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未全亮,拓跋筠便来敲林潇的门,道:“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们一起看日出怎么样。”林潇点点头,穿好衣物便开了门。
两人走出大殿,天空是一片青蓝,东面的山后是一道橘红色的彩霞,不一会儿。山尖旁边出现一道刺眼的亮光,慢慢的,那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绚丽。最后,整个太阳跳了出来,阳光洒满整片大地,绵延起伏的雪山像是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朦朦胧胧的。山脚下的河面上也生出粼粼波光。
阳光照在林潇和拓跋筠的脸上,显示出温暖的金黄色。拓跋筠看着林潇的脸庞,内心翻涌。然后,她猛地凑上去,捧起林潇的脸,将自己的嘴唇轻轻贴在林潇的嘴唇上。这炽烈的一吻让林潇内心一震,犹如触电一般。他感觉脸庞发烫,呼吸急促。拓跋筠的气息直沁入他的五脏六腑,全身像要被融化一般,他一时竟无法将她推开。
拓跋筠放开林潇,一滴热泪夺眶而出。她恋恋不舍的再看了他一眼,便向山下奔去。
林潇愣在那里,心中仍是激荡澎湃,许久他才平复心跳。他挪动脚步,一步一步走下山来。
到了山脚下,拓跋筠的马车已经不见了,林潇解开拴马的缰绳,慢慢的向京城方向走去。
他没有骑马,一路想着心事,直到中午才进了城。他发现今天的街道有些冷清,行人也没几个。仅有的几个行人全都身穿白衣,头戴白孝,有些店铺前已挂起了白幡和白灯笼。林潇心事重重,对这些竟也没太在意。
回到客栈,客栈老板也是如此装扮,林潇这才有些疑惑。看这情形,应该是魏国某个重要的人物去了,所以才举城皆哀。他直接上了楼,李承渊一见他回来,便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沉重的说道:“林贤弟,有一个坏消息,皇上驾崩了。”
这消息真如五雷轰顶一般,打的林潇措手不及。他睁大眼睛道:“什么?”拓跋弘跟他年岁相仿,上次见他还是年富力强,精神活跃。怎么突然就驾崩了?
李承渊知道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道:“今早就有官员挨家挨户上门传达消息,平城里禁止一切活动,要举城为皇上带孝表达哀思。”
林潇第一个想到了就是拓跋筠,拓跋弘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她知道这个消息后该是多么的心痛。
李承渊又道:“你不是和公主在一起的么,也不知她现在知道这个消息没?”
林潇心里隐隐有一些担忧,道:“她今早比我先下山,应该早就知道了。”
李承渊道:“我想她一定很悲痛,最重要的亲人突然就这么去了。你说她会不会有什么事?”
林潇心里七上八下,他看了看门外,道:“我今晚进一趟皇宫。”
李承渊道:“怎么进?你又没有通行证,皇宫守备那么森严。”
林潇道:“不用,他们发现不了我。”
当晚,夜色如水,沁凉入体。沉沉的黑幕中,借着淡淡的月光,层峦起伏的宫殿若隐若现。眼下一片寂静,几处宫殿里传来伤心的哭泣声,黑黑的夜里显得甚是恐怖。
林潇施展飞檐走壁,朝着拓跋筠的公主府奔去。公主府里亮着一片微光,林潇才放了心,心道:“她总算平安的回来了。”
公主府四周都站满了侍卫,林潇不知今天这里戒备为何如此森严,看来从正门和窗子都不能进去了。他轻轻地掀开瓦片,房间里的灯光便照了出来。
林潇从房顶看下去,只见拓跋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拓跋筠今早从山上踉踉跄跄的跑下来,到了山脚坐上马车后便催促马车夫快走,马车夫见拓跋筠如此惊慌以为出了大事,便拼命赶马车往京城奔去。
拓跋筠的心好半天都无法平静,她想到林潇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自己再也见不到他,而且还要嫁给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人,不禁难过的哭起来。
回到皇宫,平时安静有序的宫闱内今天似乎有些慌张混乱,路上见到的宫女侍卫们全都穿着孝服,一脸愁怨,好几处宫殿里都还有哭声。她想:“莫非哪个老太妃去了?声势也太大了些。”她直接回了公主府。她的侍女小兰一见到她,见她眼圈红红的,便道:“公主你都知道了吗?”
拓跋筠道:“知道什么?我回来见宫女们都穿着孝服,宫里哪个老太妃去了吗?”
小兰见她完全不知情,心下有些恐慌,她知拓跋筠对拓跋弘的感情,拓跋筠知道消息后会怎样她有些不敢想象。
拓跋筠见小兰一幅面如死灰的样子,便道:“你怎么了?”
小兰涨红了脸,“噗通”一下跪下,眼泪夺眶而出,她抽泣道:“公主,皇上昨夜驾崩了。”
拓跋筠知道小兰不会撒谎,她的嘴角抽动一下,正在解披风的手随即凝固住,她不敢相信的笑了笑,道:“大胆小兰,你竟敢……怎么会…”她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后面的话竟说不出来。
小兰见她这样,放声大哭,道:“昨晚皇上突发怪病,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三更时分便离我们去了。”
拓跋筠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她摇了摇头,依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死死地盯着地面,粗喘着气,全身颤抖,一双纤手似乎无处安放,颤抖的手指上下跳动,像不受控制一般。
小兰见她这个样子,扑过去要将她扶起,可怎么也扶不起。小兰哭道:“公主,你难受就哭出来吧。”
拓跋筠摇了摇头,道:“小兰,皇兄这会儿已经上完早朝了,你快扶我去看他。”
小兰哭着摇摇头,只是不停的叫“公主。”
拓跋筠挣扎着要爬起来,可她没有一点儿力气,她喘着气,道:“小兰,我爬不起来了,你快来扶我。”
小兰不忍心见她这样说,便又去扶她,两人挣扎了一会儿,拓跋筠才颤颤巍巍的站起。她努力站直了身体,便颤颤悠悠的往外走,小兰要去拉她,拓跋筠推开她道:“小兰不要担心啊,我去看看皇兄就回。”说完,便往外走去。
从公主府去往拓跋弘生前居住的永安殿要走上一段长长的御道,两边的宫墙上一片缟素,拓跋筠扶着宫墙向前走,这一片片白色一刻不停的在冲击着她的大脑:她的皇兄不在了。但她还是执意向前走,她边走边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了?”
永安殿里也是一片素白,冯太后领着后宫嫔妃王子王孙们正在拓跋弘的灵前烧香祭拜,外面的广场上跪着披麻戴孝的文武百官。天空呜呜咽咽,一片阴沉,似乎一场新的风雪就要到来。
拓跋筠失魂落魄的走进永安殿,这一切似乎都是真的了。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跺进去,拓跋弘的灵位赫然显示在她眼前,她一步步往前走,眼泪汹涌而出。她摇着头,仍是不敢相信的样子。两边的女眷们见她这样纷纷给她让了路。冯太后见她过来,知她这样不合规矩,但也还是没说什么。
终于,她身子倒了下去,撕心裂肺的哭喊出来,哭声极其凄厉,惊天动地,声振寰宇。两边有人见她这样也跟着呜呜地哭起来。
待哭声有所回落,冯太后才发话道:“行了,都别哭了。”
大殿里一片沉寂,有的人无所谓,一如平常;有的人强忍着悲伤,撕心裂肺。拓跋筠的哭声也停了,她慢慢看向冯太后,冯太后依然一幅处事不惊毫无波澜的样子。一股激愤之情不禁涌上心头,她突然爬起来向冯太后扑去,道:“是你害了我皇兄。是你。”这一下动静实在不小,在场人全都震住。当众袭击太后,这可是要杀头的。更何况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两边的妃嫔们吓得花容失色。王公们见拓跋筠突然有所行动,三四个人连忙上来拉住了她,拓跋筠目眦尽裂,死命挣扎。她挣脱不了那些人,只能绝望的叫道:“是你,是你。”
拓跋筠扑上来的时候,冯太后也吓的不轻,她忙向后退去,几个人挡在她面前护住了她。拓跋筠的话让她心头一沉,但她是政治老手,依然面无波澜,不禁怒道:“满嘴胡言,成何体统。哀家姑且体谅你年轻不懂事,这次放过你。若是让我再听到你胡言乱语,就别怪哀家心狠。”说罢,她喝道:“来呀,给我拖出去。关在公主府,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出来。”
四个侍卫应召进得殿来,将拓跋筠拖了出去。拓跋筠悲愤过头,已是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