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一席话让老人大为所动。如今的小若言辞谦卑,处处得体。
几年的牢狱生活已经让她这个孙女彻底脱胎换骨,完全没有过去青春时期洋溢的肤浅,嚣张和无知。
这么一抢白,她腹稿的安慰说辞都无用武之地了。
“你既然这么想,那奶奶就不多说了。你只要记住,奶奶一直都是把你当亲孙女看的。虽然现在你爷爷不在了,但是以后还有奶奶疼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尽管告诉奶奶,千万不要见外。”
“我一定会的,谢谢奶奶。”杜若连连点头。
“傻孩子。”
杜若保持着满脸笑容,离开孔老太太的房间,回到卧室。
“不要想,不要想。”她在奶奶房间说的话是真正发自肺腑。
在那段泪滴铁窗的日子里,回忆过去种种,曾经的她有多么得骄奢蛮横,那时就有多么得后悔莫及。
从小到大,爷爷几乎对她有求必应,千依百顺。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享受着一切,
她原本只是一个秘书的女儿,因为她的亲生父亲为保护老板而丢掉了性命,所以在她被母亲丢下后,却还能有幸被一个豪门世家收养,从一个可怜的孤女“杜若”摇身一变,成为启星集团执行总裁孔易和的养女“孔齐若”。
金色欧式梳妆台,蕾丝花边窗帘,名贵的红木床,物尽如初,人却已千疮百孔。
回到孔园的第一晚,杜若心中百感交集,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得以入睡。
第二天醒来才七点多,长期严苛的考勤生活规律就像一个软性闹钟,催醒了彩绢绸缎中云鬓半遮的媚颜女子。
她睡眼惺忪地伸了伸懒腰,发出“嗯”的娇滴一声。
杜若从衣柜中拿出一件绿色斜肩翠珠花朵连衣裙,准备换上,这是昨天齐姝出门前,特意交代赵姨给她送来的几套衣服中的一件。
她原来柜中的绮罗珠履,珠围翠拥不知在何时已处理一空。人走茶凉,看来,谁都断定那些衣服的主人不会再有归来之日。
她美眸往左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把耀眼的连衣裙挂回衣架,拿走了一套白色的运动套装。
杜若换好衣服下来,客厅居然空无一人。孔家是几代传承的名门大户,同时也附带着世家豪门固有的严厉家规。
一大清早,客厅空无一人的情景还真不常见。
困惑间,赵丽芬闻声走进,朝杜若说:“小若醒了?想吃点什么?”
“面包,牛奶就行。”她轻声答道。
她去到餐厅,不稍一刻,赵姨已然端着新鲜出炉的面包和热气腾腾的牛奶走到餐桌前,一一摆好。
“谢谢赵姨。”
赵丽芬是孔家的远房亲戚了,年轻时守了寡,后来进了孔家做保姆,一直做到现在。孔家第三代少爷小姐都是她带大的。杜若小时候也得过她照顾,从那不冷不热的口气中,杜若就有察觉她并不怎么受这个保姆待见。但从前仗着爷爷的宠爱,她也没给过这个保姆什么好脸色。
赵丽芬听了,脸上出现一丝惊讶,“嗯”了一声。
杜若小心问到:“赵姨,其他人呢?”
“老太太一早被几个老朋友叫出去了,齐姝昨晚没回来,住在学校里。
大太太——
赵丽芬拖了一下,瞥了一下杜若:“易和先生今天出差,一早和大太太去了机场。”杜若心知肚明赵丽芬口中所指何事,若无其事地吃着嘴里的面包,待赵丽芬出餐厅后,快速端起牛奶杯一饮而尽,而后健步如飞地离去。
可偏偏就,有时候,你躲什么来什么,想闪都不行。
杜若几步冲到别墅大门口,一脚已经踏出,另一脚正欲跟上。这时,大门左侧突然蹦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九十度的视觉盲点,两个身型不偏不倚正好撞上个顶朝天。
“啊!”
“啊!”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惊喊到。后面的李慧怡听到喊声,立马赶上前。
“芷瑜,要不要紧啊?”赶上来的李慧怡一边轻柔地扶起刚刚和杜若撞在一块的女孩,关切不已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阿姨看看。”李慧怡急忙检查方芷瑜的脸和手臂。
“阿姨,没事,是我自己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到别人。”李慧怡这才注意到被冷落在旁的杜若。
杜若难堪地自行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咽了咽开口道:“不是,是我自己忙着出门没注意看左右才撞上了你,对不起啊!”
“快别这么说,哎,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芷瑜一个劲就盯着她瞧,瞧着瞧着,眼神越发关注。
“你好漂亮哦!”她情不自禁地赞美道。
方芷瑜语出惊人的赞美羞得杜若一阵脸红。
杜若忙摆手,不好意思地客套回道:“没有没有,你太夸奖我了。”
“小若,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李慧怡语气平淡地问。
“我没事,妈妈。”
方芷瑜原以为这个美若仙人的女子是孔家的亲朋好友,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然称呼李慧怡“妈妈。”关于孔家内部的人家关系,亦不是什么秘密。她虽然远在马来西亚,但也早有耳闻。李慧怡只有孔齐姝一个女儿,齐姝,她是见过的。那么这个陌生女子的身份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孔齐东曾经的未婚妻,孔易和的养女,三年前孔齐婉谋杀案的从犯——孔齐若。
李慧怡本就没打算隐瞒,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她嘴上噙着笑,对杜若郑重介绍方芷瑜:“小若,这是芷瑜,齐东的女朋友,你们还是第一次见,认识一下吧。”
继而,她又转向方芷瑜介绍杜若:“这是小若,也是我和你孔伯伯的女儿,齐姝的妹妹。”
李慧怡说的是“女儿”,不是“养女儿”,还是给她保存了颜面。
杜若首先示好,友善地说:“你好,芷瑜,很高兴认识你。”
“小若,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李慧怡见两人言语没什么异状,也增添了一份安心:
“好了,我们都进去吧,不要堵在门口了。”
“妈,姐姐说她下午没课,约我去逛街。”杜若用征求的语气说着。
“那你去吧。到时候叫你姐姐一起回来。”说完,便和方芷瑜有说有笑地进门去了。
杜若用左手隔着衣服轻揉了揉右手的小臂,依旧疼痛,随即小心地撸起衣袖查看,右小臂上赫然呈现一片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