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政领旨回到府内,还未及禀告了贾母,那北静王府的礼品已经送到了。贾母虽满心欢喜,但又有些担心黛玉的心性,忙命鸳鸯把黛玉叫来。
没有眼泪的日子,黛玉近日的身体竟好了许多,听贾母来叫,赶紧梳洗了一番,就随着鸳鸯一起到贾母房中。刚进的屋来,就见凤姐上来贺喜,黛玉心下已明白,但故做不知的问道:“何来喜事,我倒不知了。”凤姐道:“马上是北静王侧王妃了,我得先讨好一下。”说着就过来拉着黛玉坐到贾母身边。北静王,黛玉倒从宝玉口中听得过,也仅此而已。反正对于黛玉来说,迟早要嫁人的,这一点她早想到了;至于嫁给谁,也就是红绳那端是谁,她是做不了主的,既然是北静王,就北静王吧,是福是祸,自己命该如何就如何吧。
众人见黛玉默不作声,不知何意,大家齐刷刷的盯着黛玉。黛玉一抬头,看到大家的探寻的目光,笑了,道:“别这么看着我,二嫂子就是喜欢拿我取笑,哪来什么北静侧王妃!”
贾母道:“我的玉儿,是真的,皇上提的婚,那北静王府的聘礼已经送到了,你且看看去,好几车呢。”
见黛玉低头不语,贾母继续道:“本来我想多留你些日子,可王府那面定的是一月后完婚,所以我也不好多留了,这几日就多陪陪院内的姐妹们吧。”
黛玉低着头,还是不语。大家看不出黛玉有大喜大悲的感觉,沉吟了片刻,黛玉道:“那我就同园子的姐妹们多聊聊,还有雪雁和王嬷嬷我是要带走的”
“那是自然”凤姐道。
“我还要向老祖宗要个人,那就是紫鹃我也要带走”黛玉说道。
“那当然可以啊,你不说我也会让你带走的,毕竟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贾母见黛玉没什么太伤心的样子,心下也就安了许多。
黛玉笑着挽住老祖宗的胳膊道:“老祖宗就是疼我,我知道老祖宗就会答应的,那你还不让二嫂子把紫鹃的奴籍给我。”
“瞧瞧,瞧瞧,这林丫头马上就知道顾家了,连丫鬟都急着从我们这带走。”凤姐笑道:“你放心,我们的黛侧妃,岂能就那么一两个丫鬟作陪嫁。”
大家就这么说笑了一会就散了。
自那次在黛玉房间坐了一会,宝玉虽每日都去潇湘馆坐一会,但也只是坐在那个石凳上,再也没同黛玉说过什么话。今黛玉的亲事定了,宝玉也不曾知道。袭人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宝玉,不过想着迟早要说的,不如早点知道,也早点断了宝玉的痴念头。宝玉听到黛玉要嫁到北静王府,竟然呵呵大笑不止,吓得袭人不敢做声,心想,我这是惹祸了不成。看着袭人的样子,宝玉止住笑,说了句:“时也,命也”。
且说黛玉回到房间,一言不发,紫鹃看着,也不敢做声,偷着命雪雁给黛玉熬点燕窝补补身子。在众人面前如此的镇静,连黛玉都没想到,不知道心里终于放下来,还是如何,自己也不知道。
话说这一个月的时间,黛玉同园子里的姐妹们继续做做诗,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谁拿黛玉的婚事来取笑。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和姐妹们的聚会的气氛越来越沉闷。这期间宝玉也偶尔来过一两次,黛玉和宝玉两个人就像谁也不认识谁一样,各顾各的。
宝钗一直没到园内来和姐妹们玩闹,只是私下里宝钗给黛玉送了一份厚礼,其实这份厚礼是薛姨妈的主意,薛姨妈虽然看着黛玉终于要嫁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但这块石头虽然落了地,但又堵了薛姨妈的心。自己的女儿和林丫头也不相上下,可怎么嫁得就不如这林丫头呢。也是啊,林丫头是前探花的女儿,而自己的女儿不过是皇商出身。但面子上,还是今后的实际用处上,一定要送份厚礼的。其实所谓的厚礼,也不过是些俗气的东西,只是值些银子罢了。而宝钗则绣了一幅锦图给黛玉,宝钗私下告诉黛玉,这幅图,自己在几年前就绣了,就是绣给黛玉的,因为她觉得只有黛玉才配的上她绣的这幅锦图。黛玉打开这幅锦图,绣的竟是田园风光,那份恬静怡人确实让黛玉心动。
且说这一个月的时光越来越近了,还有两天就是正日子了,这里的一切本就是贾府的,黛玉也不想带走什么,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过简简单单的一个包裹而已。王府已经来人说过,姑娘从前的衣服自不必带来,那边派人量了黛玉的身材全部定做去了。
黛玉看着雪雁和紫鹃忙着,自己靠在床边休息,想着宝玉已经有几天不来潇湘馆了。忽听着雪雁道:“宝二爷来了,让他进来吗?”姑娘出嫁前几天是很少见人的,所以雪雁这样问黛玉。黛玉想想,让宝玉进来。
“妹妹的东西可收拾好?”宝玉问道。
“也没什么东西,紫鹃和雪雁在收拾”黛玉回道。
这是雪雁拿过一个小箱子,问黛玉:“这个要带着吧?”
黛玉看着那个小箱子,愣了一下,让雪雁把箱子放到榻前。然后让雪雁去拿张火盆炕桌,雪雁不知何意,把火盆架上。黛玉打开箱子,里面竟是黛玉和园中姐妹们写的厚厚的几打诗稿。只看黛玉思忖便可,似有不舍,然后突然间,一咬牙,拿起两打诗稿就扔入火盆中。雪雁和紫鹃看着欲拦又不能,就愣愣的站在那里,就任那黛玉把所有的诗稿都烧掉。
黛玉又拿出一块白绫绢子来。紫鹃一看便知道是要那块题诗的旧帕,宝玉也看出是自己早时命晴雯送来的那块旧帕。
黛玉看着那个帕子,泪又下来了,已经好久不流泪了,雪雁有些担心,但又不知道如何来劝黛玉。紫鹃低头对雪雁耳语道:“让她哭吧,许是憋了许久了,哭出来总是好的。”
这黛玉看着帕子,泪流不止。宝玉也在一边不停的拭泪。过了有片刻的时间,黛玉抬头,擦干了眼泪,又看了一眼手帕,一挥手扔向火盆。那边宝玉听到黛玉止住了哭声,抬头看时,已见那个旧帕已在火盆这种,忙伸手去拿,带拿出扑灭上面的火苗,手帕已经只剩下一半了,上面还有黛玉的一半诗词。
宝玉看着手中的这半块手帕,对黛玉说:“这个就当妹妹送我的,如何?”。宝玉也不待黛玉应允,就把半块帕子叠起,放到自己的怀中。
紫鹃看到宝玉的手上已经烫红了一片,忙出去找烫伤药膏。
黛玉也不去理他,闭上眼睛,眼角有淌下了两行清泪。挥手让雪雁拿走火盆。
这时雪雁拿走火盆,继续整理着东西。
过了片刻,紫鹃拿了烫伤药膏给宝玉的手上上了。这时雪雁拿了那套蓑衣蓑笠问黛玉如何处理。黛玉说,就让宝玉拿回去吧,想必王府里少不得这种东西。
宝玉说道:“妹妹出嫁,我也没什么送的,想必送什么,你也未必要的。这套蓑衣蓑笠本就是北静王送的,转送与你,也不会有什么不妥的。虽说王府里不缺这个,但这套毕竟是我穿过的,希望你偶尔的时候也能想到我。我也希望雨天的时候,它能给你挡挡雨。”宝玉说完,又去拭泪。
黛玉也是泪如雨下,许久的强装着不去理会,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哭吧,到了王府,也许就不能这么肆意流泪了。
这又哭了片刻,凤姐派人来请黛玉过去,黛玉这才止住了眼泪。看了一眼还在拭泪的宝玉。黛玉道:“哥哥,你该回去了,今后要好好对宝姐姐,不可辜负了她的心。”然后命紫鹃去送宝玉,自不去说。
且说黛玉梳洗了一番,就赶到凤姐那里,无非是看了看贾府给准备的嫁妆。黛玉也无心理这些东西,草草的看了几眼也就罢了。凤姐本想命几个婆子来给黛玉讲一下同房之事,又怕黛玉怕羞,只好自己单独留下黛玉,自己来说。那黛玉本来就没有心境听这些,也有些害羞的缘故,所以脑袋昏昏的,也未曾有什么入得耳。
话说两日后,黛玉的正日子。那王府真是按照王妃的礼仪迎娶的,京城里热闹非凡,这王府娶妃可不是小事情啊。黛玉对这些东西本不在意,任人指挥着行事。本来应该雪雁做伴娘,毕竟是林家自带的丫鬟。可贾政为了显示是贾家嫁女,所以一定要紫鹃来做伴娘。黛玉也无所谓,本来就同紫鹃感情深厚。
婚礼上的一切喧嚣,对黛玉来说就像过眼烟云,黛玉只想安安静静的睡一会,折腾了一天,好在有紫鹃陪着,心下踏实了许多。婚礼上,没听到宝玉的声音,私下问紫鹃,紫鹃说未看到宝玉。黛玉想想也罢了,本来就不是一根红绳上的人,说多想多了与谁都无益,但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心下想宝玉是不是又要拭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