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嘛呀？”一个非常温柔的声音飘进了郑妍耳朵里。
“依依？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想坏了！你去南京都不主动向我汇报行踪的啊？过分！”郑妍抬头终于见到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王依依。
“那你真是冤枉我了。我出差前一天来了，你不在！甄峥姐说你去给客户做培训去了，本来还想着上飞机前告诉你一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公司就喜欢订那种特价机票，给我一个早上6点多的，我4点起床，5点不到就到了机场，害得我一登机就困得不省人事了！一落地又被关进去封闭，就给不小心忘到爪哇国去了！后来‘出狱’的时候记起来还没跟你说，觉得反正都要回去了，想想甄峥姐也一定会告诉你的。”王依依一顿很认真的解释。
“哼，我不听我不听！”郑妍看着她认真解释的样子别提有多心满意足了，但是还嘴硬逮着机会对依依撒着娇！
“对不起嘛，小妍妍，我给你带了小礼物哟！”
“盐水鸭？”
“你喜欢吃那个吗？”
“不喜欢！”
“看来我还是懂你的！”
“那你带什么了？”
“喏，给你！”王依依说着，右手从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人偶装饰扣，“我在夫子庙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像你，圆圆的眼睛……”
“大大的脸是吗？哈哈哈，你好坏哟！哼！变相说我脸大头大还腿短！”郑妍还没有等王依依说完就直接抢词，郑妍知道依依是不会介意的，因为她们是最互补最合拍的小姐妹，彼此都非常羡慕欣赏对方的性格。
郑妍喜欢王依依的恬静温柔，不管遇到什么天大的事情，王依依都是不紧不慢的语气，有条不紊，逻辑清晰，平静如水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仿佛地球毁灭她也能接受一切一般的淡定从容。
而王依依却迷恋着郑妍敢说敢做，敢做敢当，有勇有谋有口才有气场，机智灵活，伶牙俐齿得总能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地扎得那些轻蔑她，试图伤害她的人抱头鼠窜，体无完肤。
郑妍不知道王依依淡定从容之下，却是时时都能把自己憋屈得要死，王依依也不知道郑妍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给自己带来了多少麻烦。
“什么呀，我是看到它就想到你，才买回来送给你的！早知道，我就给你带南京蜜汁藕！”王依依自觉是被郑妍给潜移默化得现在说话也越来越俏皮，自己被自己逗得掩嘴而乐。
“蜜汁藕？我就喜欢吃甜甜的糯米藕一类的！我想吃，你买了吗？”此时郑妍都没有Get到王依依的梗，听到她喜欢的吃的，就两眼放光地看着依依。
“啊？你真要吃啊？你不是之前还跟我嚷嚷着说要减肥吗？”王依依故作好奇地问。
看见郑妍因为没吃到蜜汁藕略显扫兴的模样，王依依又从左手拿出了一包东西在郑妍面前晃了晃，“瞧瞧！”
“诶？我的我的！”郑妍一看兴奋得站起来。
“不是你的，是甄峥姐的，她说想吃来着！”王依依看着郑妍一副要开抢的架势，立刻退了一步，拿着那包蜜汁藕的左手举得高高的，最后顺势又放在了甄峥的桌上。
“什么是我的？”甄峥带着一股风就进来了，她的短发也因为她走得急都飘着“站立”了起来，最后要按照它们的意愿随便向四面八方地落了下去。
“你怎么才来啊，好在王文仁在自己办公室里，没过来瞅谁没到！”郑妍扑到甄峥面前，小声对她说。
“我女儿上学，路上堵得半死！你帮我刷卡了吗？”
“刷了！”郑妍回应着刚刚落座已经看到那包蜜汁藕的甄峥，“所以，我能不能吃这个蜜汁藕？”
“依依，这是你带给我的呀？”
“对啊，你不是说想念了吗？不过现在的酒店好像都有这个菜了。”王依依微笑着看着风尘仆仆的甄峥。
“我就是怀念一下而已，你真给我带了，非常感谢，呵呵……”甄峥三分钟之内，就把该拿出来的拿出来，该放进去的放进去，端着个水壶准备去茶水间打水。
“我也要吃嘛！”郑妍又对着甄峥撒起娇来。
“你要吃藕？”甄峥表情夸张地端着水壶对郑妍笑着。
“对啊！”郑妍看见甄峥“不怀好意”的笑，又想到王依依刚才也莫名掩嘴笑来着，心里顿生狐疑。但是她不管，她就吃蜜汁藕。满足口腹之欲是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郑妍看着甄峥要离开，赶紧不依不饶想大声又特意压低嗓门对着甄峥快走出办公室的背影“喊”着，“所以等会一定要给我吃噢！”
甄峥头也没回地给了一个“OK”的手势。
“你这个小馋猫！减肥大计又归西了是吧？”王依依微笑里还带着没有多给郑妍买一包蜜汁藕的小尴尬。
“没有，你监督得对，我现在开始横向发展了，再不控制，我都要胖成王文仁了！”郑妍说着，从桌底下可移动的柜式抽屉最下一层取出自己的包，把依依给她的礼物认真地摁在拉链头的孔里。
“噗，你得了吧？两个你都没有他胖！”
“你还真拿我跟他比啊？”郑妍把安好王依依送的礼物的包包又放了回去。
“噢，说到王文仁，有一件事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呃？他又丢人现眼啦？”郑妍不怀好意地随口一问。她早就习惯了所有来自王文仁不可理喻的行为。
“说来，这事情还跟李钰有关！”
“嗯？不会吧？李钰怎么他了？”
郑妍的电脑还在龟速般的开启之中，她还在想这几天怎么提交上去的KPI一直都没有回应了，汤锦甜也就是那天中午匆匆来了一下，在办公室搭个行军床睡了个午觉又走了。郑妍第一时间就通知汤锦甜，KPI已经发她邮箱了，她也就是很平淡地“噢”了一声，没下文了。
KPI改不改，郑妍都没有那么急，但是这么多年的所见，隐隐的预感是往往风平浪静的表面，都是暗流涌动。
“昨天下班，我晚走了一会儿，我们家邓科让我交一份文件给赵总签，然后进办公室之前和刚离开办公室之后，我都听到赵总跟王总说李钰的事，但我没有听得太清楚，只听到了李钰的名字至少有两三回呢，我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都这么感觉了，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郑妍联想到几天前李钰故意恶狠狠支开她，神神秘秘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有点后怕，怕的是要不就是王文仁主动挑事儿找赵总想把李钰彻底“干掉”，赵总刚来还没有半年，自己肯定想做出业绩，二来他也没有所谓的嫡系，除了靠王总给他“产粮”，目前他是没别的什么可指望的。但是最可怕的是李钰会跟王文仁硬刚起来，直接来个“鱼死网破”。如果是后者，那真的是天崩地裂了，毕竟在这家公司，下属挑战上司，还是在“大换血”时期，无疑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结局只有两种：一、大家一起同归于尽；二、挑战者粉身碎骨！不可能撕破脸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回到从前的，除非挑战者是有绝对背景的，否则无论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是挑战者“Game Over”。
试想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赵总，本来就是从总部高层的助理空降下来的，在高管前伺候的人是最懂权衡利弊轻重的，自己新任命的下属和下属的“前朝遗老们”对抗，他即使对下属心存那么点疑虑，常理都是保下属，而非下属的下属们。郑妍一番天马行空的“沙盘推演”就已经心凉凉的了。她最不想就是真是李钰像她胡思乱想的那样，否则，结局只有一个：李钰“出师未捷身先死”！
“郑妍，你给我进来下！”王文仁突然风风火火冲到郑妍他们的办公室门口，要求郑妍去他办公室一趟，郑妍跟从茶水间回来的甄峥面面相觑。
王文仁飞快地来，还没有站定3秒，又快速撤回直奔他自己的办公室。他压根也没有在意站在郑妍办公桌前的王依依。王依依看到这一幕，雪白的纤纤玉手一直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连吐好几口气，郑妍抬头看着她，站起来拍拍依依的背，表示“莫惊，他老人家眼瞎耳聋的，肯定什么也没有听见，有我呢！”的身外之意。
甄峥也准备起来，把那袋王依依给她的“蜜汁藕”先收到了办公桌下的最下面一层放包的抽屉里，郑妍瞄了了一眼，还不忘记对着甄峥做了一个直指蜜汁藕，又指了指自己嘴巴的动作，甄峥心领神会，马上点头表示“一定给你吃，回来再吃！”。这才三人一起不约而同地走出办公室。
王依依向左朝她自己的科室走去，甄峥和郑妍往右一前一后，朝王文仁办公室走去，只不过甄峥到了王文仁的办公室门口前，就停住了，倚着墙看着手机。估计是要边翻翻新闻边等郑妍的节奏。
郑妍则“咚咚”轻叩了两下门，直到听到王文仁中气十足地喊着“进来！”，才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经过会客间，径直走进里间的办公室。
她一进办公室就估计王文仁也是前脚刚到，只见他稍显费力地解开西装扣，打开没有系领带的衬衣第一个扣子，对郑妍不停地挥着一根左手食指：“把门关上！”
“哪个门？”
“随便！”
郑妍想着甄峥在会客间外面的门，如果真的有什么可以随时进来，于是她转身轻轻把办公室门带上。
“我问你，举报我的事情有没有你的参与？”王文仁见她只是带上门，却不是关上门，直接自己大步上前，把门重重地按进门框里，直到听到锁舌被推进卡口里，发出“咔嚓”的声音。站在一旁的郑妍看到王文仁并没有趁机反锁，也就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是，毕竟门是实实在在关上了，这个声音还是让郑妍轻松1秒的情绪又逐渐紧张起来，却让王文仁出现了轻松，甚至有点愉悦的神情。
“说啊！有没有你？”王文仁关上门，把西装外套直接丢沙发上，然后又重重地把自己陷进沙发里，看着郑妍的表情。
郑妍被问得莫名其妙的一头雾水，但是知道“举报”这个词说明了王文仁说的肯定是比较严重的事情。
“什么有没有我？”
“举报我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你知道是谁举报我的吗？都哪些人参与了？你们如果这样对我，我就把你们通通干掉！明天全都给我滚蛋！”
看着王文仁举着手用力地挥来挥去的，恶狠狠地瞪着郑妍，沙发也因为他太激动，屁股腾起又陷进去，再腾起而发出那种郑妍已经熟悉了的难听的声音。郑妍很想笑，但是她忍住了，毕竟现在这种场合真不是分心这种小事的时候。
“不是，王总，您让我进来说的到底是什么？我都被你搞晕了！您能不能不要情绪激动，冷静点，告诉我你要问我的是什么？”郑妍看着没有一点领导样的王文仁，心里着实是觉得他怎么就爬上了比梁清更高的位置？他是靠什么赢得胜利的，一点都不想电视剧里演的，只有情商智商双高的才能笑到最后，两者都不具备的他靠的难道是大吼大叫？
联想刚刚王依依告诉她的事情，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了。可这会儿，她也没想好到底如何回答更滴水不漏，既不牵连无辜，也不伤害自己，所以只能选择装傻充愣开始施展自己一脸懵逼的演技。
“你别给我装傻充愣的哈！”
“什么鬼？我就装傻充愣了？”
“汤锦甜说你看着单纯，大大咧咧，人畜无害的，其实心机很深，说你肯定是扮猪吃老虎！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越看你越像这么回事儿！”王文仁坐直了起来，两手肘放在两个大腿上，膝盖顶在茶几上，还悠悠地给自己泡起了茶。
郑妍听到别人对她的污蔑就心生燥意，搁在以前早就把王文仁骂得他想不起自己姓王了。现在想想自己的银子，还是忍了下去，说实在的，能被讨厌的人这么“抬举”，此时她的心情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反正已经工作这么多年的她，是不会在职场里喜欢被人评价为“单纯”这个词的，在她看来，那就是跟“单蠢”画等号。情愿被王、汤二人当成邪恶的能力者，也比当成蠢货强。这么一想，郑妍本来涨红的脸又瞬间感觉变凉快了许多，她自己是看不见，但是感觉自己脸上的红肯定已经在想开之际就退散下去了。
“您要有事说事行吗？您这样搞人生攻击好吗？如果汤科长对我有意见，那请汤科长过来，我们三人当面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事情就是心机很深，扮猪吃老虎的表现了？”
“哎呀，你还真当真啊？你个小傻瓜！”王文仁见到郑妍一脸认真的要求找汤锦甜来三人对峙，立即怂了下来，态度也从刚才咄咄逼人，180度转弯，变成了令人起鸡皮的缓和加肉麻。
“那您到底想问的是什么？我这里都搞不清楚您找我究竟要说什么？我进来站了这么久……”
“没让你站着啊，你坐啊！”王文仁还没有等郑妍把话说完，就立刻放下泡好的茶，站起来，强拉着郑妍手腕，郑妍好不容易挣开被王文仁拽着的手，王文仁又顺势两只肉嘟嘟的大手掌，摁住郑妍肩膀用力往下，强迫郑妍坐在沙发上。
郑妍本意是希望他有话快说，听完她走人的，她很讨厌跟王文仁共处一室带来的不安全感！结果被王文仁这么没头脑地说一通，还抓了一下郑妍手腕，她就更是提高警惕了。
“你有话直说，不要挨着我行不行？”郑妍连“您”都懒得用，此时此刻，她想想外面还有甄峥在，心里稍微定了定。为了没搞清楚的事情把自己这么多年的饭碗砸了可不值。
“你呀，真是个小辣椒!还碰不得了？来喝茶。这可是雨前龙井！”王文仁倒是不在意“您”和“你”的区别，抬手递给郑妍一盏小瓷杯。
郑妍看着“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的小瓷杯，还忍不住抬得高高的，往杯底看落款，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猜的景德镇瓷器。一看，果然是。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在“思想开小差”，这么紧张的气氛下又觉好笑，就微微笑了起来，这样的表情郑妍自己都没有察觉。
“你这个样子真好看！”
“嗯？”
“你刚才在笑，我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好可爱好迷人！”说着王文仁像异极磁铁一样，移到了郑妍身旁，试探性地把手跨过郑妍的肩膀，想搂着她。郑妍前一秒还在晃神，后一秒身体的条件反射就启动了。在王文仁挨着的那一刻，郑妍闪电般的速度转身面朝王文仁站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没事儿的话，我去处理邮件了。我很忙的！”现在她后悔了，进来太急了，没有跟甄峥商量好一个“摔杯为号”的约定，否则，管他大爷的，把这一茶几的“景德镇瓷器”都给掀了！
“你忙什么？我每天都不知道你的工作是在干嘛？你还忙？你有多忙？”王文仁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直接落在郑妍刚才坐过的沙发位上。自觉失颜，又以质疑郑妍工作来给自己找台阶下。
“可以，以后我每一封发出去的邮件都抄送给你！到时候你别嫌我烦！你究竟找我是什么事情？不说，我走了！”郑妍已经没有耐心跟他装客套说“您”了。
“没什么事！”王文仁低头顿了顿，接着说，“你就在这里直接跟我汇报你的日常工作吧！”眼神里一会儿是正儿八经的严肃，一会儿又是不怀好意的迷离。
“好，细节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张小阳的我也不说了！主要说我自己的！1、与广告公司对接。2、我们部门里销售团队每月KPI制定和评比稽核。3、部门所有人的工资和奖金的校对。4、竞品资料收集和整理，并出月度分析报告。5、制作课件，并完成公司内部员工培训和客户外部培训。6……”
“可以可以了！”王文仁又是很无礼地打断郑妍的述职。直接站起来，和郑妍面对面地说：“小郑，你这工作很繁重啊！”
“辛苦是非常辛苦，我后面还有4项没说完，另外张小阳工作没有人来接之前，至少也有5大项主要工作。这还不包括处理每个大项里涉及到很多的细节处理和沟通的时间成本，但是能为我们团队做贡献也是值得的，您年底考评记得打A就是对我的肯定！”郑妍后退两步，想尽量保证与王文仁有一个“安全距离”，奈何已经退到办公桌旁，退无可退了。
“有上进心的姑娘更有魅力！”王文仁又上前了1步，“那你知道他们都在干些什么吗？”
郑妍内心一万个想手动暴捶王文仁的想法，可惜现实只能让她又沿着办公桌往后挪了两步，再退都要到落地窗前了，这是要逼自己跳楼吗？！
“您正经一点行不行？扯东扯西的到底是想说什么？”郑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落地窗中间的通风窗口是开了个10厘米间距的。高楼上风顺着通风窗的玻璃，直接吹到了郑妍脸上，一口气就吹乱了郑妍的头发。郑妍来不及拨弄，王文仁趁着间隙急忙上前，一把抓住郑妍的手，试图往自己怀里拽。
“你干嘛？想跳楼吗？”
郑妍顺势用两手护住胸前，跟王文仁换了一个站位，然后又挣脱了他的手，改为自己离办公室门最近的位置，转身快步急走地冲门口喊：“您再不说什么事情，我就去做事了，我还一堆的事儿呢！”
“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王文仁没有得逞，语气都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王总，我有事儿找郑妍！”
“我们在谈事儿，你等下再来！”
郑妍一听王文仁这么回答，就知道王文仁是没完没了了。直接冲到门口，边打开门，边问：“你找我什么事啊？”
开门一瞬间，因为太用力了，门带着空气的风又把郑妍的头发弄得更乱，甄峥看着郑妍如此狼狈的样子，惊呆了1秒，赶紧拿起手机对郑妍说：“郑妍，这是你的电话，我没听出来谁打我手机上找你的，说你手机没带，就打我手机上了！”
郑妍接过甄峥的3G智能手机一看，立刻明白这是甄峥找了借口敲门救自己，根本没人打电话，就是个甄峥女儿的可爱笑脸的屏保在那里冲着郑妍甜甜地笑。
郑妍想都没想，赶在王文仁冲上来之前，他还没看到是不是真有电话的时候，就放在自己耳朵边上“喂”了一声，王文仁就立刻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接着又走向沙发喝起了本来是给郑妍，郑妍却没喝的那盏“雨前龙井”。
“啊，老公呀。怎么了？找我有急事吗？”郑妍管不了王文仁究竟是找她什么事情，只想离开，她走出办公室外，拉着甄峥坐在会客间的沙发上，冲着甄峥眨了眨眼，表示她要开始自己的表演了！
“我在忙呢！刚才王总找我有事！”郑妍一边开始瞎编，停了停，以示在听电话那头的“老公”说话，一边开始捋着自己两度被风吹乱的头发，接着编，“噢？是吗？太好了，那中午就可以来这里跟我共进午餐咯？”
甄峥也不知道郑妍究竟要如何瞎编，只是马上会有一种不明觉厉之感，开始赞赏地帮郑妍捋了下她看不到的头发，想着等下一定要主动积极配合才是。
“老公，我想问你啊，如果我被性骚扰了，你会怎么办啊？”郑妍故意停顿十几秒，“别别别，杀人是犯法的！我只是假设，如果你老婆我被别人性骚扰，你是选择忍气吞声，当王八呢？还是选择捶死对方，保护自己的爱人呢？”郑妍惊魂初定就觉得自己开始胡言乱语了，但是她才不想停呢，要吓吓王文仁这头好色的大肥猪！
郑妍看了看办公室被她开着一半的门，并没有全开着吸在地上的门吸上。笃定坐在里面的王文仁一定能听到，故意又调高了一格自己的声音，“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中午等你来吃饭，我们一起去万达的那家重庆火锅哈！唉，我只是提前先问清楚你的态度，担心未来某天如果我被性骚扰得没完没了，那到时候我是辞职，你养我呢？还是抗争到底，跟对方来个鱼死网破呢？”
“砰”地一声，王文仁办公室没有吸上门吸的门重重地关上了，坐在墙角沙发的甄峥和郑妍也不知是王文仁害怕得摔门了，还是因为一阵大风把门给关上了。总之她们两个因为门关上了，一起松了一口气，郑妍朝甄峥挤挤眼睛，示意可以离开了，站起身把手机还给跟着她起身的甄峥，然后就推着甄峥往外走，嘴里还故意再提高音量来了一句：“老公你对我真好，爱你哟，中午见，Mua……”
两个人经过办公室，郑妍刚想进去喝口水平复一下，甄峥就直接拽着郑妍变成了过办公室门而不入，“你进去那会儿，地市的人突然都来了，汤锦甜都刚来，办公室人多嘴杂，我们去找依依。”
郑妍很听话地被拽着，到依依科室门口，甄峥小声喊了一句“王依依”，然后手心朝下，朝依依挥了挥，让她到门口来，王依依的商务科室是全公司最安静的，平时就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到的梗描述的就是依依科室日常状态，所以甄峥即使很小声，尽量不想打扰别人，科室里也有人抬头看了看，但是大部分人都是选择“充耳不闻”，头也没抬。
“怎么了？”王依依走出办公室，看着甄峥和郑妍一起来找她，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也不是饭点啊？”
“我们去对面的安全楼梯间！”甄峥对着二位小妹妹直接说道。
“怎么了，这么紧张？我还在补作业呢，这几天出差，他们都排队等着我处理合同！”依依又抬了抬左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而且因为快入夏了，自己穿的一步连衣裙也不允许她跟甄峥、郑妍一样大步流星的，只能竭尽全力小碎步地跟着两人去到离他们最远的楼梯间。
郑妍公司在她待的这8年里，前后搬了两回，第一回搬家是因为邮政大厦的物权所有者——邮政要收回自用，单方面不再续租。所以不得不般到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但是全新的临湖大厦，那里靠近市里最大的物流中心，交通极其方便，上下班永远堵车，除了站在每间办公室都能经常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景以外，哪哪都不好，所有员工都是怨声载道的，直到有一天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因为堵车双双耽误了去总部述职的飞机，这才狠下心来，2年租约一到期，立刻就雷厉风行地搬到新城区里第一先进高端的CBD。
办公室是整层租下，行政陈姐觉得这里未来会越来越繁华，而且还离她新买的房子近，一口气就签了5年的租赁合同。这整层是回字形结构，所以甄峥约的就是离她们办公室最远的对面的安全楼梯间，以确保没有闲杂人等偷听，因为那边都是技术部门的同事，平时安全楼梯间旁的办公室也都用来当设备材料的储藏间，根本没人会待那里。
三人来到楼梯间，甄峥一开门，就是一股楼梯间的妖风袭来，依依都感觉自己裙子可以被吹起来似的，手摁在裙子上。
“到底怎么了嘛？”郑妍有些不耐烦这样的神神秘秘，再加上刚刚才有种“脱离虎口”的惊险感觉，现在又莫名因为楼道灯光昏暗还多了一种恐怖气氛。
“你刚才没事吧？王文仁对你动手动脚了是吧？我看到你头发凌乱的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那种被凌辱后的妇女的样子，吓得我，后面才反应过来是风吹的！”甄峥一脸关切地问道。
“我呸！当然是风吹的。他倒是想对我动手动脚，一会想搭我的肩，一会又想抱我，抓了一次手腕，抓了一次手，对我来说确实就算占了我便宜，所以我出来故意在门口假装打电话，就是为了吓他这个老浑蛋的！老色狼嘴里倒是振振有词地说有事要问我，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说着，郑妍心有不甘的两只手拍了拍，有点心理洁癖的她都因为忘记过来的时候应该洗个手才好而懊恼。
“依依，我听王文仁的意思，好像真的是在说你昨晚听到的事情，你再想想昨晚，王总和赵总究竟说了什么了？”甄峥一直在门口听动静，她在王文仁关上里间办公室的门的时候就偷偷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听“墙角”。
“嗯……就是他们在讨论着什么事情，没有像平时一样嘻嘻哈哈，很严肃的感觉，但我听到了他们两个都提起了李钰的名字！”王依依从工作状态又调回了“回忆模式”后，又用关切的眼神将郑妍从头发丝打量到脚背。
“我不知道感觉对不对，我听王文仁的意思，应该是有人举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来质问我有没有参与举报的事情！而且他刚开始还故意穷凶极恶的样子说谁举报了他，谁滚蛋，他可以让所有人都滚蛋！”郑妍这回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她最信任的甄峥和王依依听，也希望听听她们两个的想法，看看自己是否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现在担心，李钰那天回来就是为这个事，而且很有可能他就是王文仁说的‘举报’的‘举报人’。”甄峥揣度着郑妍和王依依给她的线索。
“但愿墨菲定律不要凑效才好！”说着郑妍突然感觉一冷，想上洗手间，就转身开门。
“什么墨菲定律？”甄峥跟着她后面出来。
“简单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王依依也跟着甄峥出来第三次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小妍妍，以后一定要注意王文仁，实在不行就去赵总那里告他！千万不要沉默！书上说，‘沉默是性骚扰的温床！’”
“哪本书上说的？我去看看！”
“我以后写的书上说的！噗！你还当真！”
“这是对的啊！我根本没有沉默，也不想沉默！”
“那就好，放心，有我们呢！我要去争分夺秒工作，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午饭呢！”。
王依依跟她们两个话别，径直去了自己科室。甄峥跟郑妍一起去了洗手间。
“今天也没到月会时间，为什么全都上来了？”郑妍突然想到这茬儿就问起了甄峥，她本来是想急着先上洗手间，但是一进洗手间就开始挤着洗手液，认认真真洗手，还顺带洗了手腕。
“所以我才拉着你们两个啊！”甄峥凑到郑妍耳畔特别小声地说着，然后对着镜子里已经在看着她的郑妍，比了一个食指放在嘴唇中间的手势，指了指十个洗手间的蹲位。
郑妍立即收声，低头认真洗手。她知道公司的洗手间是八卦集散地，今天地市新老业务经理和主管都上来开会，更是人多嘴杂，她们部门的人各个粘上毛就是猴精，只言片语就可以编出个像模像样的八卦故事，要么就正中要害，要么就以讹传讹。
过了半晌，郑妍和甄峥两个人才磨磨蹭蹭回到平时空落落，这下又挤满人的办公室。甚至还有相熟的老业务经理直接坐在她们位置上，不停地拿着胶棒在A4纸上擦来擦去的，郑妍和甄峥各自靠着自己的办公位挡板，看着各自坐在她们座位上的叶琳和章芸。
“我坐你位置上贴个票啊！”全部门声量最大的章芸，匆匆抬头瞥了一眼郑妍，就又低头继续着她的票据整理工作。
业务经理们无论老还是新，都不喜欢上来开会，但是他们来分公司开会的动力还是有的。那就是所有业务支出费用的报销，无论实的虚的，大家都各自揣着明白，贴着自己的交通费，餐补费，招待费的各种发票。对他们来说，短短的一天，甚至半天的时间里，在分公司都是必须争分夺秒的，除非是年会，可以待个一两天，否则，等到正式开会，这些财务部门的人都准点下班了，那只能是前功尽弃的，还要欠着人情，拜托甄峥、郑妍她们第二天再去送件。
郑妍一开始还任劳任怨，后来在甄峥的教育下，决定放弃做“举手之劳”的烂好人。
这还要从以前因为答应帮一个前同事提交一叠厚厚的报销票据说起，结果到报销款下来的时候，那个同事一直说自己少了一笔报销款，话里话外都是责怪郑妍肯定不慎遗漏了他的票据，因为这个业务并不会像李钰一样，票据贴得整整齐齐，还会连着报销票据单一起在右下角标注页码，比如总共20张，那么第1张就是1/20，直到最后1张是20/20，这样所有人都可以一目了然，这份报销单据总共20页，每一页都有自己的“身份”标识。如此清晰，财务同事百忙之中才能省时省力许多。
否则碰到那种马大哈类型的，票据不按照发生日期黏贴，且贴得横七竖八，乱七八糟的，也不给任何标码标识，这样的票据递交过去，财务自然不会逐一核对，而是挑他们看得清楚，看得懂的去给予报销。
郑妍所在分公司里，最不可一世的就是财务，其次是商务，再次是行政，都是说什么是什么，只能他们说着你受着的份儿。这是人力资源部归总部所有，所以各个分公司的行政兼具HR招聘和离职的职责，所以在郑妍的分公司，这三大部门可以怎么来都怎么有自己的道理。
那位郑妍至今已经忘记姓名的前同事，杠不过财务，只能把气撒在郑妍身上，明里暗里去诋毁郑妍。反正只是听到别人告诉她，但是她觉得没有对她有什么影响，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后来前同事办离职的时候，翻着自己的公文包才发现，原来是自己那个已经过期的票据遗漏在公文包里最隐蔽的夹层里，并没有贴，而并不是之前以为的自己贴好了，是郑妍不小心遗漏的。
这件事情刚好被帮那个前同事办理离职手续的行政助理，韩姗姗看到了，说给甄峥听，甄峥狠狠批评教育郑妍切勿做烂好人，要做好人也应该是“先小人后君子”把责任说清楚。
从此以后，但凡让郑妍帮助提交报销单据的，都会学着甄峥要“好处”，无外乎就是一杯奶茶，一顿饭，两位就跟“财务门神”一样坚持着一次送票据就是业务经理和主管们欠着她们巨大人情，这样一来，大家都开始了全力以赴地“自食其力”，不再假手于他人。所以他们的票据整理越来越快，甚至有人提前就贴好了，只是来公司打印报销单据的封面而已。实在万不得已，请郑妍帮忙，她也会说清楚后果票据申请人自己负责的话。
“诶？还没有到月会时间，怎么你们都上来了？”甄峥靠着自己办公位的挡板问着坐在她座位上的叶琳。
“天知道，那个神经病大半夜让马昕在群里发了一条通知。还好这不是春运，买票很容易！说好临时开会提前一周通知的，一天天的朝令夕改，都不知道他想干嘛？”叶琳熟练地边贴着票，边吐槽王文仁。
“哪个群，我怎么不知道？”甄峥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看。
“马昕发的是QQ群。”
“我现在都不太上QQ了，只有在办公室才会挂着。”说着，甄峥迫不及待地挤到自己办公位的里侧，叶琳也很识趣，把椅子尽自己最大努力往里挪，丰满的胸脯全然都放在了甄峥的桌上，给甄峥空出走过去的位置。
甄峥摇摇鼠标，打开电脑，看着挂着的QQ里一闪一闪的很多很多条信息里，果然有一条来自马昕创建的“精英群”。上面写着：“紧急通知：明天上午（星期四），请所有主管级以上的全部上来开会，会议时间下午2点正式开始，请勿迟到！因本人休假外出，无法发送邮件通知，请各位务必互相转告，尽请谅解！”
“她为什么不在微信群里再通知一遍呢？”甄峥不解的问，质疑马昕这样单一通知方式欠妥！
“谁知道？只是让大家互相转告，大概是相信我们的传播速度吧？”叶琳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我刚才还看到汤锦甜，现在怎么又不在了？”甄峥看着汤锦甜的位置是空的，又环视了办公室一周，问起了叶琳。
“她接着电话出去了，好像是接什么人！”叶琳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汤锦甜的办公位，确认她是没回来。
“我跟你说，你还是要小心王文仁这个老色狼！”甄峥站在叶琳和自己的办公位转角之间的狭小的空位上，突然看到了叶琳因为让她，拼命挤自己，结果把“人间胸器”放在自己办公位上，就想起了王文仁对郑妍的毛手毛脚！
“我还怕他？他敢占我便宜，我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叶琳突然声音大了起来，她和甄峥两个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都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叶琳又小声对着甄峥说：“我们这个年纪的美妇人哪里是那种怂包惹得起的？”
甄峥一听不知是自己多想了些，还是叶琳真的话外有话，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郑妍，你开下你的电脑！”
“打印封面是吧？”郑妍一边问章芸，一边弯着腰，站在一旁给章芸输入自己的锁屏密码。
“嗯！”章芸贴好票，用郑妍的电脑登录她自己的财务报销系统，带着一根回形针去隔壁商务办公室的复印机那里取打印好的报销单据封面，以便稍后去找王文仁签字，“王总在办公室里吧？”
“在！”郑妍看着章芸站起来，紧接着自己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你怎么又胖了，我的椅子都被你压低了！”
“这是工作压力肥好不好？！”章芸拿着一叠报销单据，轻放在挡板上一摞，就带着报销单据，离开了郑妍的座位。
“是是是，你压力最大，所以你最肥！”郑妍提了提椅子右下方的调节器，把自己座位往上调回了原状，还不忘调侃章芸。
章芸瞥了一眼郑妍，轻哼了一声，带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直接走出了办公室去隔壁取件了。
“呵呵呵，你看到吧？这都是我们部门里的同事，下午开会的时候，我会让王总给你一一介绍的。每次啊，这一上来开会的时候，整个分公司，所有部门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我们这里人多的！呵呵呵呵呵呵，啊呵呵呵呵呵呵……”
听到熟悉到无人能复制的，用“放浪”一词都未必能准确形容的笑声，办公室里所有在场的人都抬了头，大家都知道笑成这德性的是谁，关键是大家都好奇跟着来人后面的那位是谁？
