毕,李丞相让他坐下,二人聊了些趣事,赵御医作为李府的门客之前,得到白老将军的救助,才免遭歹人的迫害,让赵府得以在长平留存下来,所以为了报答恩情,不得不欺骗自己的老师,心中愧疚不已。
这些年,他为李府鞠躬尽瘁,暗地出谋划策协助李丞相,在皇宫既是御医之首,又是丞相的眼线,时刻传递着后宫的消息,与御史大夫陈氏抗衡。
今日收召见,来李府与老师会晤,他的心是忐忑不安,生怕被瞧出端倪,而害了白天义父女。
东篱,作为鲛人一族,自然与常人的脉搏不同,身体冰凉也是很正常的,最近都没有服药丸,而是在屋内禅坐静养。
雨停了,东篱睁开眼睛,起身望着窗外,有些出神了。
他不知道梦里的是什么,那个男人又是谁,让他感受到的是恐惧,这几百年来,东篱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离开无忧居之时,师傅说过此次入世,他会遭此大劫,若能逢凶化吉,那回南海秘境就不再是问题,甚至还能知晓族人迁徙的秘密。
东篱书阁里一本记录册上看见过,鲛人是不喜变动的,定居在南海一带,就绝不会轻易迁徙,除非是遇到什么不可解决的问题,否则绝不可能离开。
他的祖先们于一千年前,就在南海秘境生活,从未有过移居的现象,记录册上也只说起,有渔夫在海面打鱼时,遇见过女鲛人,将她偷渡到汉国边境,作为珍宝贩卖到贵族家里,至此并无其他的记录。
东篱很想知道她在人族的生活如何,他去询问师傅,无忧道长也只是叹气,嘱咐他在人族里,千万不可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位同族人的下场,一定是很凄惨的,回南海寻找族人,是他的夙愿,为了等待那位有缘人,东篱在无忧居隐世生活。
遇到白姝儿时,虽然不知道有缘人是她,但心里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师傅说她就是有缘人,可以带他离开无忧居,为他破解南海秘境的符咒,但前提是,东篱不许与之洞房,否则永生永世都别想再回去。
无忧居内,无忧道长占卜后,变得心事重重的,他派南宫鹤立刻赶往长平。
无忧道长隐瞒了一些事,他虽然无法预测到事情的结果,但很清楚白姝儿是关键钥匙,她的血能够破解符咒,为东篱打开南海秘境的门,从此可以回到族人身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只愿一切都顺利,不会出什么差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